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冥殇

  不大山洞内。

  忽然刮起一阵莫名之风，一股如山岳崩顶的凛冽威压，瞬间从老僧身上释放而出，此时老僧右手尚不能动弹，左手却飞速结印，随后中食两指一并，快若闪电的点向面前星火眉心。

  可在半途，目光霍霍的老僧似乎看到星火身后某样东西，旋即硬生生在其额前止住，目中先是流露出一丝疑惑，而后又恢复成原先的枯黄色彩。

  他迅速收回左手，又重新变成原来模样，整个人一下子腌了，又变成半死不活的垂垂老僧。

  从发威到沉寂，加起来都只是稍纵的事情，所以在星火眼里，老僧只是向他问了个问题，一直席地而坐等待他回答，由于速度太快，给星火造成身体都一刻不曾动弹的错觉，眸中不曾有过凌厉吓人的锐芒，更不曾略施两指，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他还是那个老僧，还是那样干瘪干瘪地。

  而动物感官要比人类感灵敏许多，四狼感觉到了，有那么一刻，它们同样未看见老僧动作，却感觉到老僧身上所散发出的恐怖气息，虽然只有一瞬，却依然让它们感觉到。

  这种感觉，和天地色变鱼群暴走的那次极为相似。

  四狼眸中流露出一丝恐惧，纷纷不动声色选择远离老僧几步，莫不是星火也在洞中，它们或许早已掉头逃跑。

  “王八蛋，太欺负人了。”

  听到老僧的问题，星火先是一愣，随后有些恼怒，他觉得这是老僧对他智商的一种极大侮辱，身处佛教人士最多的国家，有可能不知道佛么？

  “耍老子玩很开心是不是，看老子不掐死你，别，你们几个别拉着我。。。”恼怒的他甚至准备上前掐死老僧，一旁四狼见状纷纷咽了咽唾沫，忙拉住星火送死举动。

  许久，星火才抑住怒气，道：“臭和尚，看在你有伤在身的份上，哥就不和你计较。”

  老僧依旧听不懂，疑惑道：“臭和尚？”

  星火恼怒道：“就你这傻模样，不是臭和尚难不成还是大师不成？”

  “大师？”老僧虔诚问道：“何为大师，何为臭和尚，贫僧不懂，劳烦施主告之。”

  星火深度怀疑对方是在装傻充愣，可还真给他解释道：“臭和尚就是对你们这类自称贫僧他人施主的人的统称，而大师就是尊称，而像你这类和尚，通常还有另一个称谓。”

  面对着又是一脸不解的神色的干瘪老脸，星火就一字一顿道：“叫死秃驴。”

  “多谢施主替贫僧解答。”

  思考了一阵，老僧很自然的朝星火一礼，跟着嗅了嗅自身，又问道：“可贫僧不臭，也未曾死，为何要称贫僧为死秃驴臭和尚？”

  “为什么叫臭和尚，这个…”这个问题确实问的即伤脑筋，又有技术含量，星火挠挠头，不知如何回答。

  挠头不已之际，老僧却突然站了起来，对星火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些日承蒙施主照料，还替贫僧解开诸多疑惑，贫僧在此谢过，奈何身有要事，必须马上离开，在此向施主告别。”

  星火看了全身上下没一个值钱货的老僧一眼，心想就你这七八十岁的老人，要力没力，要钱没钱，脑子还不大灵光，哥还能要你做什么？

  就算把你留下来替哥诵经念佛超度吧，估计也会死在哥前头！

  “此地地处偏僻，不是说走便能离开的，和尚你也别太心急，等伤势要好了些再走不迟。”

  星火并没有告诉老僧是在一个四面环海的孤岛之上，他怕这消息一告诉对方，对方孱弱的身躯会承受不了这个惊天噩耗，到时辫子一翘直接死了过去，到时满腹疑问找谁述说。

  略微感应了一下，老僧平静道：“这点不需施主担心，贫僧自有法子离开。”

  “离？离你妹啊，哥都这么多年了都不曾离开，就你？除非你像鸟儿一样，长了翅膀会飞。”

  星火可不相信老僧真能离开，面色却不变道：“我好歹也救了你一命，你总得报答之后再离开吧？”

  老僧点头道：“贫僧确实欠施主一个人情，施主有何事尽管说出口，只要是贫僧能做到的事，定当全力而为，替施主排忧解难。”

  终于绕道正题了，星火无比激动道：“大师从哪里来？”

  沉思了一会，老僧答道：“贫僧从来处来！”

  星火眉头一拧，对于这个回答显然不满意，又问道：“那大师哪里去？”

  老僧答：“贫僧往去处去！”

  星火眉头皱的更深，不高兴道：“那此地是哪里？”

  “此地因属傲来！”

  “大师答的真精辟，小的茅塞顿开。”

  星火突然微笑起来，老僧却在眸底深处捕捉到一丝愤怒，随后就看到对方表情一敛，朝四狼吩咐道：“你个逗比，你以为我会这样说么，该死的，小饭小兰小仓小泽，给我揍他。”

  老僧依旧面色平静如常：“施主，世界如此美妙，而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在我面前装傻也就罢了，还装逼，哥最讨厌装逼的人了。”星火撸起胳膊就要上前揍人。

