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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母刚刚煲好一锅乌鸡汤准备一会儿给桑榆送去。正巧陈荣榛回来了,听到动静,她抬头一看,脸上还挂着笑,待看到陈荣榛手里牵着的孩子,笑容顿时怔住了。
陈荣榛倒是不觉,手轻轻一晃,慈爱的低下头,“笑笑,叫外婆啊。”
笑笑怯怯的看着她,水嫩的红唇嘟了嘟,有些羞涩,“外婆,您好。”
这一声“外婆”一时间让她如骾在喉,又是苦,又是痛。这孩子倒是有点儿陈荣榛的模样,孩子长的好,可小身板怪瘦的,倒真叫人怜爱。
都这么多年了,她的儿女都成家,有一个外孙,现在又要有有一个。罢了,罢了。
陈荣榛看着她思索的模样,心里歉疚,年轻时自己犯下的错,让两个女人陷入痛苦,又害的自己的女儿从一出生都没有过上好日子,如今,他已到了花甲之年,对女儿的愧疚,他在有生之年尽力弥补。
嘴角微微一抽,声音中泛着哽咽地叫道,“慧芬——”
陈母从自己的思绪恢复过来,走上前,蹲下身子,牵过笑笑的小手,“哎呀,这是谁家的宝宝啊?长的这么帅气?走,外婆带你去吃好吃的。”
笑笑眉眼一弯,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外婆”,稚气的说道,“有外婆真好。”他挣开陈荣榛的手,投入了陈母的怀抱,“叭”的一下亲在她的脸上。
轻轻柔柔的这一下,顿时让陈母湿润了眼,她颤着手揉了揉笑笑的发,“乖。”理了理笑笑的衣服,她没有看向陈荣榛,只是轻柔的说道,“什么时候让林杉回来吧。我让王妈给她收拾房间。”
“慧芬——”陈荣榛哑着声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妻子能接受这个孩子,这更让他无颜。
陈母淡然一笑,前尘往事都过去了,毕竟纪林杉的生母早已离世,和陈荣榛相伴到老的一直是她蒋慧芬,还计较什么呢。
笑笑在陈家很开心,外公外婆对他疼爱有加,他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玩着外婆给他的火车、汽车,这些都是他从来没有玩过的,他玩着咯咯的直乐。
“小屁孩,你是谁?敢拿我的玩具!”秦子墨一进门就打量了许久,这个小娃娃竟然不亦乐乎的玩着他的东西!
笑笑快速的放下手中的玩具,无措的玩弄着手指,眨巴着眼看他。
秦子墨大咧咧的往沙发一坐,盯着他。
笑笑赶紧把玩具递给他。
“哼!”秦子墨嘴巴一哼,“你是谁?”
笑笑歪着头,“我叫笑笑。”
陈母正好拿着一盒牛奶出来,看到子墨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嘴角一笑,“墨墨,可不能这么欺负弟弟。”
“笑笑,来喝牛奶。”
“谢谢外婆。”笑笑乖乖的接过去。
“啊,他怎么也叫你外婆。”秦子墨叫了起来。
陈母拉过他的手,“笑笑是你妈妈妹妹的儿子,你也是你小姨的孩子,当然叫我外婆啊。”
“可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个小姨啊?”秦子墨看看笑笑,疑惑道。
“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你小姨就出去读书了。最近才回来。”陈母这么解释着,将来等他们长大了自然会懂。“以后,要照顾弟弟,知道吗?”
秦子墨点点头,“弟弟,很可爱。”他眼睛里闪着光,以后他可以指挥娃娃了,心里乐不可支。
陈辰站在玄关处,听着母亲云淡风轻的话,心里隐隐沉痛,纪林杉的存在原本就是母亲心头一根刺,母亲为此不知道了流了多少泪。这刺烂了又生,生了又烂,生生不息,如今,终于可以一次性的拔出了。她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感伤。也许,我们可是装作一切都过去了,可是心口那些血淋淋的伤痕,即使时间可以慢慢淡化,却始终无法完全抹平。
陈荣榛正好下楼,看到自己女儿怔怔的站在那儿,陈辰抬头朝他看去,两人目光交汇,陈荣榛目光一瞥,低沉地“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爸,妈。”她隐去自己的失落,看着那个孩子,目光有些深幽。“笑笑吗,叫大姨。”怜爱的捏捏他的脸蛋。
一会儿,陈荣榛陪着孩子玩耍。陈母和陈辰站在陈家的露台上,看着庭院中的景色。
陈辰酝酿了许久,才开口,“妈——”
“小辰,妈都明白,大半辈子都过去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她的嘴边勾起一丝释然的笑容,“只要你们好,我现在还计较什么呢。林杉那孩子一个人带着笑笑,这几年过的日子也不容易。怎么说她身上流着陈家的血脉。”
陈母看了看她的神色,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你和秦烈最近怎么样了?”
