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明

  （0922）

  随着杨致远一声令下，青龙军团就开始了挖掘地道的工作。他们选择在距离广宁城五百丈之外的地方，开始挖掘地道的出入口。几百人一起动手，刚开始的时候，进度还是蛮快的。

  阿济格也是精明人，很快就看出了端倪。他的战斗经验，是非常丰富的。发现虎贲军居然停止了进攻，还能隐约听到土地的异响，再派人曰夜观察，就基本估算到虎贲军要做什么了。

  “挖地道？可笑！”

  “以为我们不懂得如何应对吗？”

  阿济格当即下令，在城内，大量挖掘水井。

  根据古老的战法，水井是用来侦测地道的最简单工具。哪口井的水位不断的下降，说明敌人的地道，就在附近。到时候，只要针对敌人的地道，做出相应的反击就可以了。这些作战方略，在《三国演义》里面都是提到的，阿济格的印象很深。

  嘿嘿，只要想到，虎贲军的地道口打开，虎贲军的士兵，刚刚从里面钻出来，上面滚烫的开水淋下来，锋利的箭镞射下来，沉重的石块砸下来的那个场景，阿济格就感觉热血沸腾。虎贲军看来也不是很聪明的嘛，居然只想出了如此古老的法子来。

  阿济格甚至一度想从城内挖掘一条横向的地道，刚好切断虎贲军所有地道的出口，然后在两边部署伏兵。只要虎贲军冒头，立刻就是一阵的刀枪剑戟。嘿嘿，以虎贲军的肉搏战斗力，阿济格有足够的信心，将他们都全部砍成渣。近距离肉搏，谁是大金军的对手？

  说不定，等虎贲军的地道挖好以后，大金军还可以利用这条地道，杀出城外，给虎贲军一个措手不及呢！虎贲军依靠的，不过是火枪的强大威力而已。只要靠近他们，不给他们发射火枪的机会，阿济格有足够的信心，将虎贲军杀的落花流水，丢盔弃甲。

  “白痴的虎贲军！”

  阿济格对着天空，深沉的冷笑。

  ……“白痴的虎贲军！”

  在长白山的密林中，同样有人这样冷笑。

  这个人，就是阿敏。带着大金军前锋营的三千士兵，阿敏在长白山的高山密林里，已经和虎贲军对峙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了。此时此刻的他，正站在一座山头上，身边包围着十几个大金军的军官。

  “这群白痴，居然要和我们这些高明的猎手捉迷藏！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都是对付猛兽的好手吗？连老虎黑熊这样的猛兽，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何况是人？真是太笨了！”

  阿敏不屑的自言自语。

  他的目光，越过重峦叠嶂，看着对面的一座山头。在那边的山上，就有他精心部署的猎手。只要虎贲军进入这里，就有他们的好看。在密林中打猎，谁是满族人的对手？

  长白山中的道路，相当的不通畅。即使不断的有部队来往，也只是在山间踩出羊肠小道来。两边都是密林，大部队施展不开。现在是春天，树木花草，都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最好潜伏不过了。几百名的满族猎手，隐藏在密林中，外面一点都看不出来。

  “砰！”

  忽然间，一声枪响传来，跟着树林里面冒出一缕淡淡的白烟。显然，这是虎贲军的人在开枪。这一缕淡淡的白烟，虎贲军火枪的致命伤，怎么都掩盖不住的。

  听到枪响，阿敏情不自禁的悄悄的皱皱眉头，妈的，虎贲军是胡乱开枪，还是有目的的开枪？这一枪，到底有没有打中目标？

  在大金军派出猎手试图拦截虎贲军的同时，虎贲军也同时派出了狙击手，在山野密林中展开争夺，要将这些鞑子的猎手，都全部清理掉。这是一场很特别的战斗，和平原上的战斗，完全不同。

  “德卡，去问问苏布情况如何！”

  阿敏有点不放心的说道。

  “明白！”

  阿敏身边的一个鞑子军官，急忙答应着去了。

  “砰！”

  德卡还没有走出多远，又是一声枪响传来。

  隐约间，好像还能听到什么东西坠落的声音。要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有人被火枪打中，然后从树上掉下来，在地上翻滚的声音。这样的推测结果，让在场的大金军都很难受。不用说，被火枪打中的，肯定是满族人的猎手了。

  “妈的！”

  阿敏低声的诅咒着。

  他不希望，虎贲军狙击手的火枪，都打中了目标。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他派出去的，都是非常精锐的猎手，损失一个就少一个，太大的伤亡，阿敏是经受不起的。

  其实，这是废话。他统帅的，乃是皇太极拨付给他的三千前锋营。前锋营的人，能没有一点本事吗？尽管对皇太极囚禁自己的事情很恼火，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消气，不过，皇太极能将前锋营拨付给自己，阿敏还是挺受用的。

