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花应世

  大西洋漂浮者，地表中心区，昂克劳德总部。

  埃布伦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来自南美的新闻简报，一边微微摇头一边嘟囔着：“真是疯了……除了这里，谁还需要那么多优质土壤。”

  而他对面的客座沙发上，豁然便是已经离任的前任美国驻韩国大使，也就是埃布伦的父亲，菲碧的第二任养父，卡廷。

  卡廷也在看着什么，听到埃布伦的自言自语后，皱着眉头看向他，说道：“让你选订婚戒指的款式，你在看什么呢？”

  “……”埃布伦缩了缩脖子。

  卡挺又摇了摇头道：“我真应该跟简去海边浴场的。”

  埃布伦赶紧堆着笑道：“哦老爹，你可不能这么对我，我们家只有我一个男孩，你要是不帮我，难道要我出去随便找个男士来帮忙吗？”

  卡廷摇了摇头道：“你的那帮校友都是笨蛋，居然连那么简单的审核都没法通过！”卡廷的说完，又伸手点了点儿子的方向，道：“要是我是你，成了公司总裁之后肯定会努力拓展自身的朋友圈的，可看看你！光顾着工作了，你倒是交到一个符合你现在身份的朋友没有？！”

  “……”埃布伦再次缩了下脖子，把脑袋藏在了电脑显示器后边。

  “别像个鸵鸟那样！真不明白芭芭拉为什么会同意嫁给你！”卡廷看到儿子缩脖子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埃布伦觉得，请自己父亲帮忙来商讨自己的订婚仪式，简直就是个错误，原本很和蔼可亲的父亲，这几天却忽然变得像个暴君一样——好吧，谁让他的事情打扰了卡廷卸任后和妻子简的二人环游世界之旅呢？

  虽然，这是他们亲生儿子的订婚仪式没错，但是在这之前，菲碧已经帮忙制定了完整的订婚仪式的计划，给出了包括首饰、服饰、礼仪、宾客、场地、酒水食品供应等总计二百多页的计划书。简用了三天时间看完计划书之后，便决定对儿子订婚的事撒手不管了，因为菲碧太能干了，只要按照她给出的计划书去执行的话，一场符合礼仪和利益的上层阶级的订婚仪式，是完全可以在他们这种小家族里不依靠外力就展现出来的。

  既然说到这里了，就要先说明另一件事，也就是欧美的订婚仪式的一些来由。

  众所周知，历史上欧洲的采取的虽然采取了封建分封制度，但是，由于当时欧洲绝大多数地区都是农业经济，准确的说，是小农经济模式，使得各个拥有采邑的下层贵族的领地，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所以，大多数下层贵族更愿意去大贵族的核心领地，或者国王、公爵所居住的城市待着，当然，同时还能进行贵族之间的社交，使得贵族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

  可分封制度不但是为了酬功，还是为了稳定打下来的领土的，这些下层贵族在领地上任命了收税员之后，就很少回领地，这怎么成？于是，上层贵族为了让下层贵族回领地，并且经常视察自己的领地，想尽了办法，规定如果一个下层贵族每年在自己领地必须待上至少半年时间。

  问题是，那时候下层贵族的领地既然是农业经济模式，势必导致根本没有什么可消遣的事，很难让下层贵族待在自己的领地上响了，要么有人因为闲极无聊，而开始艰苦奋斗，积攒其了挑战上层贵族的实力，也有人因为领地的农村里更加无聊，同样不愿意去领地里巡视。

  于是，上层贵族就想出来一个办法，那就是给下层贵族以初夜权，这是能让下层贵族在领地上找到的少有的乐子之一，当然，也因为有了初夜权，下层贵族便开始频繁地视察自己的领地，好看看谁家的女儿到年岁了……

  别忘了，哪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各个领地中的平民，自然不喜欢领主老爷享受初夜权，于是，便经常有领主老爷上个月还看到的未婚少女，这个月一看，人家都结婚好好几天了，领主老爷总不能吃平民的剩菜吧？

  可以说，虽然因为初夜权，使得下层贵族视察领地的次数变得频繁了，但却总是被贱民们糊弄，于是，下层贵族为此杀了不少不尊命令的平民——但是，杀得人多了，自然会损害农业经济规模，于是，对下层贵族来说，初夜权让他们自己也觉得很麻烦。

