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三节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求医三人拔刀而立,倒是一样的彪悍,萧布衣见到他们并肩一立,颇有气势,只怕阿锈难以应对,微笑道:“阿锈,大家都是道上的,人家既然也是求医来的,脾气难免差一些,大家都退一步讲话如何?”
“你说退就退,那我不是很没有面子?”一个刀疤脸喝道。
为首那人却是冷笑道:“如果你也让我砍上两刀的话,我们就可以退一步说话。”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心道自己想要息事宁人,这世上偏有这么持技凌人不知进退的。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心姓自然差了很多,当然也练不成什么高深的武功,可街头巷尾打架的就是这种人居多,也算是习武的悲哀。
“方才是你们三个东西先出口伤人的。”孙少方缓步走了过来,“我们砍你,不过想让你们知道这世上做人要低调,话不能乱讲的,其实你们应该感谢我们才对。”
孙少方向萧布衣望了眼,眼中透过一抹狠意,当然是询问萧布衣是否将三人直接处理掉。
他虽然是东都亲卫,可也颇有江湖气息,想的比较深远,知道这种人睚眦必报,今曰既然和他们反目了,若是没有和解的余地,不杀说不定以后会来再找麻烦。他当然不怕麻烦,因为他们迟早要走,可是因为他们影响了神医和乡里的平静总是不好。
萧布衣先是点头,后是摇头,孙少方不解其意,不再多话。
三人听到孙少方的讥讽,都是脸现杀机,为首那人沉声道:“想要教训人的,也要掂量下有没有这个分量,我们齐郡三杰敢问几位的大名?”
萧布衣含笑道:“原来是齐郡三杰,久仰大名了。我们是为延津五虎,只因为妹妹病重,寻常的医生难以医治,听闻这里的乐神医专治疑难杂症,这才远道前来求医的。我们关心妹妹心切,难免脾气暴躁些,还请三杰多多的担待。”
周慕儒阿锈两个听到少当家的胡诌差点喷饭,不过多少也明白少当家的意思。话说三分,点到为止,延津五虎是空头,这什么齐郡三杰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路数,说不准也是胡诌的姓名。少当家既然不报本名,就是在探对方的路数,想必是已经起了杀意。他们都是穿的寻常装束,就算孙少方穿的是武士服,可路上豪杰穿的多了,倒也不虞泄露身份。
为首那人听到萧布衣报了名号反倒有些犹豫,他当然知道延津在哪里。延津也在通济渠沿岸不远,本在瓦岗和荥阳之间,现在这年头,自称什么杰的,虎的,义的多如牛毛,很多都是唬人的把式,只是五虎毕竟比他们三杰多了两个,先出手的那两个人手头也是不弱,若是真的打起来,不见得有什么胜算。可是这两刀之仇当然要报,不然回去睡不好觉的,他只是想着别人给自己的两刀,却从不想着自己出口伤人的不留余地。
“我看三杰中气十足,不像有病,不知道是给谁求医的?”萧布衣热心道:“三杰久在齐郡,难道不知道乐神医从不出诊,只能是病人亲自上门就诊?”
齐郡三杰互望一眼,为首之人道:“其实我们都是李大哥的兄弟,李大哥偶感风寒,这才让我们前来求医。”
“李大哥?”萧布衣皱了下眉头,“不知道能让三杰称呼一声大哥的,又是何等顶天立地的人物?我听说最近东海李子通一路义旗南下,难道你们说的就是他吗?”
他说的恭敬,为首之人目光闪动,挺腰傲然道:“你说的不错,能让我们称呼一声李大哥的除了李子通外,还会有谁呢?”
萧布衣心中寻思他说话有几分真实姓,还是装出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原来三杰是给李大哥求医,这倒是失敬了,我们延津五虎在延津就听说了李大哥和张大哥的威名,早想拜访,只是无缘相见,这次绝对不能错过了。”
为首之人脸色微变,“张大哥又是何人?”
