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花应世

  韩国，李允馨借给菲碧用的那栋别墅里。

  客厅中里面对别墅小花园的落地玻璃窗边，一架高级电动轮椅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她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经过人工修饰的风景。客厅的一角站着一个身体发福的四十来岁的白人妇女，她的手里面拿着一个玻璃杯，里面装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红色液体，有些担忧地看着那个老妇人。

  过了一会，中年妇人轻声说道：“艾琳娜阿姨，如果想家，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老妇人闻言，转头看向中年妇人笑了笑，然后微微点着头道：“确实，想家的时候是应该回去。”

  中年妇人往前走了几步，把杯子递给老人并说道：“土卫九的医生说了，你应该每天按时服用缓解剂，这对你的健康有好处。”

  老妇人看着递过来的玻璃杯，面露苦笑点了点头，接过杯子看着里面红色的液体，再次苦笑道：“真亏了他们这么细心，把味道也做的这么精致。”

  看着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喝了一口被子里东西的老妇人，中年妇女蹲下来笑道：“艾琳娜阿姨，别的你不用操心，她们不是说了吗，如果你不愿意，她也不会强求你的配合。”

  老妇人艾琳娜摇了摇头，咽下嘴里的东西后说道：“不是不愿意，而是有些伤感。”

  中年妇人扶着老妇人的膝盖说道：“艾丽娜阿姨，你又要说没法救所有人的话了，别忘了你是真正冒着生命危险去做的，不像那个德国商人还有那些外交官，做那些事的时候他们和您所冒的风险不一样。而且，战争之后，你也不像他们那样，都得到了好处。你是真正的义人。”

  老妇人艾琳娜摇摇头笑道：“瞎说，你不知道当时敢于这么做的人面对的是什么。你呀，别跟那些年轻人一样，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见老妇人这么说，中年妇人又道：“既然你这么想，那也没什么，不过我倒是觉得土卫九的那些德国人挺认真的，他们是真的想要趁着你这样的亲历者还在世的时候，记录下一些只有你们知道的事情。”

  艾琳娜坐在轮椅上拍了拍中年妇人的手，转头看着落地窗外的风景缓缓点头道：“没错，我知道他们挺认真的……”

  中年妇人靠着艾琳娜的轮椅坐在了地上，也看着窗外，问道：“那个小姑娘说的，为了那些被救的人，有些话你藏在心里一直没说，是真的吗？”

  老妇人艾琳娜沉默了起来，她也知道那个给她提供了最顶尖的医疗服务的那个叫做土卫九的公司，是真的在认真地挖掘历史，否则，怎么可能光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分析出自己还隐瞒了一些事情呢。

  但是，这也正是她艾琳娜?森德勒，那个被誉为2500个犹太儿童的拯救者所不愿意面对的经历。

  艾琳娜微微摇头，双眼有些无神地看着窗外，喃喃自语道：“他们所要挖掘的，是我用了几十年才忘记的经历，也是常常令我辗转反侧，夜不能眠的经历，没想到，临到最后……难道这是上帝给我安排的最后要做的事吗？”

  中年妇人侧头看了一眼艾琳娜，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也是为了教育更多人。”

  艾琳娜点了点头继续无言地看着窗外，过了一会，艾琳娜拍了拍中年妇人的手道：“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如那个菲碧所说，那些孩子里，绝大多数都是男孩，过去我从来不曾仔细思索一些细节，现在经她的解说，我忽然对天主教本身也有了动摇，你说，她是不是从地狱归来的莉莉丝？”

  中年妇人看着艾琳娜愣住了，然后赶紧在胸前划了个天主教十字，说道：“艾琳娜，谁都知道，你是个虔诚的善良的天主教徒，哪怕……哪怕……”

  艾琳娜看着中年妇人道：“哪怕我离过两次婚？以及，教皇本人也给我写了嘉奖信？”

  “……”中年妇人这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便又在胸前划了一次天主教十字。

  艾琳娜微微摇着头，再次看向窗外，同时喃喃自语道：“她也有过跟尼赛亚一样的复活经历，不同的是，她是在复活以后，开始带领人们走在好的道路上，可别人为什么要告诉我她有过这样的经历？她语言说我可以活到100岁，可又让我每天都要服用如同圣血一样的药剂。但是，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她对我的引诱，确实让我动心了，尤其是去土卫九进行治疗之后，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是我感觉我现在能像60岁时那样生活了，这个轮椅，就像她说的一样，我也需要一种形象。呵呵”

  中年妇人踌躇道：“你觉得，这一切都是魔鬼的引诱？那个菲碧是莉莉丝？”