  于是，又有上层贵族出了一个主意，既然我们贵族之间联姻，也有为了商定联姻详细内容而进行的订婚仪式，那么，为什么不能让平民们也在结婚之前，先订婚呢？要知道，订婚仪式因为需要商讨两个家族之间的利益交换和利益结合，所以参与的人都很多，还需要更加有地位的见证人。而在各个下层贵族的领地，虽然平民结婚之前没有两个家族之间的利益联合和利益交换这种事，但是我们可以让他们有啊！

  因此，本来是上层阶级之间，为了婚事中所涉及的利益变更问题而出现的订婚仪式，便被推广到了社会底层的平民之中，而下层贵族也因为有了订婚仪式，可以轻易地把待嫁的新娘们找出来，从而不会漏掉任何一次行驶初夜权的机会。

  也就是说，上层阶级的订婚仪式，是因为要给调整联姻双方家族极其附属势力之间的利益关系，以及进行相关利益谈判而出现的，而民间的订婚仪式，则是因为领主需要实施初夜权而出现的，当然，现代民众间的订婚仪式，则没有了这方面的考量，更更多的是为了体现双方的爱意和归属感而进行的。

  埃布伦和芭芭拉的订婚仪式的性质，自然属于前者，虽然表面上看，两人的结合可以比较简单一些，但是事实上，不管是埃布伦还是芭芭拉都明白，由于菲碧以这两个家族为核心，以昂克劳德为表象，促使外交集团下层家族之间出现了新的利益联合体，联盟的纽带自然需要得到用传统方式的加强，也就是联姻。

  说起来，米拉和特洛伊的婚礼，也可以认为是新利益联合体核心的联姻，但是，因为特洛伊本身素质不足，米拉又有了在国务院和参议院工作的背景，没有加入昂克劳德或者参与涉及这个新利益联盟的工作（至少目前上），所以，两人的订婚和婚礼，只能被认为是埃布伦和芭芭拉的订婚仪式和婚礼的预演，甚至有不少人认为，特洛伊傻人有傻福……

  有了这样认知之后就能明白，菲碧为什么要做出一份两百多页的计划书了，同时也能明白，卡廷为什么不得不留下来，和埃布伦一起检讨计划中提及的他们要做的事情了——毕竟他是一家之主，在订婚仪式上，需要他代表家族去和另一个家族，以及联合另一个家族的男性家长去和宾客们进行分复杂的社交活动。

  当然，简也不是没有事做，但是菲碧之前弄的那个保养头盔联盟，已经使得她不必再集中在订婚仪式前后去进行相关社交活动了，所以，此时的简，正在带着被她亲自“抓回来”的二女儿瓦莱丽，在享受待大西洋漂浮者的人造海河呢，而让瓦莱丽愿意留下来的原因之一就是，这里不但建设的很美，利用潮汐和水锤泵，在大西洋漂浮者的陆地表面建成的十六条河流中，哪一条都能招来一些好玩的海洋动物，尤其是聪明的海洋哺乳动物，它们简直太好玩了……至于说人造沙滩那边，因为施工还没结束，所以那边的海洋动物就没有人造海河这边好玩了……

  而埃布伦看过计划书之后，便明白，自己那个义妹简直管天管地管上帝，但是人家的计划书做的就是完美，你又能有什么办法，而且看过计划书的他明白，事实上菲碧反倒让自己变得轻松了许多，只不过，因为父亲的责任忽然变得多了，而且还是短时间变多的，他变得有些急躁也是正常的，事实上，在看计划书之前，埃布伦虽然隐隐感觉到，家族因为自己出任了昂克劳德的总裁，地位得到了提升，但是却不像看过计划书之后这样才明白，自己家族的地位，已经不是提升了，而是大大的跃升，这本身对他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好在，埃布伦从小就是被家里的女性们“欺负”着长大的，所以对于菲碧连自己的订婚仪式都要插手并没有多少地抵触心理，而且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埃布伦不是出身于高级中产阶级家庭的，而是出身于上层阶级家庭，他从小的人生观和事业观，是和绝大多数人不同的，这也是为什么整个圈子之前会轻易地接受他成为昂克劳德总裁的原因。

  至于说，这是否会让他显得没有男子气概，显得无能？

  显然不会，毕竟他也是从西点军校笔业的，他的能力，其实早在那时候，就经过了检验，而在错综复杂的关系下，担任了昂克劳德的首任总裁近一年的他的能力，就更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埃布伦领导下的昂克劳德，也很是办成了几件事，比如，从南美购买土壤，再比如，和世界主要国家，以及联合国空间委员会进行空间遗留和报废卫星的分辨和确认的谈判——没错，在轨道垃圾中，有一些确实是报废卫星，但是还有一些则是有能力的国家的秘密卫星或者休眠卫星，昂克劳德既然要进行轨道垃圾回收，自然绕不开这些，所以，他需要和各个有能力的国家进行秘密谈判，好让别人理解昂克劳德的轨道垃圾回收计划并不是针对他们的，但是同样也是要提醒各国，赶紧说那些“报废”的卫星，哪些是真的报废了的，而哪些不是……

