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趁着节目组拍摄的空档，何悦带着小禾走出了拍摄现场，看到一个男人正立在走廊尽头。
他的背影挺直，身材颀长，宽肩窄腰，一双大长腿更是笔直而修长，在合身的西装裤里露出好看的线条。何悦只看了一眼，就不由在心里微叹一声，心想他的身材倒是不亚于顶级模特，但偏偏浑身散发出了一种冷冽孤傲的气质，让人心生敬畏，亲近不得。
何悦走了过去，将脚步稍微放重了一些，果不其然看到薄言倏然回首，冷冽的脸上一片淡漠。
虽是表情冷得像块冰山，但她细微地留意到这人的下颚瞬间绷紧，脊背也不自觉地挺直了起来。
何悦莞尔一笑，想起了先前那人在自己面前的弱势，此时再着他的冷漠，倒是有一种色厉内荏的感觉，仿佛是一只软软的小白兔为自己套上了一层铠甲，极力装出大灰狼般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时间，不由让她扬起了唇角。
她体贴地放缓了步伐，距离他几步之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朗声说道：“谢谢你的帮忙。”
薄言缄默不语，视线短暂地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移到了远处，默然颔首，“不用客气，谢谢你照顾小禾这么长时间。”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注意小心范琳琳。”
何悦：“范琳琳是谁？”
薄言：“……”
他冷峻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表情真挚，似乎真是不知道这个人，不由有些无言。连自己得罪了些什么人都不知道，她到底在娱乐圈是怎么混的？
薄言深呼吸一口气，微微觉得有些头疼。他一向恩怨分明，为了报答何悦照顾小禾这么长时间，在得知她参加节目的窘境之后，干脆利落地将设计师周晋请来，出手替她化解这一次的危机。
然而此时看来，这件事恐怕还有后招。
何悦见他沉默，也没有着急继续追问下去。感谢过后，便重新返回拍摄现场，正好遇到服装设计比赛的倒计时终止。
在主持人江津的朗声读秒中，周晋将熨烫整齐的衣服泰然一甩，浓墨重彩的裙摆就飘散在空中舒展开，像是一道最为绚丽的色彩划过众人的视线。
只稍微看了一个衣角，便已觉得惊艳。
周晋沉声道：“完工。”
现场的所有人不由激动地连连鼓掌，先暂且不说设计怎么样，就凭周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临危受命，力挽狂澜，就值得让所有人心生敬佩。
这份功底，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而其他的设计师们在景仰之余，更是心下起了卑微之意，感觉自己和周晋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他们原来信心十足，以为自己也能算是顶尖设计师之列，但此时看来，不过是坐井观天，离周晋的水平相差甚远。
试问易地而处，若是他们沦落到周晋的境地，能否在一个小时之内完工？不少设计师都轻叹了一声，默默无言地摇了摇头。
唯有姜楠沉着脸色站在人群之外，不甘心地说道：“还有现场评比环节，等着瞧！”
她在确定参加这档节目之后，便做了完全的准备。果不其然，她作为第一个出场展示设计的女明星，得到了台下众多现场观众的热烈欢呼。许多人更是高举着她的名字牌子，为她应援。
“姜楠，姜楠，姜楠！”
姜楠露出了一个愉悦满意的笑容，站在了舞台之上，微微昂起的头颅显现出女王一般的强大气场。而一身大红色的晚礼服，更是衬得她的无比美丽惊艳。
她一手拎起长长的裙摆，踏着激昂的鼓点，一步一步走向舞台前方。摇曳的身姿，颀长的身材，优雅的妆容，和微微有些冷傲睥睨的眼神，忍不住让台下观众嗷嗷地发出了激动的尖叫声。
这一瞬间，仿佛让所有人都置身于时尚秀场中间一样，而周围的所有人都是她的陪衬。
节目主持人江津满脸笑容地走到姜楠的身边，说道：“姜楠不愧是我们的超模女神，大家看得开不开心？”
“开心！”台下齐声喊道。
江津笑着询问，“我们这一期节目的设计主题是梦想，姜楠，请问你和设计师对这个主题是怎么理解的？”
听到这个问题，姜楠优雅地弯起了嘴角，脸上的妆容精致而美丽，哪怕在摄像机镜头的放大之下，也格外显得富有魅力。