  这些好猎手，死一个少一个啊！这样水平的猎手，没有五年以上的时间，是绝对培养不出来的。特别是在目前的情况下，是十分珍贵的。阿敏可不希望他们就这样倒在虎贲军的枪下。

  “砰！”

  不久以后，又是一声凄厉的枪响传来。

  隐约间，好像又听到有人被打中的声音。

  “妈的！”

  阿敏感觉自己的眼眉，开始不安的跳动。

  按照他的潜意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怎么总是听到虎贲军的枪响，却没有听到其他的声音呢。虽然说射箭的声音不大，可是，阿敏这样拉长了耳朵，也是可以听到的啊！

  难道说……不会的，不会的，满族的猎人，绝对是不会只挨打不还手的。虎贲军那些汉人，怎么懂得打猎，怎么懂得密林作战？他们在这密林里，早就迷失了方向了吧？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在这样的密林中，虎贲军绝对不是大金军的对手！

  可是，无论阿敏和他身边的人，是否愿意接受，零星的枪响，还是不断的传来。这些枪响，显得特别的单调，特别的孤寂。有时候，半个时辰过去，都没有响一下，令人觉得心脏非常的难受。但是，有时候，却又是连续两枪响起，把人给吓得一惊一乍的。谁也无法摸到其中的规律。

  这样的感觉，的确非常的难受。他们看不到密林中准确的情形，只能是凭借自己的想象。结果，他们想象到的场景，都不是他们喜欢的。虽然，他们努力的想要让自己想得更加乐观一点。可是，那偶尔传来的枪声，却是让他们乐观不起来。

  既然有枪响，说明虎贲军还在战斗，说明虎贲军还没有被歼灭。虎贲军没有被歼灭，说明大金军的猎手，没有完成自己的目标。为什么没有完成目标？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是时间不够。第二个，是自己被干掉了。

  要是第一个可能，还稍微好一点。反正大金军有的是时间，继续作战就是了。要是第二个可能，那就麻烦了。偷鸡不着蚀把米，虎贲军没打死，反而将自己的好猎手都葬送了。对于人手紧缺的大金军来说，这得是多么郁闷的事情啊！

  阿敏努力的让自己朝第一个可能上面想，可是想着想着，就情不自禁的跳到了第二个可能上。没办法，直觉告诉他，这场密林中的打猎，恐怕大金军是要输掉了。

  好半天以后，德卡才回来了。阿敏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好了。他努力的让自己的心，不要往下沉，同时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以免打击到周围军官的士气。

  果然，德卡没精打采的报告说道：“苏布那边，情况不太好。刚才那会儿，他们被虎贲军射杀了十九个人，自己才杀了对方三个。这样打下去，我们不太划算。”

  阿敏有点不甘心的说道：“就杀了三个？”

  德卡无奈的点点头，苦涩的说道：“虎贲军也很狡猾呢，好像是受过专门的训练似的，对密林作战非常的熟悉。他们三个人一组，互相配合，让我们很难有机会下手。他们的火枪射程远，还每个人都配备有千里镜，可以从很远的地方观察到我们的人。”

  “根据苏布反应的情况，我们在密林中，总是很难发现虎贲军的身影，可是他们却可以轻易的发现我们，都是千里镜占了大便宜。我们的人，比较喜欢爬在树上，结果往往成为虎贲军的靶子。就算能射杀对方一个，马上就暴露了位置，对方一枪过来，我们的人也没有了。基本上，我们出手，都是一命换一命。”

  阿敏皱眉说道：“陷阱呢？机关呢？全部都没用吗？”

  德卡摇摇头，无奈的说道：“基本上都被破解了。虎贲军那边，应该也有高手在。他们前进的速度很慢，对四周的一切，都非常的小心谨慎。说实话，我们的陷阱，都是用来对付野兽的，用来对付人，总是有一点破绽的。”

  他的说话，让阿敏觉得非常的不高兴。阿敏目光阴沉的盯着东面的山野密林，悻悻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自己死了十九个人，才打死了对方三个。这样的战果，的确让阿敏感觉很压抑。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总之，两个字，难受。

  其实，山地作战，并不是阿敏的特长。他更擅长的，乃是平原骑兵。不过，在大金国内部，擅长山地作战的，其实都不多。好歹他阿敏还是攻克过朝鲜的人，对沈阳和朝鲜之间的道路，还是比较熟悉的。这也是皇太极将他派遣到这边来的原因。

  阿敏自以为，满族人的打猎本事，可以用来对付虎贲军，让虎贲军见识见识满族人的密林作战本领。可是，真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面对虎贲军的这些狙击手，阿敏的确很郁闷啊！什么时候开始，大金军在平原上打不过虎贲军，在深山老林里也打不过虎贲军了？简直是不可思议啊！

  “嗯。”