  老僧还是一脸欠抽的表情：“施主，何为装逼？”

  “傻和尚，看在你受伤的份上，哥不打你。”星火冷哼一声，不解释，不曾动手，也懒得解释。

  老僧也不怒，轻声告知星火：“施主，贫僧虽是和尚，但是不傻。”

  “啊啊啊~受不了了，这和尚真是大话里的唐僧，你们四个还等啥，赶紧给我上呀。”

  抓狂地扯着长发，星火吩咐了四狼一句，对老僧威胁道：“我不管你傻不傻，总之，你得把这个羊腿给吃了，若是不吃，我便叫这四狼吃了你，当年佛主割肉喂鹰，你既然如此潜心修佛，那也等着喂狼吧。”

  一听这话，老僧看着四狼陷入沉默，许久才平静问道：“施主，佛主何曾割肉喂鹰过？”

  看着老僧沉默，星火心想这下总该怕了吧，可未想前者的沉默竟在沉思这个傻问题，当即吩咐四狼上前吓他一下，可没想到平时做事挺利索的四狼，这时任星火如何催促，却始终不肯上前。

  “喂喂喂！”在星火拼命叫唤中，四狼心照不宣地给星火递了个白眼，然头也不回洞外跑去。

  你丫的要送死，也别拉哥姐四个呀。

  “靠，这点忙都不帮，下次别想找哥帮你们办事。”

  怒骂了声四狼没义气，星火又转向老僧，后者眸中依旧闪烁着迷惑，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抽，连四头狼都不畏惧，最终星火得出结论，这和尚不是装傻，他脑子确实被海水浸坏了。

  见星火看着他，老僧又问道：“施主还未成回答我问题。”

  星火彻底被击败，老僧每句答话都令他抓狂，可对这个就差在棺材里闭眼的垂暮老人，又不能像前世对待溪风那样，看不爽就用暴力揍一顿。

  最终，星火选择投降，冲老僧微笑道：“你不是说欠我一个人情么，我不求其它，你只需给我闭嘴把这块羊腿吃下便可。”

  “可是施主……”

  老僧刚要说话，却见对方和四狼一样，飞速遁走，途中声音传来：“没什么可是，叫你做就做。”

  看着星火离去身影，老僧浑浊的眼眸再次无比精明起来，宣了句佛号，合十道：“贫僧差点误杀好人了。”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先前释放威压时，已然动了杀机，他指向星火的两指，若是真轻点向眉心的话，便不会有后面的谈话。

  而之所以突然间如此做，只因星火向他说了一个佛字！

  出于某种原因，自他掌管佛宗以来，就一直采取封锁之策，束缚西天灵山内所有弟子，若非浩日大劫，没他命令不得离开灵山半步，就连临近灵山的西牛贺洲民众，都不曾得知佛的存在，而一个偏于东胜神洲一隅的小男孩，是如何得知这世间有佛？

  由此一来，老僧便认为星火同上次争夺上古封印的那人有关，那伙人所图之事非小，关系到六界苍生命运，老僧自然不会因心中的一念之仁而对星火客气。

  正当要将星火毙于指下时，老僧转念一想，又觉有所不对，假若那伙人已寻到自己，念珠中之物早已被夺去，断不可能多此一举，自己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施放威压时，他将灵识扩散开来，瞬间就已经遍布整座岛屿，岛内一草一木都在他感知范围内，当发现岛上除孩童一人，并无他人存在后，枯黄眼眸中的警惕之色才降低了几分。

  但仅仅是将警惕降低了几分，老僧心中还有个疑惑，假若眼前这孩童不是那些人同一伙，那他又如何得知佛的存在？

  有件东西替老僧解决了这个疑惑，那是星火身后的一件东西，那件粗糙的弓。

  这个世间并没有这东西，这点老僧无比确定，但这却是他第二次见过这种东西，第一次是在上古始地之中，东胜神洲人士未曾听过佛没错，可一些上古遗民就未必没有听过佛的事迹。

  上古遗民是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民族，这些人一般处在偏僻一隅，遵照上古遗训，不和外地人接触，脉脉相承，世世代代守护着某件他们认为极为重要的东西。

  而小男孩应时应景，他正好处在无人烟之地，而背后那件东西恰好又和上古始地中东西一样，加上星火话中掺杂了许多无法听懂的语言，更加证实了他可能是上古遗民的身份。

  像维生素之类的话老僧没听过，但从中的两个词汇却有听说过。

  分别是和尚和秃驴。

  在老僧的认知中，自称贫僧的，叫外人施主的人都是佛宗中人，他本身便是佛宗中人，对于佛宗称谓自然最为清楚，佛宗从高到下的称号分别为佛，菩萨，罗汉，尊者，和沙弥，不是星火所称的和尚或秃驴。

  而和尚秃驴两词汇，老僧恰恰也在上古始地中看到过，于是那些没听过的生涩词汇，统统都被老僧归咎于上古词汇。

  一个上古遗留下来的种族，懂佛知佛也就没什么奇怪的。

  不仅如此，老僧还在星火体内看到某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