  这样的谈判工作的艰难程度，绝对是远超想象的，但是，埃布伦这家伙，愣是把这事办成了，至少昂克劳德手中掌握了一份有关空间卫星的统计资料，其中包含了各国的卫星和秘密卫星，虽然协议中昂克劳德不可以把这份统计资料泄漏给其他国家——好吧，就是美国——但是，不管怎么说，昂克劳德，埃布伦的大名，还是在各个有能力的国家的高层流传开了。

  这，不是能力是什么？

  要知道，包括菲碧在内的不少人都认为，这样的谈判会至少需要个三五年的，那样一来，土卫九或者说昂克劳德的轨道垃圾回收事业，就要冒着“误”收了某国秘密卫星的风险。好在在菲碧看来，这种风险无所谓，反正你们国家在明面上不是说那是报废卫星吗？大不了我们把回收的卫星还给你就是，当然，因为各种原因，我们需要经过九个月的生物灭活和隔离检测才能还，因为还要避免外太空辐射造成依附在卫星表面和内部的地球细菌或者病毒发生特异性变化，对地球生态造成恶劣影响不是？

  正是因为埃布伦的杰出工作，使得土卫九和昂克劳德避免了“误”收别国卫星的麻烦，这不正好证明了，埃布伦确实能担当大任吗？

  无论如何，埃布伦本身的能力是获得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可的，包括菲碧在内也是如此，不过，在订婚这件事上，也确实让埃布伦稍微翘起的小尾巴再次歇了下去，因为他发现，和妹妹菲碧比起来，自己还差得远，自己现在顶多能赶上一直都是简口中的家里人的榜样的米拉而已。

  但是，因为菲碧也多次跟埃布伦讨论大西洋漂浮者的一些应用，甚至给了埃布伦随意进入地下三层以下的权利，使得埃布伦成了一个独立于土卫九管理系统之外，却享有土卫九人权利的特殊存在。

  虽然看在菲碧的面子上，土卫九人没有说什么，但是也有不少人觉得，因为昂克劳德雇员的成分复杂，埃布伦也只是菲碧的哥哥，应该让他的权限受到进一步限制。

  因此，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埃布伦和芭芭拉的婚姻，也有让土卫九人放心的因素在内——他将来不但是菲碧的哥哥，还是土卫九重要一员的芭芭拉的丈夫，按照土卫九人现在的价值观，也就是以家庭为单位被公司雇佣这种价值观，埃布伦便会被视为自己人了。

  而且这个自己人跟芭芭拉一样，跟美国原有的势力，尤其是军方势力和外交系统的势力关系很深，这对土卫九来说自然是好事，当然，芭芭拉是跟外交势力和情报势力之间有很深的关系，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美国情报系统的人和军方的人，两人的结合，也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上述的各种主要因素，埃布伦和芭芭拉的订婚仪式的规模，甚至将会十分盛大，毕竟，到场的人都是各种利益集团和圈子的嘉宾，故而，订婚仪式当天的埃布伦的事情不是很多，但是，卡廷的事情，自然会多到数不胜数了。

  所以，事实上看似是卡廷在陪着埃布伦，实际上却是卡廷抓住了埃布伦陪他，要不埃布伦这家伙肯定会跑去陪简和瓦莱丽游览他的地盘——大西洋漂浮者。

  再次所以，事实上埃布伦给芭芭拉准备的三套戒指其实早就选好了，求婚的已经戴在了芭芭拉的手上，而订婚的正放在埃布伦卧室的床头柜里，结婚戒指的旁边，而卡廷抓了埃布伦之陪他，自然要吩咐埃布伦做些事，于是便开始指责埃布伦的戒指选择的太随意，要他再好好挑一个，最起码不能光看瑞士著名珠宝设计师的作品，应该再看看英国的，德国的，法国的，反正是不能让埃布伦轻松了……

  还是那句话，好在，埃布伦从小就被“欺负”习惯了，老爹欺负自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是看戒指的照片时，偷偷阅览最近正在关心的事情而已，比如，被无良的资本商人炒作的南美土壤，以及因为挖走了大量优质土壤，而忽然变得贫瘠的南美的一些农场的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