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醉话
皇后的宣召从陆见舟离宫第三日开始,密集而又拖延地来到了。
年厚兆毕竟是皇子,也不是那么好教的。
四书五经,唐诗宋词,聊斋志异,没有自己不知道的,只有自己想不到的。
于是本来以为解脱了,其实是摊上了更大的麻烦。
经常也不得不留宿宫中,半个月回不了家。
再见到年艌诗的时候,已是中秋。
陆见舟跟着汾浽年厚兆俩熊孩子后面玩捉迷藏,这两个人还没捉到,就看见自家老婆在一群人里面非常显眼地端坐在开地正茂盛的芙蓉丛里,笑眷如花倾国倾城。
只可惜那熟悉又陌生的笑容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对着别人。
那个别人还是自己认识的人。
年艌诗,你不是答应过我,我不喜欢,你就不再对别人笑了么?
你这个骗子。
“找到你了!”年厚兆蹦到陆见舟怀里,兴奋地大声呼喊道。
这下御花园里那些本来兴致勃勃赏花作画的人都被吸引过来,就看见陆见舟被一个熊孩子抱着,非常“奶爸”。
“见翼!你怎么会跟厚兆在一起!”人群中一个身着黄袍的俊秀男子有些不满地说道。
陆见舟料想那人是太子,只得作揖道:“见过贵妃,启禀太子,微臣现在是二阿哥临时夫子。”
这下太子更不开心了:“我听闻你回京了,还很开心。久久盼不得你进宫找我,还以为你是新婚燕尔坐享齐人之福抽不开身,没想到却是跳脚去了我弟弟那里!”
陆见舟干笑,年厚兆却不满地说:“你都已经不是什么黄口小儿了,还要陆老师陪读作甚,我看你根本不是真心喜欢陆老师,就是喜欢跟我抢东西,这下才会不满的!”
陆见舟下意识捂住了口无遮拦的年厚兆的嘴巴,任凭他咿咿呀呀地挣扎:“贵妃恕罪,陆见翼教导无方,二皇子年幼童言无忌,还请不要责罚。”
“本宫怎么敢责罚他...”金贵妃趾高气扬,说话尖酸刻薄,“人家好歹是个嫡长子,皇后知道了还不将我抽筋剥皮。”
“哼,知道就好。这天下迟早还是我弟弟的。”陆见舟两只手也捂不过来了,那汾浽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这个时候冒出来添乱。
尼玛你们俩闹腾也挑个我不在的时候啊。我贱命一条,就别给我添黑了!
金贵妃发飙之前,只听见几声尖利的嗓子叫道:“皇上皇后驾到——”
于是陆见舟就亲眼看见变脸表演,前一秒就要爆发的那张狰狞面目瞬间只剩下了委屈卑微:“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吉祥!”
皇帝与旁边的赵公公对了对眼色,道:“不是说只是金贵妃邀朕来赏花么?怎得多了这么多人?”
陆见翼还没答话,之前一直在画年艌诗的书生已经鞠躬答话:“草民钱元,奉金贵妃之令前来做绘生的。”
“哦?你就是那肖胜举荐的小秀才?”年乾看了他一眼,浑身冒着些酸气的书生,总觉得少了些精气,“你的画作地如何?”
“已完成□□。”年乾将画呈上,年乾端详了一阵,赞赏道,“画不错,但是更美的是画中人。”
这下在场的人包括陆见舟都往年艌诗看过去。
年艌诗为尧王女,有免跪之礼,已经自悠然自得在一旁饮茶了,这下成为中心,也只是放下茶盏,轻抿下唇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一个浅笑算是回礼。
许多人都被这一幕看得呆了。
皇上调笑道:“长久不见,艌诗长得越来越端正了,也不知这钱元一无是处,怎得就请得动你了。”
“有才之士便要给机会施展拳脚,艌诗只是恰巧欣赏钱生的才气罢了。”年艌诗礼貌地回道,似乎并不想跟他扯上太多关系,“不过皇上是否赏识,就不是艌诗可以左右的了。”
“宫中的文官已经够多了,朕倒是比较希望多来些见翼这样的武官。”皇上一语双关地说着。
年艌诗微微一笑:“所以皇上是不喜欢这钱元了?如果皇上不要,那艌诗斗胆帮阿玛要了?”
年乾的脸色沉下去:“朕没有说不要,只是说更加赏识见翼罢了。正好中书省缺一个乘驿,钱元你不日便去任职了罢。”
钱元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捞了个不大不小官职,对于他来说算是平步青云了,当即磕头谢恩。
陆见舟见他这样没有骨气,一看就是阿谀之辈,心中轻蔑又多了几分。
真不知道年艌诗欣赏他哪一点,还主动给他当模特,这么大的面子!
她是见过这钱元的,正是那在花都楼与栗姬有些暧昧的白脸书生。
本来看他瞪自己,还觉得有些傲骨,现在只觉得看人不能看表面......
又陪皇上一家子逛了个御花园,陆见舟才算是解放了。
年艌诗一直在陪同皇上左右,而陆见舟却在后面“带孩子”,都没什么机会说上话。
这下得了空闲,陆见舟便想问问年艌诗怎得到宫里来了。
可是年艌诗走得太快,陆见舟跟了两步就跟丢了,再看到的时候,只看见年艌诗被钱元叫住,只看得到一个远远的背影,连两人说什么都听不清。
“谢郡主赏识之恩。如果不是郡主在皇上面前美言,钱元也不可能这么快坐享其成。”钱元跪拜,诚心说道。
年艌诗并不怎么愿意搭理他,有些不耐烦地道:“我才没有赏识你..你又是哪只耳朵听得我美言了吗?”