她笑着回答道：“说到梦想，我就想起了小时候在家里偷偷穿母亲衣服的记忆。那时候，我最羡慕母亲衣橱里面漂亮的连衣裙，还有尖尖细跟的高跟鞋，红色的口红和白色的粉底。每次，都是趁着她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穿戴在身上，然后在镜子面前转圈，照了又照。”
她的话，霎时间勾起了不少台下观众的回忆。许多女孩子更是会心一笑，想起了那时候小小的自己，偷穿大人衣服的情景，恐怕是每个人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一段记忆。
姜楠自己说起这些事，也忍不住眼眸带起了轻松的笑意，“我那时候的梦想就是一定要穿最漂亮的衣服，站在最高的舞台上，展示给所有人看。所以，我后来才会一步一步踏上模特之路，不管多么艰苦劳累也不放弃，最终站在了国际秀场的舞台上，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她轻轻放下拖长的裙摆，即是一袭剪裁优雅漂亮的长款裙子，完全展现出了她的优美纤细身材，当真是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姣好挺拔的身材让人心生羡慕。
“因此，我们这期的设计主题就由此而来，从我小时候最羡慕最想穿上的晚礼服入手，由我的设计师阿瑞制作了精美的晚礼服奉献给大家，希望大家能喜欢。”
她一招手，同在台上的几名模特纷纷靠近了过来，同她并列站在一起。各式各样华美高贵的晚礼服，霎时间就将整个节目舞台变成了某个电影节的红毯，让人忍不住连连鼓掌。
而现场的专业评审也给出了极高的评价。三位专业评审既是本场比赛的评委，也是各大服装设计公司的负责人，将对每一位明星和设计师的作品，定出自己心仪的价格，购买下服装的制作销售权限。
所以，这既是一场审美的比拼，更是一场财力的较量。
艾米丽服饰总经理张博洋率先出手，“99万，我喜欢姜楠，力挺到底！”
衣品世家的总裁刘莉莉听到此话不由笑了，“张总，你这力挺也太廉价了吧？我出120万，姜楠，我可比张总有诚意多了。”
眼见价格节节攀高，瞬间就涨了20万，姜楠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柔声赞扬道：“莉姐，你也是我特别喜欢的一位姐姐，感谢你的支持。”
刘莉莉满足地对她笑了笑。
张博洋一听，不由急了眼，“哎呦喂，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还认识呢？！”
刘莉莉笑着瞥了他一眼，“姜楠的大名在时尚圈谁不知道？我和她十年前可就认识了，看着这个小姑娘一步一步成长起来，走上国际t台，当然要多多支持她。”
一听这话，张博洋不由面色黯然了一瞬，自问和姜楠没有什么交情，便沮丧地拱手让位。
但是第三位评审却是寸土不让，当即一句呛声就脱口而出。“交情再多又怎么样？我们今天比赛，比得可是谁出价最高，可不是看谁和谁是老熟人！”
这位评委蔡大大是名专业买手，毒舌狠辣，说出口的话往往是噎死人不偿命，被爱朵服饰公司聘请来，打得就是他毒舌泼辣的名头，多为公司争取观众眼球。
所以，他说起话来，也毫不顾忌，怎么噱头怎么来。当即，就反其道而行之，将姜楠的设计批得一文不值。“楠姐身上的这身衣服是漂亮，但是我们普通人过日子，能穿得出门吗？这么长的拖尾，是能去菜市场买菜啊，还是要在家里当拖把？我们爱朵公司向来是以普通人舒适美丽的日常生活为目标，所以不会参与这次的竞拍。”
“我宣布，爱朵——弃权！”
蔡大大说得掷地有声，却偏偏有几分道理，让不少热情欢呼的观众慢慢冷静了下来。再一细看台上姜楠穿得这些服饰，美则美矣，但是当真是穿不出门。她们不能总是在镜子面前，孤芳自赏吧？
当即，台下的欢呼声就小了许多。
而姜楠的脸色也微微地僵硬了起来，她极力保持着微笑，没有多说话，端着自信女王的架子下了台。一走进舞台，进入黑暗的后台，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
120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她毕竟是第一个出场，这个价格是怎么也不保险的。若是在第一场比赛中就翻了车，被后面的人打压下去，那才是真正丢了脸。
姜楠避开摄像机镜头，给身边的经纪人一个眼色，经纪人立即知晓她的意思，悄悄去给刘莉莉发短信。沟通好之后，果然后面三位女明星的价格再没有超出她的。
立时间，她便成了全场的最高价。
