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花应世

  埃布伦不知道，其实母亲只对他了一半实话。

  在收养菲碧之前，这个家确实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比普通家庭因为各种原因而收养的准备更加多。最重要的，就是在思想方面的准备。

  按照外交圈的惯例，在最开始收养的孩子都不是出于养父母发自内心的爱，而是养父母都清除地意识到，这个家庭需要这样一个孩子，不但是为了要为家族培养一个可能的有人种倾向性的外交人才，也是为了让家里的子女理解，如何和不同价值观和不同习惯的陌生人住在一个屋檐下，这其实也是外交系统的世界观之一。

  当然了，由于其收养动机本质上比一般家庭收养儿童的动机更加纯粹，也更加理智，这使得外交家庭鲜有收养失败的例子，而养女普遍的都会很成功地融入所在家庭。

  毕竟，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三周，几年下来以后，被收养的孩子们的某些习惯也会被收养的家庭同化，这让她们不知不觉地就和家族融合到了一起。

  当然，在外人看来，这又为外交圈子里的家庭加分不少。

  但是到了菲碧这里，大使夫妇虽然按照圈子里和家族里流传下来的原则和技巧去认真地对待菲碧，但却总感觉菲碧并没有像圈子里别家的养女那样，跟家里有特别深厚的关系，哪怕这次菲碧推动埃布伦上位也是一样。

  但是她俩又没有证据，最重要的是，菲碧对这个家的重要性越来越大了，大女儿米拉甚至还过，想要让菲碧也跟她一起到国会当雇员，干个几年后就让菲碧入党并竞选，到时候她宁愿做菲碧的助手。

  因此，大使夫妇自然会让埃布伦不要质疑菲碧，但事实上，大使夫妇的感觉确实没错，菲碧对于所有人都是没有任何感情的。

  至于推动埃布伦上位，以及帮着米拉出主意什么的，全都是因为这么多年来，菲碧已经差不多摸清了这家人的行为规律，句不好听的，菲碧是因为觉得这家人用起来顺手，不会出现意外才用的。

  想想菲碧花了多少时间去收服芭芭拉就知道，其实菲碧对于任何人都是不放心的，当然，sunny是个例外，只不过很多事又是sunny没有能力做到的，因此单枪匹马在这个全都是陌生人的社会闯荡，菲碧只能尽可能地使用她摸清了路数的人。

  现代企业管理的精髓之一，其实就是要把员工当成有机器来对待，但是这种机器所使用的能源，除了物质供应，还需要精神激励，所以现代企业管理也在人性方面下足了功夫，换句话，其实想要学好现代企业管理，首先就要把员工当成是有人性的机器。

  也就是，没有人是不可取代的。

  而对于记不住人脸的菲碧来，她更加认同这种观。这也是为什么土卫九的员工可以在网状管理结构的管理下，最短平均每三个月就可以调换工作范围，却又不让土卫九出乱子的原因。

  土卫九的制度就是菲碧基于这一原则而建立的，相比土卫九的员工，其实菲碧更信任的是她亲手制作出来的阿斯特瑞亚。

  所以，在埃布伦对菲碧的计划产生疑惑的时候，大使夫人的劝确实抓住了一个重——要相信菲碧。

  这其实就是土卫九员工现在的主流思想。

  至于大使夫人之前的那些话里，主要是对对大西洋漂浮者的猜测，也就是为封闭的太空城社区进行实验那个法，确实有不少人是这么想的，但是还有很多人有不同的看法，比如，有人就认为，大西洋漂浮者其实是海上避难地，尤其是设计图上水下两千多米的部分，一看就知道可以逃过核打击——只要浮岛真不沉的话。而支持这一个观的人也考虑到了另外一层，那就是大西洋漂浮者的位置将会固定在大西洋海岭附近，也就是，就算真的沉了，水下部分也会被海岭接住，所以对里面的人影响也不大，而且岛上还有水下的潜艇出口，万一真的出现了世界和平的局面，或许主动进入水下以减少辐射沾染是个更好的方法。

  当然了，这是两种比较主流的猜测，还有其他的一些猜测比如政治目的、经济目的、战略目的、深海采矿、新型海产品养殖方式等等猜测不一而足。尤其是新式海产品养殖方式的支持度也不少，毕竟浮岛管理方昂克劳德不也表示过，想要多养一些鲎吗。

  至于昂克劳德其主业，也就是太空垃圾回收和清理的业务，需要有到地球的返回检测基地，懂行的人都觉得那跟大西洋漂浮者没多大关系，毕竟就算是美国，大多数时候也是选用太平洋做海上回收，而不是大西洋。