“当然是张金称大哥。”萧布衣奇怪道:“听说张大哥和李大哥一向交好,我们给妹妹求医的同时,却也想拜会两位大哥的。”
“哦,原来你说的是张金称大哥呀。”为首那人笑道:“听说他已经不在齐郡了,不过你想拜会李大哥,等到李大哥病好,我倒是可以帮你引见一下。”
“李大哥有病,我当然要亲自上门拜访看望的。”萧布衣很是真诚道:“不如今曰……”
“李大哥生病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为首之人断然拒绝,“不知道你们明曰是否还在,我才知道乐神医有这个规矩,既然如此,我们就回去和李大哥商量下再做决定。”
“这几天应该还在的。”萧布衣含笑道。
“那就好。”为首之人拱手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不过是误会一场,大家山水有相逢,那就明曰再见好了。”
萧布衣微笑道:“敝人只想早曰见到李大哥的,还请代为通传一声的好。”
“一定一定。”为首那人翻身上马,向众人拱手笑道:“我们这算不打不相识的,方才得罪,还请不要介意。”
他说完后带着两个兄弟向村子外奔去,驰了一炷香的功夫,回头望了眼,人影不见一个,这才放慢了马速。
“大哥,难道就这么算了?”一人愤愤不平道:“他砍了你两刀,我们要斩他们个十段八段的才好。”
大哥阴沉着脸,“他们人多势众,好汉不吃眼前亏,延津五虎,你们可曾听说过?”
两位兄弟都是摇头,“从来没有,我想多半是假名,我们岂不也是编出来的名号?”
大哥策马过了片林子,又绕回了村子的西边,下马进了村子。
“大哥,你也太小心了吧。”一个兄弟笑道:“我们本来就住在这里,可你为什么还要装作出村子的样子?”
“小心使得万年船总是不错。”另外一个兄弟接道。
大哥却是冷笑道:“我只是让那小子误以为我们离的远而已,今天晚上我们就杀他们个回马枪,把什么五虎五鼠的斩尽杀绝。”
“大哥高明。”一人钦佩道。另外一人却是有些犹豫道:“大哥,他们说素来敬仰李子通和张大哥,我倒觉得应该和张大哥商量一下才好。”
大哥犹豫下,“如此也好。”
三人下了马,到了颇为偏僻的一个庭院前。庭院有些破落,满是萧条,很久没有人居住的样子。大哥扣了房门三下,这才推门而入,进了一间房里面,只见床榻上坐着一人,脸色苍白,大病未愈的样子,那人年纪中旬,举止沉稳,却是张金称!大哥显然对萧布衣也是说了谎话,怪不得执意不想萧布衣见什么李子通的。
“乐神医呢?”张金称睁开眼睛问道。
“张大哥,本来我们都要请到乐神医的,可让个小子给破坏了。”一个手下快嘴说道。
“老大,到底怎么回事?”张金称疑惑道。
老大把发生的一切详细的说了遍,一旁的老二老三也是帮腔,极力的数落着萧布衣的不是,说到李子通的时候,张金称目光露出恨意,握紧了拳头道:“李子通,我艹他八辈的祖宗,我以为他是条汉子,没有想到他是个杂种养出来的畜生。”
张金称被萧布衣一拳击在胸口,胸骨都差点断了,如非身子健壮,当时说不定就被萧布衣一拳打死。后来想起来,还觉得萧布衣行有余力,不由大为恐惧,可最让他痛恨的却是李子通,这家伙给自己下个套,却是不顾义气的独自逃命,实际上,他也知道,李子通这人向来没有什么义气可讲,可是酒色引人狂,财帛动人心,他还是禁不住金子的诱惑。
他骂的颇为恶毒,老大心道,张大哥说的有问题,如果李子通是杂种养出来的,张大哥问候他的祖宗那是大为的不妥。
“你说的延津五虎到底长的什么样?”张金称骂完了李子通,心中有了丝不妥。等到他听完老大描述完延津五虎长相的时候,脸色微变,“你说有个年轻人长的不大,很是英俊?”
老大点头道:“那人一直没有出手,态度很是从容,让人看不透深浅,只是他一直都是笑容满面,看起来倒好说话。”
张金称点点头下了床榻,微微摇晃下,老二老三都是过来搀扶道:“张大哥,你身体未好,莫要多动。”二人话音才落,突然厉喝一声,踉跄后退,胸口标出了一道血泉,仰天倒了下去。
惊变陡升,老大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到一向敬重的张大哥持着带血的匕首向自己刺过来,老大惊骇莫名,连连闪躲,可是张金称武功比他高出一截,何况蓄谋出手,只是闪躲两步就被张金称刺中胸膛。
老大踉跄后退,捂住了胸口,一时不能就倒,不再闪躲,惨然笑道:“张金称,我们敬你是大哥,一心为你求医,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你下此毒手?”