姜楠心里多了几分底气，昂首立在台边，冷眼等着看何悦上台。她不相信，何悦匆匆一个小时赶出来的服饰，真的能比得过她。哪怕是有周晋这样的大师援手，但是她怎么也不认为能挽回多少。
毕竟，最开始的选布料和剪裁可都是何悦一人做的。
她一个外行，能选出什么好材料？而一把剪子唰唰地随意剪，岂不是在胡闹？
站在后台边缘，姜楠冷笑了一声，抱臂等着看她的笑话。
忽然，一阵萧声响起，飘逸悠扬，像是一阵冬日的寒风席卷而来，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现场所有人顿时就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将目光对准的台上。
只见一张黑色的布幕，从上到下垂落在地，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整张舞台。
所有人顿时就是一惊。
这是在做什么？
舞台越黑，清幽的萧声由缓转急，慢慢变幻成了明朗清脆的笛声，霎时间就将所有人的心神吸引住，越发想知道黑布后面有什么。
越是遮掩，越忍不住让人好奇地心痒痒。
几乎，所有现场的人都翘首以盼，恨不得自己冲上去将黑布扒开，别再吊人胃口了。
正焦虑的等待间，忽然只见——
“啪！”一道亮光突然从高处打下，直直落在黑布上。
随后，一抹雪亮的刀尖猝然从黑布后面探出了一点，随即“唰！”
整块黑布猛然间从上到下，被一刀劈开，拉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一个轻巧的身影跃然而出。
赫然是何悦！
她身着一袭红裙，似是黑夜中最亮眼的一抹鲜亮，跃然走入了所有人的视野。明明同样是红裙，但姜楠的大拖尾晚礼服庄重典雅，用了繁复的布料和花纹层层叠叠堆积，形成了一层又一层覆盖的隆重气场。
但何悦的小红裙一眼望过去，却更像是一整块布料剪裁而成，面料飘逸，红色鲜活，不规则的裙摆和布料边缘随风飘动，让人有种不经意洒脱的美感。
她踏步走到台前，立定，双眸微敛，直视着台下，霎时间所有人都鸦雀无声，被震慑住了心神。黑发，红裙，纯黑的舞台，形成了最最鲜明的色彩对比，极力地冲击着众人的视觉。
而她微微收敛的下颚，沉眸笃定的眼神，泰然而立的姿态，更是有着一种夺人心神的力量。
那不是走过无数大牌秀场，精心修炼而成的走台术，而是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自信和坚定。
仿佛，她与众人之间不过都是独立的个体，平等，自由，独傲。
霎时间，先前姜楠给观众们留下的女王印象都被瞬间洗去，那种自愿跪倒在女王裙下的奴仆情结，已经由此时彻底地蜕变成了释放自我的独立心态。
凭什么屈居人下，凭什么甘拜下风？
我就是我！
管你怎么看！
立时，所有人都被敛住了心神，屏息敛神，不敢大声出气，唯有手指紧握间的激动可以窥见一二情绪。
何悦勾起唇角，蓦然一笑，之后倏然转身。不规则的裙摆随风飞扬，翻滚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摇曳在白皙纤细的小腿之上，有一种勾人心神的魅力。
而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没有来得及注意这一点，他们的眼神直直地落在何悦的后背上。只见背部的红裙如刀劈一般，直挺挺地露出了一段利落的豁口，两段黑色的绳子相互缠绕，将大红的布料束缚连接了起来。
但却抵不住，一丝白皙细致的肌肤溢露而出，在红裙和黑绳的映衬之下，更是生出了一种动人心魄的美感。
含蓄，而撩人。
直至何悦的身影消失在黑.幕之后，所有人的眼神仍追随着她的脚步，流连忘返，没有发觉到自己的全神贯注。而紧接着，黑幕一闪，一个身着宝蓝色长裙的模特再次踏出。
看到音乐渐渐停止，江津掀开黑幕走出，所有人犹然生出一种意犹未尽之感。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唇舌不由自主地微微发干，双手更是不自觉地紧紧交握在了一起，就连紧捏在手里的手机也忘记了拍照。
许多人恍然回神，更是懊恼。
在同邻座交谈之间，不知不觉地感觉双颊热得发烫，就连说话就激动快了几分。
“啊啊啊啊，太好看了！这场秀，才叫真正的秀，可以媲美时尚大片了！”
“雾草！那是何悦？是何悦！我再也不黑她了，就冲着颜值，我以后就是她的迷妹粉了！”
“你刚才拍没拍下来？我忘记拍照了，想哭~”
眼见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响，江津不由微微拔高了声音，大声对台下说道：“观众朋友们，刚才是何悦的服装设计展示。现在，让我们请出她和她的设计师——周晋！”