钱元听不懂这话中有话,继续说道:“郡主大恩不言谢,钱元感激在心,他日若有用得着钱元的地方,只消郡主一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既然跟了皇上,最起码的也就是要忠君爱国。我对你没别的要求,好好守住你们家那个栗姬,早日娶她过门就好。”年艌诗想起自己清晨出门本来是想采购些布料给陆见舟筹备些过冬的衣服,就被等在门口的钱元和肖胜堵住,说什么“在下有一件事,跟郡马爷有关的,郡主一定会感兴趣的。”
她出于闲地无聊,加之很久没进宫了,也想接着机会看看陆见舟,便应允了他“做模特”的条件。
虽然他们说的那个交换条件,根本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陆见舟喜欢的女生类型,也就是他们那夜在花都楼总结出来的,他千挑万挑最后还是选了栗姬。
虽然年艌诗听到这个,也只是耻笑他们不知好歹,陆见舟娶了自己这个天下第一美人,那晚也只是两人吵架出去玩玩而已,又不是真的喜欢那个栗姬。
其实还是很傲娇地耿耿于怀,对钱元下了这个“守住你们家那个sao货少勾搭我们家陆见舟”的命令。
钱元领命:“小人明白,定会努力的!”
年艌诗不再理他,回眸望了眼宫门,也不知她在看什么,总归终究是什么都没看到,于是上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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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见舟截住钱元,看他表情果然鬼祟,狐疑地问道:“你刚刚跟郡主说了什么?”
钱元以为是隔墙有耳,吓了一跳,看见是陆见舟,表情有些复杂:“没有什么,郡主希望我早些娶妻。”
“娶妻?”陆见舟一头雾水,“跟谁?”
“自然是栗姬...”钱元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你当真要娶她?”陆见舟有些意外地兴奋,“看得出她也很喜欢你,祝你们幸福,可要请我喝喜酒!”
钱元听得这话,表情却有些奇怪:“将军肯大驾光临,自然是我钱元的福分。”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跟艌诗一起去!”陆见舟说完,又蹦达回宫了,他好不容易抽出身来,还得回去给年厚兆补习呢。
钱元看她背影,脸上已经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只恨不得千刀万剐,自言自语道:“你算什么东西...”
凭什么这么好命,要不是生得个好家庭,娶了个好妻子,这样的纨绔子弟怎么也不至于活得这样潇洒......
为什么这世道,竟如此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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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后陆见舟回了府,心中还记挂着这事,时常关注着钱元动向,终于有一日收得钱元成亲请柬,
就令常欢备了些女子喜欢的胭脂当作贺礼给栗姬送了去。
她好心办坏事,又不把话说清楚。
礼物送到的时候,栗姬自然而然会错了意思,邀她择日再叙。
陆见舟心情甚好,也找着了机会跟年艌诗搭话,邀她一起去参加。
年艌诗正在画眉,看陆见舟一大早便起来拾掇好了在一旁撑着下巴一脸花痴看着她等待,怕是要比自己成亲那日还兴奋,便奇怪道:“你怎得今天来了兴致?以前都不知道你跟钱元关系这么好的。”
“你做的红娘,我当然要去捧场喽!”陆见舟自从知道钱元截住年艌诗原来只是说跟栗姬的事情之后,心情便没理由地大好,巴不得那两人赶紧结了。
年艌诗不知所云,道:“你听谁说是我做红娘了?”
陆见舟以为年艌诗是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也不多说了,不耐烦地催促道:“好了,是我做的红娘可以了吧,你这妆容都画了有半个时辰了吧,怎得还没弄好?所以说你们女人就是麻烦!你还不好我就先去了!”
年艌诗皱眉看她,暗忖这货莫不是是扮陆见翼的时间久了,真把自己跟女生划上界限了?
陆见舟虽不胜酒力,但由于开心还是喝了很多。
有些官绅怀着跟前途一片光明的后生打好关系的这样那样的目的趁机也劝酒,灌地陆见舟直接找不到北,还在婚礼上发酒疯要亲新娘,把年艌诗气地个脸都青了,也顾不得矜持,直接将她打包了带回家扔到床上。
伺候陆见舟洗了个澡,年艌诗替她裹上被子,有些爱恋地将手指覆在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宿醉而有些难受地皱起的眉头上。
然后,就听见陆见舟在说梦话:“艌诗...年艌诗...”
“我在,在的。怎么啦?”年艌诗倾身靠近,闻到陆见舟身上的花瓣味道,想起不久前浴室里替她擦身时候无限好的春光,白润的脸上有些剔透的通红,更显楚楚动人。
“艌诗...不要让别人画你......”陆见舟像个新生的婴儿,突然搂住了年艌诗的身体,将她抱在怀中,用乞求的语气撒娇道,“也不要对别人笑...”
“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吗?我又不是真的,想让你斩断情丝......我只是...只是...”陆见舟的话像蜜糖一样浇灌满年艌诗的全身上下,是她这段时日以来最大的惊喜。
“只是什么?”年艌诗从来不敢想,陆见舟会开始在意自己,即使只是因为她有了那么一点点可耻的占有欲,也会让她欣喜不已,年艌诗很想知道,陆见舟对自己的感情,是不是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改变,“是因为,发现你有那么一丁点喜欢我了吗?一丁点也可以...”
陆见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单薄的嘴唇蠕动着,含糊不清地不断说着什么。
年艌诗凑近了,才听见她痛苦地说的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反正到最后......我还是要休了你!”
陆见舟,你就算是在睡梦里,也不肯给我那么一丁点的期冀么?
你究竟是为什么,如此逃避这段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