  艾琳娜抿着嘴，看了一眼中年妇人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去土卫九的时候，周边一个基督教的教堂都看不到，其他宗教的也没有，哪怕可以做到最小的犹太教会堂也没有。”

  中年妇人沉吟了一下，皱着眉问道：“之前没听你说起过这些，既然你担心她是引诱人心的魔鬼，那你为什么还要同意来韩国？”

  老妇人艾琳娜撇着嘴摇了摇头道：“我动心了，她说的那些，很有道理，应该说，她能把道理说明白，比我见过的任何人说的都更明白。”

  中年妇人攒着双手，皱眉道：“……撒旦幻化成蛇，引诱夏娃吃了一口苹果……很多教士认为苹果公司其实是撒旦的化身之一。这个菲碧也是？”

  老妇人艾琳娜笑了笑道：“她的公司的名字，土卫九，土星的第九个卫星，土星就是撒旦，之前安德森主教说还有个撒旦教，他们遵从的就是九训和九罪，我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但是表面上看，土卫九这个公司的人真的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你看，他们的医生甚至做到了延长生命，只要按照他们的规定服用这个就行。”

  中年妇人屏息看向老妇人手里的那个装着红色液体的杯子，在胸前划了一个天主教十字后，皱着眉道：“艾琳娜阿姨，你是说，你已经因为享用魔鬼的供养，而在上帝那里获罪了？”

  老妇人艾琳娜挑了一下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说完，她又喝了一口那个杯子里的红色液体，饮罢又道：“不过，或许这是上帝给我安排的最后的考验吧。”

  中年妇人有些担心地看着那个杯子，低声道：“最开始看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血，红汤不是这样的。”

  老妇人艾琳娜笑了笑道：“我跟你一样，不过安德森主教说圣血是葡萄酒，要我放心。”说完，老太太又喝了一口杯中的红色液体，然后她又说道：“以前，我因为经历过的噩梦去祷告的时候，牧师说过，那些任何罪恶最终将由上帝裁决，哪怕一点点的恶行与私心，而不是由我或者其他人去评判，所以很多事情我都没告诉别人，其实当时的许多亲历者，也不愿把那段经历告诉别人，大家都知道很多情况下我们都没有绝对正确的选择。”

  “……你说的话，跟那个菲碧在机场的时候说的一样……”中年妇人迟疑道。

  艾琳娜摇了摇头头道：“到韩国三天了，我静下心来也想了很多事情，或许这就是不去教会的坏处。”

  中年妇人又道：“说到这个，她之前不是给我们安排了车子和司机，能够去韩国这边的天主教教堂嘛？我真的有些奇怪你为什么不想去。”

  艾琳娜又看向窗外，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所以她的做法让我觉得有些混乱。而且，韩国人的传教热情好像很高，跟当年的欧洲教会没什么两样，我不喜欢他们。”

  中年妇人点了点头，又道：“不管那些了，只要你健康快乐就好，从这一点上考虑，那个菲碧考虑的不错，毕竟波兰算是内陆地区，让你先到亚洲这边适应一下海洋性气候的夏天，然后再去参观奥运会。”

  艾琳娜笑了笑，用苍老的手拢了拢白发道：“不过菲碧那九个姐姐倒是到不错，虽然有些少年人装作成熟的世故，不过却显得很是可爱，说实话，很难想像她们九个是怎么跟菲碧组成一个组合的，我倒是觉得，那个菲碧恐怕早就控制了那九个女孩，真是可怜的孩子。”

  中年妇女笑道：“好了，艾琳娜阿姨，还是那句话，实在不行咱们回波兰吧，免得你天天胡思乱想。”

  艾琳娜摇摇头道：“所以，我才说这或许是上帝要我做的另一件事，我要看看菲碧到底想要干什么。你也知道，土卫九的人说他们在非洲为了救助饥荒，已经投入了近十亿美元，而且还是土卫九自己完成的，我赞美他们的行为，但是又觉得他们好像别有所图。如果这是真的，他们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肯定也是有别的目的的，至少，我要弄清楚这一点。”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而艾琳娜又道：“不管怎么说，那个菲碧说的有一件事是对的，当年，许多家庭对于该救男孩还是该救女孩的问题上，选择的都是男孩，哪怕救助男孩的危险更大也是如此，许多女孩，都被留在了父母身边，然后跟她们的父母一起被送去了死亡营，那真是噩梦……”

  中年妇女顿时惊愕地看向老妇人，这样的话，她以前从来都没说过，难道，这才是菲碧打动艾琳娜的原因？

  老妇人仿佛知道中年妇女会惊愕，朝她笑着点了点头，又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