林轩没有多说话,他相信自己的支持者会及时出现,处理掉尸体带来的任何麻烦。如果日本忍者是受俄罗斯黑帮雇佣的,这可真的是大麻烦。
在亚洲,日本忍者如一群人人憎恶的超级地鼠,无孔不入,无处不在。所以,处理与忍者之间的矛盾就变得相对简单,可以凭借犀利的战斗力一举格杀,不必有任何顾忌。
相反,俄罗斯黑帮是最低调、最深藏不露的,通常他们完成某项非法活动时,犹如战争中的深水炸弹,其威力要过一阵才能如实显现。等到人们发现时,所有过程已结束,俄罗斯人已经攫取胜利果实而去。
“见招拆招吧。”他说。
堂娜苦笑:“我在国内跟黑帮打过几次交道,他们的胃口超大,对一切回报率高的项目都充满兴趣,从日常用品到国家军火,从海产鱼类到宇宙飞船,哪里有钱赚,他们就扑奔哪里,一举拿下,把所有利益一把拿走。他们势力极大,眼线众多,在很多领域形成了绝对的垄断……”
林轩看过不少俄罗斯黑帮的资料,尤其是在前苏联解体时代,国内政治经济格局产生了新变化,而黑道人物的并吞、倾轧一直不断,直到近几年,几大黑道寡头才达成了利益分配上的新协议,各种明争暗斗逐渐减少。不过,俄罗斯人的手再长,也不能横穿整个亚洲,伸到尼泊尔和印度的边缘来。就算有一星半点的人物想做过江猛龙,只怕也会中途折戟沉沙而亡。
他淡淡地回应:“好吧,他们怎么做是他们的事,我们固守这里,不必惊慌。这里是中国大陆,不是架空王朝,可以任他们玩下去。”
堂娜叹气:“他们的势力与能量极大,超出全球任何国家智囊机构的想象,只怕——”
门开了,朔长风大步走出来,脸气得蜡黄。
“林轩,你最好能说服她,让她乖乖听令。否则的话,明天一早我就离开阿里,原路返回。”朔长风怒气冲冲地说。
他并未意识到外面发生的事,关注焦点只在蓝冰身上。
“别激动朔先生,一切以大局为重。”林轩安慰对方。
朔长风突然激动吼叫:“大局为重,大局为重!我受够了,我受够了!”
他那张原本和和气气的脸已经因过度激愤而扭曲变形,眼睛里只剩下怒火,气咻咻地猛喷着鼻息,把全部怒气都发泄到林轩身上。
“朔先生,冷静,冷静!”堂娜打圆场。她一直都是林轩的支持者,任何情况下,都是站在他这一边,替他考虑。
朔长风不理堂娜,只是直瞪着林轩:“现在,我就等你一句话,能劝服她听话,我就留下来替她解蛊治病。否则,我走,这里的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轩背着双手,微笑着面对朔长风。
他是掌控大局的人,必须要在阿里地区混乱的局势中找到主线,明确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这是他的对局,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哪里落子,哪里攻杀,哪里着眼,哪里打劫……做大事的人,首先要沉得住气,稳得住人。
“朔先生。”他稳稳地开口,“稍安勿躁,其实我们都是为同一个目的到阿里地区来。只要认真做事,都会遇到阻碍,千万别为一时的不顺而焦躁。你是医生,难道不懂得‘气伤肝’ 的道理吗?万事有我,我来一一理顺,你只需要施展回春妙手就可以了。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他不生气,不急躁,是因为看得足够远,胸怀最够宽。
他的所作所为,正如宋代大文豪苏东坡在《留侯论》中所说:古之所谓豪杰之士,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他是真正的“大勇者”,绝不会在小事面前乱了方寸。
“好,好,我就等你一句话!”朔长风余怒未消,但愿意借坡下驴,给林轩面子。
“谢谢朔先生。”林轩点头致谢。
“我到湖边走走,透透气。”堂娜借故要走,免得林轩尴尬。
林轩立刻举手示意:“堂娜,帮我个忙,带朔先生熟悉一下雄巴村和两湖的情况。你是半个主人,他是客人,这个地主之谊总是要尽的。”
堂娜会意,向朔长风做了个“这边请”的手势:“朔先生,中国古人最爱秉烛夜游,玛旁雍措湖的夜景极美,外地游客来了,全都流连忘返。我虽然不是个好导游,但也可以陪朔先生四处走走看看,不辜负藏地好景。”
“你——唉……”朔长风欲言又止,跟着堂娜离去。