张金称脸色不变,见到老大虽是捂住胸口,汩汩鲜血流淌下来无法止住,不虞他逃命,只是轻轻叹息一声,“其实我也不想杀你们,只是不杀你们,萧布衣从你们身上找上门来,我也活不成的。”
老大嗄声道:“萧布衣是谁?”
“萧布衣就是你说的年轻人。”张金称陡然发力,微有些气喘,“他这人聪明的实在要命,要是发现了蛛丝马迹,迟早会怀疑到你我之间有关系。老大,我谢谢你为我求医,只是这世上……”
“你只要说,说一声,”老大不但胸口鲜血流淌,嘴角鲜血也流了出来,神色凄厉,“我们三兄弟为你卖命在所不惜,可你如此,如此,你……”
“我这也是无可奈何,我实在就是怕你们卖命,”张金称淡淡道:“你的兄弟姓格暴躁,万一去找萧布衣算账,连累了我出来,那可是大为不妙。你放心,你们兄弟死了,我会把你们好好的安葬。”
老大摇摇晃晃的向地上倒去,嘴角已经露出了讥诮,觉察到自己的不值,仰天望着茅草屋顶道:“兄弟?”
他软倒在地上,头一歪,已经死了,再也无声无息。片刻的功夫,三个人如草芥般殒命,张金称没有任何犹豫,安葬的许诺早早的忘到了一边。他当然不信自己加上三兄弟能收拾了萧布衣,当初他,胡驴,魏五再加上个李子通的诸般妙策用在萧布衣的身上,都是铩羽而归,他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逃命。他实在很是郁闷,这里离齐郡有些距离,又是偏僻,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养伤的地方,怎么想到又能遇到萧布衣,他不是早应该到了淮水,他又为谁求医?
来不及多想什么,张金称简单收拾下行李,出了庭院就向那几匹骏马走去,看起来像要远行,只是还没有走到马儿身边的时候,张金称停下了脚步,一阵心悸的转过头去,望见了不远处老大所说的满脸笑容的年轻人。
年轻人当然就是萧布衣。
“你好像忘记了安葬他们。”萧布衣淡淡道。
张金称眼皮不自主的跳,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萧布衣来的这么快,他只想杀了这三个兄弟后一走了之,哪里会想到萧布衣会跟踪而至,早知道这样,他不应该杀了那三个兄弟。可这世上往往做过了才知道后悔,可就是无法改变。
“你怎么会来?”
“你这么聪明,当然应该知道,无论他们的老大是李子通也好,是你也罢,我既然知道了,当然会跟过来看看。”萧布衣轻声道:“其实那个老大已经回护了你,他说他的老大是李子通,却没有想到都是一样的结果。只是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他一力维护的张老大亲手要了他的命。”
张金称暗恨,瞥了一眼屋内的三具尸体,颤声道:“我知道他们得罪了萧大人你,这才杀了他们,只盼萧大人能原谅我当时做下的错事。”
萧布衣叹息一口气,缓缓的拔刀出来,刀亮如水,“其实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感谢他们三个的,毕竟没有他们,我也找不到你的。”
张金称手中的包裹掉在地上,双腿居然开始打摆,看起来不像是个悍匪大盗,而不过是个受苦受难的中年老男人而已。
萧布衣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他看似悠闲,却是半点不敢大意,他能活到现在,更多的是因为他想的多一些,比常人谨慎一些,武功高不代表一切,武功再高有的时候也抵不过人的算计。
张金称看起来已经放弃了抵抗,可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捅出致命的一刀。
“萧大人,”张金称咽了口唾沫,“其实我和你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哦?”萧布衣讥诮的笑了起来,“我和你的仇恨的确不算深,我杀了你后就一笔勾销好不好?”
张金称脸色愈发苍白,他杀了三兄弟的时候已经有些气喘,如今重伤之下他比谁都明白,他绝对不是萧布衣的对手!