  又有零星的枪响传来。

  伴随着枪响，往往传来一阵凌乱的声音。

  不用说，阿敏也知道，肯定是自己的人又被干掉了。本来他是准备用一批猎手，和虎贲军捉迷藏的。他要挡住虎贲军继续前进的道路，要将虎贲军拦截在这里。可是，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捉迷藏好像变成了被屠杀，局势严重啊！

  “白痴的鞑子！”

  在密林中，有人悄悄地自言自语。

  说话的人，叫做林麒纹。在他的身边，还有两个全神贯注的狙击手。听到林麒纹的话，他们都会心的笑了笑。是的，在这样的密林中，和虎贲军狙击手比赛，鞑子的确是有点白痴。

  这些负责开路的虎贲军斥候，正是虎贲军陆军品字营的狙击手，负责训练他们的，正是品字营的副指挥使林麒纹。说起来，林麒纹也是虎贲军的老狙击手了，是最早一批，十个人之一。只是他的狙杀水平，被独孤猎等人给掩盖住了，声名不显。后来外放到部队担任军官，马上就大放异彩了。

  品字营的狙击手，其实不多，只有区区的五十人。但是，在这样的地形地貌，五十人已经足够了。加上军官，刚好是二十个狙击小组。他们互相配合，慢慢的摸索前进。那些隐藏在道路两侧的鞑子弓箭手，就是这样被清除掉的。

  鞑子的打猎经验，几乎都是在朦胧或者是半朦胧的状态下累积起来的，是代代相传的，连正式的文字记录都没有，自然也没有张准这样的系统的理论知识。可以说，大部分的大金军猎手，都是知其以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何况，他们平时对付的，乃是野兽。野兽是没有多少脑子的，最聪明的黑猩猩，也只有一点点的智慧而已。可是，人，是有脑子的。用对付野兽的经验，来对付人，本身就存在很大的问题。

  相反的，虎贲军这边，却是有理论的狙击知识的。张准在虎贲军建立的初期，就已经组建了专门的狙击手分队，为培养狙击手而努力。几年的时间过去，在培养狙击手方面，虎贲军已经有成熟的一套经验，技术水平也是相当高的了。

  系统的理论知识，和实际相结合，就是虎贲军狙击手强大的原因。他们是虎贲军战斗序列中，杀伤力最强的。要不是因为虎贲铳发射后会产生白烟，会暴露位置，还要重新装填，否则，一个狙击手，不需要怎么挪窝，就能干掉一群的鞑子。

  因为双方都是在密林中战斗，这样的清除速度，往往很慢。为了避免自身的伤亡过大，林麒纹和麾下的狙击手，也必须小心翼翼。因为，鞑子的陷阱、机关之类的，还是比较厉害的。要是急躁了，就容易落入鞑子的圈套。

  不过，没有关系，虎贲军有的是时间。从这里到连山关，已经很近了。只要拿下连山关，就可以直接杀向沈阳或者辽阳了。事实上，这也是鞑子为什么这么疯狂的原因。要是虎贲军攻克了连山关，他们就再也没有可以依仗的天险了。

  “废物！”

  阿敏狠狠的说道。

  对于苏布的战绩，阿敏是相当的不满意，非常的不满意。

  可是，他就算再不满意，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苏布已经是他手下最出色的猎人了，换上别人，未必做得比苏布更好。事实上，就算是阿敏亲自上阵，也无法做得比苏布更好。既然连苏布都对付不了虎贲军的狙击手，他也只好人命了。

  虎贲军的火枪，的确是太厉害了。这种技术上的差距，不是依靠大金军的勇气就能够弥补的。阿敏尽管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却也不得不下令自己的部下，尽可能的呆在虎贲军的火枪射程之外。要是呆在射程之内，极有可能就被打死了。

  “贝勒爷，我们要不要撤退到连山关？”

  有人低声的小心翼翼的问道。

  “撤退？”

  “你再说撤退！”

  阿敏目光阴沉的盯着自己的部下。

  此时此刻，阿敏最反感的，就是有人提到撤退两个字了。从通远堡被打回来连山关，阿敏已经很郁闷了。要是继续从连山关撤退，阿敏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他才不相信自己会被卢象升更差。

  要命的是，卢象升的麾下，尽管只有张凌云的一个步兵营，在这样的山地作战中，却是一点都不差。要不是地形上的优势，阿敏的三千大金军，恐怕就要被全部歼灭了。

  阿敏纠结的地方就在这里。他要是守不住长白山山口，自己都没脸见人。通远堡和连山关，是定辽右卫通往辽阳、沈阳的最重要通路。目前，虎贲军已经攻占了通远堡，丧失了第一道防线。要是虎贲军再攻占连山关，那长白山的关口要隘，就全部落入虎贲军的手里了。

  这样的后果，是阿敏不敢想象的。

  “上！”

  “都给我上！”

  “一个都不许后退！”

  阿敏沉吟片刻，忽然疯狗一样的大叫起来。

  他要将更多的兵力，都投入到密林作战中。无论如何，他都要阻挡住虎贲军前进的步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