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地孤鹰

  小原机关内，小原大佐戴着眼镜，细细地端详着井上少佐的行动报告。他看了良久，放下文件，摘了眼镜，看了看正在他对面保持立正姿势的井上少佐，笑眯眯地道：“井上少佐，支那人有句俗话：一箭三雕。我对你这份行动计划相当满意，你可立即采取行动。”

  井上少佐‘嗨’了一下，却并不告辞离开。小原大佐抬头道：“井上君，你还有什么事吗？”

  井上少佐犹豫了一下道：“机关长阁下，此次行动，是以龟田君为诱饵的。龟田君要是玉碎，他舅舅如果得知了内情，会不会对我们小原机关不利？”

  小原大佐冷啍一声道：“井上君，我本以为你是大日本帝国军人的骄傲，没想到你也是一个懦夫！你担心的不是小原机关，而是你自己的前途。”

  井上少佐被小原大佐点穿了心思，不由得脸上一阵发烧。他啪地一个立正，低下了头道：“机关长阁下，井上惭愧，还请机关长阁下原谅井上。”

  小原大佐慢悠悠地道：“龟田少佐本就不应该回到哈尔滨，他是帝国军人的耻辱。井上君，你的这个计划，借谭智文之手，除掉龟田少佐。死，对龟田少佐来说，是他的无上荣耀。如果此刻他死了，我还可以把他算在诺门罕战役阵亡的皇军英灵之列，他是为天皇陛下战死的，这是他的光荣，也能让他的舅舅避开许多尴尬。”

  “除掉了龟田少佐，又可借此博得哈尔滨地下党的信任，诱使他们出来和你接头，然后，我们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在哈尔滨地下党灰飞烟灭之时，也正是你招降谭智文的最佳时机。如此一箭三雕的妙计，井上君还在犹豫什么？”

  井上少佐下定了决心，要在机关长小原大佐眼前露上一手。他已经暗中让和二掌柜联络的王小冬投靠了日本人，从王小冬的嘴里，得知了王小冬和老李联络时采用的暗语的意思。

  井上少佐让王小冬编制出假情报的暗语，再由二掌柜传达给了老李。老李压根就不知道二掌柜已经投降了日本人，更不知道和他联络的王小冬也已经变节，甚至他还不知道王小冬这个人的存在。

  王小冬按照井上少佐的意思，编制出的暗语，经过二掌柜传达给老李后，并没有让老李生疑，那是因为井上少佐深知，要让对手迷惑和上当，提供的情报就必须真真假假，让对手根本找不到破绽。

  他计划中最重要的一个内容，就是牺牲龟田少佐。井上少佐知道龟田少佐在大扫荡中制造了北门屯满村屠杀惨案，他十分清楚地下党的一贯作风，只要有机会，决不会放过这个杀人恶魔。

  因此，井上少佐命令王小冬拟订的情报，关于龟田少佐的部分，是绝对真实可靠的，而他的这一招，也瞒过了地下斗争经验丰富的老李。

  真情报中夹杂的上级让老李不惜一切代价除掉龟田少佐的部分，那才是井上少佐的真正目标。他心中也明白，地下党的力量还不足以达到能除掉龟田少佐的份量，因此，井上少佐料定，身为地下党负责人的老李，必然会动到谭智文的主意。

  他一方面向老李传达了除掉龟田少佐的情报，另一方面，又主动接触谭智文，以地下党的名义，要求谭智文出手除掉龟田少佐。

  他的这一计划得到了很好的效果，老李在得知上级欲除掉龟田少佐后，陷入了深思之中。老李虽然也对上级盲目发布的除掉龟田少佐的指令并不满意，可他也明白，龟田少佐这样的杀人恶魔，必须得到相应的惩罚，何况老李压根没对情报来源产生疑心，更没想到与自己联络的地下交通员都已经叛变。

  老李决心和谭智文展开正面接触，因此，这天下班后，老李早早地就来到了菜窖中。

  他摆出了一碟花生米和一盘鸡肉，又给谭智文倒了一大碗酒。酒过三巡后，老李看着有些脸红耳赤的谭智文道：“小谭，你认为日本人最终能统治我们中国吗？”

  谭智文楞了一下，呸了一口道：“老李，虽然小鬼子目前比较猖獗，可只要反法西斯同盟建立，小鬼子的战争资源尽早要耗尽。到了那时，便是小鬼子的末日到来之时。”

  老李见谭智文说得极为坚决，心中暗喜。他淡淡地道：“小谭，如果有借扫荡之机，屠杀整个屯子的小鬼子军官，你敢不敢杀了他？”

  谭智文放下了手中的酒碗，神色坚毅地道：“老李，如果让我遇上这样的鬼子军官，我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中国人的鲜血决不能白流，得让小鬼子用血债来偿还！”

  老李点点头道：“小谭，你心中信任我吗？”谭智文疑惑地道：“老李，你这话就见外了。你在危险关头，暗中相助于我，我凭什么不能相信你？”

  老李欣慰地道：“那好，小谭，今天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苏联红军远东独立旅的战士，说到底，是听命于延安方面的红色革命武装力量。你虽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我想你这么聪明的人，可能早就心中有点数了。”

  老李站起了身，逼视着谭智文道：“小谭，今天我要和你说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所以，我不会再对你隐瞒我自己的身份。小谭，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哈尔滨的地下党负责人，你会相信我吗？”

  谭智文心中震惊极了，他虽然早有所怀疑，可他没想到老李竟然会对着他亲口承认。他缓缓点了下头道：“老李，我信你。只是有件事我很奇怪，这哈尔滨城内，难道同时有两支地下党抗日力量？”

  老李慢慢地道：“小谭，你所说的情况，我也有所了解。不瞒你说，我心中的疑惑并不比你少。我确实是哈尔滨地下党负责人，可你身边，好象也有一枝神秘的力量，难道他们就是你所说的另一支地下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