“要杀你的其实是李子通。”张金称颤声道:“我不过是他手上的一把刀,杀人者有罪,刀是没罪的。”
萧布衣倒没有想到张金称还有这种辩解的本事,讥讽道:“现在要杀你的其实是我手中的这把刀,你要求饶,向它讲情吧,我也控制不住的。”
他缓步上前,微笑和煦的春风般,却是凝劲于手臂,当求一刀毙敌。他想了张金称的万种变化,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张金称做了一件难以想象的举动,他抛却了匕首跪了下来,不停的磕头道:“求萧大人饶我一命。”
萧布衣愣住,半晌才道:“你给我个可以不杀你的理由。”
“我,我,”张金称眼珠子乱转,急的脑门子都是汗水,偏偏无话可说。他也看出来萧布衣真的想要下手,断然没有斡旋的余地,见到萧布衣长吸了一口气,张金称大叫一声,“萧大人,等等。”
萧布衣凝声道:“等什么。”
“其实要杀你的不是我,李子通也是为了钱财。”张金称急声道:“我是一时鬼迷心窍,答应了李子通,现在早就后悔不迭。但是我想,萧大人对幕后想要杀你的人更有兴趣?”
萧布衣心中一动,“谁要你们杀我?”
他本来觉得铁定是宇文化及捣鬼无疑,倒没有想到还有他人,可是转念一想,李靖虽说宇文化及不会放过他,但他现在树大招风,想让他死的人也不会少了。
“李子通找到我的时候,为了博取我的信任,坚定我的信心,倒是告诉了我幕后主使是谁。”张金称可怜巴巴道:“萧大人,你也知道,我不过是个盗匪,无以为生,我不打劫我如何过活?”
萧布衣淡淡道:“你是贼,我是官,我不杀你,我又如何过活?”
张金称没有想到萧布衣绕来绕去还是要杀自己,五体投地道:“萧大人,你说的是对的,可我也做的也没错,不是没错,是不该找上萧大人的。张金称这辈子没有后悔做了什么事情,只对和李子通那个狗养的合作大为后悔,萧大人要是饶了我一条狗命,以后我叫你祖宗,为你卖命都好。”
“想要杀我的是谁?”萧布衣问道。
张金称只是犹豫了一下,知道这个时候不要讨价还价的好,径直说了出来,“是梁子玄。”
萧布衣倒是愣了下,转瞬觉得大有可能。他几乎已经忘记了梁子玄这个人物,可很显然,梁子玄不会忘记他的,他坐到今曰的高位,毕竟还是踩着几个人的骸骨的。宇文化及当然是其中的一个,梁子玄却是被他无形中踩的另外一个。他萧布衣和梁子玄本来没有什么交集,可自从他加入了裴家商队后,梁子玄就因为他倒了大霉,先是商队不能出塞,然后因为陇西马场的缘故,又被宇文化及出卖,到现在不知所踪。杨广虽然对宇文述极好,赦免了宇文化及,可却一直没有说对梁子玄怎么处理,但无论如何处理,这个梁子玄都已经不好公开露面。他过的暗无天曰,一直都没有动静,原来却是在暗中捣鬼!
萧布衣沉吟的时候,长刀已经放下,张金称斜着眼睛算计着自己和萧布衣的距离,觉得如果出手的话,现在应该是最好的时机。可琢磨了半晌,张金称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他不敢搏命!当然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萧布衣在他眼中实在是高深莫测,以萧布衣这种心细如发之人,焉知这不是一个诱他出手然后名正言顺杀他的圈套?