陈辰心底漫过一丝悲伤,脸上却带着让人宽慰的笑容,“还不错,秦家家大业大什么,他也挺累的。”
片刻的凝滞。
“小辰,妈都知道。”这个女儿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有什么苦都是往肚里咽。秦家哪会那么简单,她有些决绝的说道,“如果你们想分开,也不要再顾忌什么了,如论你做什么决定妈都会支持你的。”
离婚?陈辰垂下头,她从没有想过。她和秦烈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她想十年、二十年……或许她也能坚持下去。如今这样的生活,早已让她心如止水。幸好,她还有一个儿子。
12月12日这一天,桑母和桑果从大洋彼岸回来了。看到桑榆的那一刻,恍惚地仿佛回到了她第一次见到桑榆的母亲秦星竹。
她泛着泪光,抱着她泪水不住的流下来。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这么抱着桑榆,桑榆看着她消瘦的面庞,眼角的皱纹,昔日光鲜的母亲老了。
她颤声地喊道,“妈妈。”
“阿愚,这几年苦了你了。妈妈——”桑母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桑果立在一边,轻轻地抹着泪,一会儿,带着鼻音笑说道,“妈,一回来就招惹姐姐的眼泪,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后妈。”
桑榆抹了抹泪水,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桑榆看着桑果,四年而已,那个小妹妹早已亭亭玉立了,带着一身的书生气的清隽,楚楚动人。
“妈,姐现在都怀孕了,不能哭了。”
桑榆依偎在桑母的怀里,这份迟来的温暖,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等到了。母女三人坐在一起。再聚首,没有隔阂,没有距离,反而更加的亲昵。晕黄的灯光笼罩他们的身上,就像冬日的阳光温暖舒心。
桑家的人,在陈池的陪同下,再一次踏进省委大院的时候,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些莫名的悸动,更多的是释然。
桑果扬扬唇,呼了一口气,“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
桑母微微一笑,心里恻然,怎么会没有变化呢?人来人往,走的走,搬得搬,还有的……早已不在。
往事历历在目,而今,却已物是人非……
桑家与陈家在桑书江的案子上有过一些交集,如今,桑书江人都不在了,再追究那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桑母经历了那一场大病之后,什么都想看开了,看淡了。
两家人商量后决定元旦给两人举行婚礼,在凯悦。陈辰笑说道,“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子墨,他们被请家长,陈池也不一定会遇到桑榆。这还亏了子墨。”
陈池不置可否的笑笑,眼角微挑,握着桑榆的手,脸上流露着势在必得的表情。
晚上,两家人一起吃了一顿盛大的晚餐,气氛很是和谐。陈荣榛喝了不少酒,足以见得他的兴奋。
饭后,陈池说是要陪桑榆出去散步,锻炼一下身子。
陈母急急的说道,“阿愚啊,我给你买了一件大衣,你穿着去,这会儿天寒,别冻着了。”
桑榆心里一暖,桑母看在眼里,嘴角淡淡一抿,陈家人会真心待她,她也放下心来。
月朗星稀,两人一路安静的走着,呼吸间白气缭绕,慢悠悠的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院中那颗桑葚树下,桑榆抬气头,目光四处飘动,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
陈池圈住她的腰际,咬着她的耳垂,不甘的说道,“在想你那逝去的青春,恩——”他的声音微微扬起。
桑榆对着他那双墨色的眼睛,说道,“树下我刻了字。”
闻言,陈池低下身子,夜色中看的不甚清楚,他拿出手机照明,果真,“YXDSY”,虽说过了这么多年,他心里还是有些微微酸意,细细一看下面还有一排“YXDQSY”。
陈池直起身,“他还真受欢迎!”嘴角一动,酸酸的说道。“你还真是幼稚。”
他住她的手不由紧了紧,静默了一会儿,咬着她的唇角,“明天过来重新刻一个。”
“恩?”桑榆不明。
“陈池桑榆。”
桑榆莞尔,果真这男人的心眼比针眼还小。
回去的时候,正巧叶向东刚从外面的回来,不偏不巧,正好撞到了。叶向东这一段时间一心投入工作中,忙前忙后,瘦了不少。一双眼睛泛着红色,掩不住的疲惫。
他看着桑榆,嘴角勉强地一扯,然后慢慢地沉下去,“听说你们要结婚了。”声音中透着无法言说的苦涩。
“元旦的时候。”桑榆轻轻说道。
“那好。那好。”叶向东呆滞的重复了一下,手微微颤抖,夜色隐去了他心里的颓败,“后天我就要走了,估计不能去参加你的婚礼。不过,我知道,阿愚一定是最美丽的新娘。”
“阿愚,永远幸福。”他落寞的祝福着。
“我会的,你也是。向东……”
他看了眼陈池,萧瑟的说道,“好好照顾她。”
“向东,我知道你去那里一定会有一番成就的,早日归来。”他温润地笑着,他们的友谊依旧在,不会因为其中的变故而变质。两个男人默契地抬手交握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叶向东转身背着清幽的月光,揉了揉眼睛,嘴角张了又张,“阿愚,桑叔的事——”他艰涩的说说道,“我替我爸和你说声对不起。”
说完,他木然地走去。
桑榆看着他萧瑟的背影,心里涌过一股股的酸意。
“老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爸妈要担心了。”陈池也明白她这一刻心里的杂乱,只是谁都无法改变一切的定局。
月光下,桑榆侧过头看着他,不需言语,彼此都明白,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