林轩没有急着进屋,而是一个人静心站在那里,体会着藏地的寂静暗夜。击杀忍者,并未让他觉得有丝毫的快意。恰恰相反,他心里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
他将朔长风与蓝冰分开,正是为了解决眼前的矛盾。
诊所内的灯突然熄灭,几秒钟后,林轩背后的门被轻轻弹响了两次。
“不知为什么,我最近经常感到刹那间的极度恐慌,仿佛有猛兽贴着后脊背站着,但回头去看,却又空无一物,只是将自己吓出一身冷汗。往往这时候,我会熄灭一切亮光,隐身在黑暗里。唯有黑暗,能给我一丝丝慰藉。”那是蓝冰的声音。
林轩能体会到那种感觉,大敌将至,但己方却摸不清对方路数,看不到对方踪影。那种怕,比死亡更令人坐卧不宁,就像在卧榻下塞了十几个遥控炸弹一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被炸成碎片。
“是因为高原王?”他问。
那个名字令蓝冰沉默了许久,最终以一声长叹作为默认。
昔日的江湖,曾出现过许多以“王”命名的大人物,比如手握重权威震西域的第一封疆大吏“西凉王”、吓破日酋狗胆的“暗杀王”王亚樵、一个人踏遍全球墓穴的“盗墓王”杨天……真正的王者不必露出庐山真面目,只要一张字条、一个电话、一声咳嗽就能镇住全场,让三山五岳的豪杰们俯首听令,以能供其驱使奔走而自豪。
能成为王者的,都是一个时代的顶尖人物,深不可测,高不可攀。
“该来的总会来,避不开。”林轩说,“但你也不要过分担心,天塌下来总要有人顶着。”
“那个顶天的人,是你吗?”蓝冰幽幽地问。
“我?”林轩自问,然后默默地笑了。
“我研究过你,从梵天会获得的各项资料看,你绝对不是个简单的小人物。就拿眼前的事来说,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朔长风并调动他到这里来,当今世上,只有几个人能做到。那几个人,除了江湖大佬就是大国重臣,年龄都在六十岁以上,跟你的身份完全搭配不起来。后来,我从一些特殊渠道获得消息,你就是——”蓝冰深吸了一口气,才一字一句地吐出一个名字,“将、军、令。”
“有趣,有趣。”林轩低声回应。
《将军令》是中国民间器乐合奏《弦索十三套》之一,为古筝曲,在清乾隆、嘉庆时代以前就已流行,最早可以追溯到唐王朝皇家乐曲,流传至今一千多年。它主要表现的是古代将军升帐时的威严庄重、出征时的矫健轻捷、战斗时的激烈紧张等恢弘壮观的大场面。
“有趣吗?”蓝冰再问。
“我听过那名字,一个威震天下的潜伏者,极为有名,但谁都没有见过他的真容。你看我像他吗?你见过他吗?呵呵……”林轩反问。
蓝冰没再回答,又隔了一阵,才低声自语:“他是个大人物,我当然没见过他。但是,我知道他是那种单手擎天、脚踏四海的大英雄。放眼天下,能对抗高原王的,只有他。如果你是他,我就安心多了。”
林轩若有所思,沉吟着回答:“心安才会安心,人只能自己保护自己,而不可能把未来完全押注在别人身上,那样只会失足落空。”
他的话,隐约暗指骆原。
总的来说,他对骆原的印象并不是完美无缺的。
“我没有,恰恰相反,我总觉得,自己有责任去保护他,因为他不是江湖人,生活中从来没有血火杀戮。不过这种生活也快结束了,我们退出江湖,永远不再回来。从此以后,无论是苗疆还在藏地,再不见大炼蛊师蓝冰了。”蓝冰的语调忽然欢快起来,应该是想到了未来无忧无虑的新生活所致。
林轩记得,骆原描述在飞机上看到元首爱娃时候的痴迷模样。他敢肯定,如果骆原只能选择一个女人作为终身伴侣的话,他会选择爱娃而不是蓝冰。他之所以放弃高位而藏地探险,为的也是找到爱娃。试想一下,这样的男人,值得终身托付吗?
“骆原心里有人了。”林轩沉吟了几次,终于实话实说。
“是那个传说中的德国美人爱娃对不对?他向我说过,但那只是水中月镜中花而已。爱娃早就在二战柏林之围中化为灰烬,又怎么会出现在藏地?他是个温柔多情的人,那恰恰是我喜欢的。”蓝冰回答。
既然如此,林轩无话可说,只能祝福他们。
那扇薄薄的门仿佛成了一种奇特的媒介,两人可以真心交谈,把各自的顾虑全都开诚布公地讲出来。这是一个契机,也是一次神秘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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