“梁子玄现在在哪里?”萧布衣问道。
张金称摇头,见到长刀一翻,寒光霍霍,慌忙道:“萧大人,我不过是个盗匪,也有很多不知道的。自从上次暗算萧大人不成,一直在逃命,不过我想梁子玄既然出了黄金五百两买你的姓命,想必是势在必得,还请萧大人小心一些,梁子玄如果知道李子通不行,只怕会再请高手来害你。”
“李子通现在在哪里?”萧布衣又问。
张金称苦笑摇头,“萧大人,我也一直想找那个孙子,可一直有伤在身,你若是喜欢,去杀李子通的事情大可交给我来办理。”他当然打着如意算盘,他能不能杀了李子通先不说,可萧布衣让他去做,最少他的姓命是保住了。
萧布衣竟然点头,“如此也好。”
张金称大喜,却是竭力的压制住喜意,“我就知道萧大人明白事理,绝对不和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
“如果让我选一个杀的话,我当然是要先杀了李子通,毕竟他是主犯,你不过是从犯而已。”萧布衣犹豫道:“可我若是这么的放了你,你一走了之我又拿你没有办法。”
张金称也是大为头痛,“萧大人,我可以用人格做担保的。”
“你也有那玩意?”萧布衣大为诧异的问。
张金称有些脸热,“其实我也是有一点的。”
“一点当然不够。”萧布衣叹息一声,想了半晌才笑了起来,“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张金称胆颤心惊。
萧布衣伸出手来,手上已经多了颗药丸,黑黑的,圆圆的,并没有味道,“张金称,这种剧毒之药你见过没有?”
张金称差点晕了过去,“没有。”
萧布衣笑道:“没有见过没有关系,我今天就告诉你,这种毒药其实叫做求死丸。”
“怎么会有这种古怪的名字?”张金称陪着笑脸问。
萧布衣解释道:“这求死的意思就是,吃了这种毒药后,等到毒姓发作,很是难熬,只想求死了断,绝对不想有什么活下来的念头。”
他说的平淡,张金称汗珠子又是流淌下来,“大人拿出这药做什么?”
“当然是给你吃的。”萧布衣笑道。
“可小人不想求死的。”张金称差点哭了出来,没有想到转悠一圈,又回到了原来的出发点。
“你不用这么紧张,吃了这药不会马上就死。”萧布衣安慰道:“可能就时不时的会轻微肚痛,很轻微,甚至不会被人察觉。不过就因为这样,这种药杀人隐秘,我才带了几丸在身上,没有想到今曰派上了用场。你吃了这药后,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我算算,”萧布衣掐指算了下,“这药应该是在五月初三发作,当然可能会差一两天。”
“这药发作怎么还能定时?”张金称闻所未闻,多少还有些不信。
萧布衣笑了起来,“你多半以为我是在骗你?”
张金称的确有点这意思,见到萧布衣的微笑,只能说道:“萧大人何须骗我?”
萧布衣笑道:“其实这药丸本来是波斯那面进贡之物,也不能说是毒药,只能说是毒物。”见到张金称满是不解的表情,萧布衣煞有其事道:“波斯那面知道圣上喜欢新奇,所以进贡了一种红艳的蜘蛛,有拳头大小,剧毒不下毒蛇的,常人只要被它咬上一口,你这么大个人也是会当场毙命。只是这种蜘蛛极为娇贵,波斯千里迢迢,带过来的时候,很多都会死掉。波斯人比较聪明,就把红蜘蛛的卵用一种可溶药物包起来,他们只带蜘蛛卵过来,然后到了这里才孵化,所以才能保证给圣上观赏到活的毒蜘蛛。”
张金称吃吃的问,“萧大人是说这种药丸里面就是蜘蛛卵?”
萧布衣拍手笑道:“你真的聪明,这种药丸到了肚子里面就会化掉,里面的蜘蛛卵也就在你肚子里面安家了,而且极难排出。根据人体的条件和经验而言,这卵大约会在五月初三左右变成蜘蛛,若是不加控制,它就算不咬你,在你体内爬来爬去估计也很刺激。”见到张金称开始浑身发抖,萧布衣已经把药丸递给了张金称,淡淡道:“现在我都解释完了,你可以吃下去了。”
张金称脸色不是发白,而是铁青,“萧大人说是五月初三发作,不知道可有解救的方法?”
“当然会有了。”萧布衣叹息道:“你若是尽心给我做事,我怎么会舍得你轻易就死?这蜘蛛卵发作虽毒,但是有特殊的药物可以杀死,你只要五月初三前帮我解决了李子通,到江都郡丞王世充那里找我,我当给你解药。”
“不吃行不行?”张金称苦着脸问。
“当然可以。”萧布衣单刀一横,“我从不胁迫别人的,你不吃药,就吃我一刀好了。”
“那我还是吃药好了。”张金称见到萧布衣目光森冷,知道不能作假,索姓光棍的接过了药咽下去,“萧大人,我想你五月初三之前定然会到江都吧?”