一听到这个名字，台下俱是一愣。
“什么？周晋！”
“是我想到的那个周晋吗？我是不是幻听了啊？快告诉我！”
“不会是重名吧？晋爷怎么会来这样的小节目？我用我的节操打包票，不、可、能！”
这话刚落音，这人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蓦然长大了嘴，停住了话头，直愣愣地看着台上走出来的两个人，脸上全然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光他如此，在场所有人都是同样的震惊。
而坐在舞台一侧的三位评审们，更是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只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晋爷，我是你的偶像！”蔡大大倏然站了起来，一脸狂喜的往舞台中央奔去，那副样子赫然跟小狗见到了回家的主人差不多，就差眼泪汪汪地嗷嗷叫了。
眼见蔡大大就要扑到自己的身上，周晋让开一步，温声笑道：“你是我的偶像？”
他莞尔的反问一句，让蔡大大羞红了脸。等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口误说错了话之时，更是羞得满脸通红。“我说错了，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偶像！”
听到这句话，全场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回过神来的观众们，更是惊喜得无以复加，只恨不得全跟蔡大大一样跑到台上，冲到周晋的面前。这天，当真是他们圆梦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飘荡了起来，有一股牵到了半空中不真实的梦幻之感，不少人更是全然傻笑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一见这副局面，江津不由极力沉淀下自己激荡的心情，嗓音高昂激动地介绍道：“这是何悦和她的设计师周晋。何悦的设计师临时有事，无法出席这次的比赛，在48小时比赛的最后一刻，晋爷匆匆赶来，力挽狂澜，为大家奉献上了一场精彩的设计秀，让我们对晋爷表示衷心的敬佩与感谢！”
“哗哗哗！”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如潮水般汹涌的掌声，久久不能停歇。
周晋和何悦两人微微俯身，向所有人鞠躬致谢。
按照节目流程，江津继续向两人询问道：“请问，当你们看到梦想这个主题的时候，是如何构思的？”
这个问题说难也难，说易也易，但面前已经有四位女明星和设计师都谈论过了，从小时候的记忆，到青少年时期的梦想，再到长大成.人后的实现路径，仿佛已经彻底地将这个话题说透，没有让何悦发挥的余地。
此时，她又能说什么呢？
所有人都渐渐安静下来，期盼地望向她。
何悦淡然一笑，深邃的目光扫过台下众人，忽然回答道：“我的梦想是，妖行天下。”
台下坐在观众席最后一排的小禾：“……”
他默默地夹紧了自己悬在半空中的两只小短腿，缩了缩大脑门，心里早已泪流成海。国师大人可不就希望妖行天下嘛，那她就可以捉多少妖，修炼多少功德了？
想起自己被捉住的过程，他立时就有股淡淡的忧伤。
忽然，一件带着体温的西服外套落在了他的身上，蒙住了他的小脑袋。
小禾呆住了，懵懵的。
一双大手将温热的西服外套紧紧地裹在他的身上，薄言低声询问道：“还冷不冷？”
小禾下意识地摇摇头，将软软的身子缩进了大大的衣服里，只觉得暖乎乎的感觉沁入心底，浑身上下都熨烫舒服极了。
他转头看着薄言冷峻的侧脸，只觉得这人没有看起来那么冷，忍不住伸手上前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说道：“爷爷，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
薄言沉眸看向他。
小禾笑眯眯地仰起了肉乎乎的小脸，放声豪言壮志地说道：“我要修炼成妖！”
薄言：“……”
忽然，一只修长的手掐住了他肉嘟嘟的脸蛋。
小禾懵住了，“咦？”
薄言勾起唇角，“妖可没有这么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