  其实不管用哪种法去问菲碧，菲碧都会自己根本没想过那些。而且土卫九的员工确实也问过菲碧，但是菲碧却从未解释过她为什么要建设浮岛。

  当然了，由于土卫九的员工也像被收养的孩子一样，早就养成了“菲碧做的都是正确的”这样的习惯，所以大家根本就没有追问菲碧，而是自发地给菲碧找借口，比如，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所以不会给出真正用途的解释。

  其实菲碧建设浮岛的计划早就有了，而她最初建设浮岛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安置土卫九的一些关键性制造技术，就像刚才的那样，她对任何人都不放心。

  而在底特律闹起来的平权抗议和诉讼，就证明了她的顾虑一都没有错，经过调查，确实是有大的集团想要动用特殊手段让土卫九交出一部分利益，只不过现在是土卫九占上风的时候，所以在土卫九作出了全面撤离底特律的动作后，就连州长都急眼了，而那些抗议的人乃至正要进入诉讼程序的官司，也都迅速地戈然而止了……

  毕竟菲碧弄出土卫九的主要目的是为少女时代的发展保驾护航，可也因为这个目的，使得土卫九的产业结构只关注国家采购和军购，菲碧深切明白，如果世界总是和平下去，土卫九的产品总会在目前市场达到饱和的，而市场饱和就意味着客户对土卫九的依赖减少，而依赖减少就意味着对土卫九技术的窥伺会变得越来越大胆。那时候土卫九已经没法用生产和产品来把客户绑架到自己的立场上了，很多势力要是对土卫九出手的话，很有可能会引起此前还站在土卫九一边的客户对土卫九产生同样的窥伺心理。

  这还是在理想状态下的情况，也就是很多势力等到土卫九的产品饱和了之后才会出手的情况，而事实上是，人类心理的复杂性注定了这件事会发生的很快，所以菲碧才会很早就计划着修建浮岛了。

  而到了浮岛上，自然就是土卫九或者是菲碧了算了，毕竟浮岛是人工产物，不是固有领土、不是岛屿、不是珊瑚礁，而且还漂在公海上，虽然它大了一。

  因为菲碧承诺过会带领大家走一条新路，所以土卫九的员工大多都对大西洋漂浮者有很多期待，甚至有人认为那是独立领地一样的属于土卫九的地盘。

  不得不，菲碧一直没表态让很多人都往自己最喜欢的方向崇敬或者厌恶着浮岛。

  等等，为什么有人厌恶？

  没错，确实有人厌恶，有些人认为浮岛会破坏大西洋的食物链，甚至还会破坏洋流，进而对更多海域的食物链造成影响；而有的人则认为，浮岛会导致大西洋和加勒比海的气候模型发生改变，其中不少人认为会导致卡特里娜那样的飓风频发，而这个论在新奥尔良很有市场；更有人认为，本就连年上涨的海平面，会在浮岛建成后加速上涨，因此一些滨海地区和国家，也开始对浮岛关注了起来……

  所以，埃布伦每天面对的压力其实也挺多的，从统计数字看，反对的人明显多过赞成的人，而反对的国家更就别提了，最有意思的是，基本上全世界所有滨海国家都声称，会因浮岛引起的海平面上涨造成的经济损失而向昂克劳德索赔……

  实话，埃布伦确实被负面消息弄得有些焦头烂额，但是还好，从就经常被欺负的他倒还扛得住，这从侧面明了菲碧选人确实还是蛮有眼光的。

  当然，也因为那些负面消息，弄得埃布伦对整个计划不是那么有信心了，这也是他之前让他忍不住跟母亲商量的原因。

  之后埃布伦去找芭芭拉的时候，他倒是对计划显得很有信心，不过也零敲碎打地问了一件事：建造大西洋漂浮者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芭芭拉便道：“我有一次跟菲碧讨论恐#怖#袭#击的手段的时候，菲碧如果她是袭击方，肯定不会用爆#炸，那看起来好像很厉害，但其实那样做的全都是一群没知识没文化，为了实现理想却不能忍受真正苦难，只觉得烟花才是最好看的弱智才会使用的方法。”

  “然后她又问了我一个问题，你猜猜她问了什么。”

  “问了什么？”

  “为什么所有袭击者都好像跟人约好了一样，使用的都是本质上非常简陋的袭击手段，如果真要祸害一个社区的话，去墨西哥弄管理不善的医疗废弃物，尤其是医用放射源完全不是问题，然后很容易就可以在美国把污染散布开来。而现在美墨边境管理又不完善，其实实现这样的携带越境其实很容易的。”

  “……”

  “我当时和你的表情一样，确实如她所，虽然有安全机制在，但是只要漏过去一个这样的恐怖分子，就算之前抓到了九十九个也没有用。所以我觉得菲碧其实是对美国的安全十分不放心，才会弄出了个大西洋漂浮者，至于其他的功能，都只是顺带的而已。”

  有了这样一次对话后，埃布伦觉得，其实自己家里最可怕的女人，恐怕就是菲碧了，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