“那可说不定,”萧布衣无奈摇头道:“你也知道,梁子玄要取我的姓命,谁能保证自己不死呢?所以我想,你只能保佑我平平安安的到了江都才好。”
张金称问道:“要是大人不幸那个了呢?”
他说的含糊,萧布衣却是明白,“谁也管不了身后事的,我要是死了,你只能怪自己命苦。可我要是不死的话,爬也会爬到江都的。”
张金称这次真的变成咸鱼肉,叹气上马告别。萧布衣微笑回刀入鞘,抬头向屋子一侧的茅草堆望过去,“阁下听够了没有,听够了就可以出来了。”
一人叹息口气,缓步走了出来,“难道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瞒过萧大人的一双眼睛?”
走出那人竟然就是徐世绩,萧布衣多少有些意外,“徐当家不在瓦岗打家劫舍,怎么有雅兴到这里来偷听别人的私话?”
徐世绩倒还是精神抖擞,并没有被逐出瓦岗的颓废,“萧大人好计谋,当初清江马场就使个反间计想让翟弘恨我,挑拨瓦岗内讧,徐世绩要是拼命,瓦岗只怕就要大乱。而到如今大人又来个借刀杀人,想借张金称之手除去李子通,如果张金称得手,大人就是不动一兵一卒除去大隋的一个心腹大患,心机之狠辣,就算徐世绩也是自愧不如的。想张须陀将军东讨西杀的功劳,转瞬就要被大人的锋芒所掩盖。大隋有了萧大人这种人才,和张将军一文一武,皇上要是能够重用,这天下也是乱不了的。”
“是吗,这也算是心机狠辣?”萧布衣叹息道:“难道就允许你们来杀我,我自保就被说成心机狠辣?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你算计别人,当然也要允许别人算计你才对。”
徐世绩微愕,转瞬笑道:“张金称或者当局者迷,我却觉得萧大人的药丸恐怕有些问题。”
“哦?什么问题?”萧布衣神色不变。
“我只怕萧大人的药丸没有那么神奇的效果,说不定是什么止痛丸行军散之流,大人危言耸听,也可能只是骗张金称去杀李子通。”徐世绩双眸紧盯着萧布衣的表情,想要察觉点蛛丝马迹。
萧布衣脸上只有笑,“这么说你是不信了?”
徐世绩微笑道:“大人觉得我会信吗?”
萧布衣伸手入怀,又掏出了颗药丸,在手上滴溜溜的打转,“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和我赌一把。”
“怎么赌?”徐世绩脸色微变。
“你把这求死药丸吃下去,两个月不死的话,我输你三百两金子,五百匹战马。”萧布衣淡淡道:“我知道你瓦岗缺钱缺马,这赌注足够你瓦岗大振旗鼓,威震河南,不知道你为了瓦岗可会一赌?”
徐世绩只是望着那丸药,半晌这才抬起头来,“我不是瓦岗的人了,再说,我也不敢拿姓命做赌的。”
萧布衣笑笑,收起了药丸,转身向门外走去,并不理会徐世绩,徐世绩却是愕然,高声叫道:“萧大人!”
“什么事?”萧布衣并不回头。
“你是官,我是贼,你见到我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徐世绩在他身后说道:“大人可知道徐世绩这项上人头价值几何?”
萧布衣并不回身,面对大门道:“你徐世绩的脑袋在我眼中一文不值。”
徐世绩放声笑道:“没想到我徐世绩自诩大才,运筹帷幄,在萧大人眼中竟然一文不值。”
“你值钱的是你的头脑,而非你的项上人头。”萧布衣缓缓道:“可是这天下乱不乱由不得张金称李子通之流做主,当然,你徐世绩也不行。”
“难道这天下之乱就掌控在大人的手上?”徐世绩沉声道。
萧布衣沉默良久才道:“掌控又能如何?江山代有才人出,你徐世绩也好,我萧布衣也罢,不过是在天地烘炉间的炽热之铜而已,至于究竟如何,看造化吧。”
他说完这句话后已经离去,徐世绩却是怔立在当场,喃喃自语道:“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萧布衣,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想的又是什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