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明

  （0959）

  李绩成惊愕的发现，郑成功是躲在背后，要给虎贲军海军准备加料的火船。从熊熊燃烧的火光来判断，这家伙应该是用战舰来充当商船了。话说回来，这家伙也真狠，居然舍得将武装商船都拿来当火船运用。将武装商船改造成火船，也亏郑成功想得出来！这小子是要破罐子破摔吗？

  以前，虎贲军海军，的确是稀罕敌人的战舰，要是有所缴获的话，的确是挺划算的。通过战斗，不断的缴获敌人的战舰，在削弱敌人实力的同时，壮大自己的实力，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因此，在以前，虎贲军海军，非常注意将敌人的战舰据为己有。

  要是在以前，郑成功这样糟蹋战舰，李绩成是要心痛的。战舰都被烧光了，虎贲军海军就没有缴获了。歼灭战打成了拉锯战，就没有意思了。但是现在，看到郑成功自杀式的行为，李绩成并没有什么感觉。就算郑成功燃烧的是三桅炮船，李绩成也不觉得有什么心痛的。反正，郑家舰队的战舰，已经不适合虎贲军的需要了。

  随着大量的新型战舰下水，虎贲军海军的战舰，数量越来越多，实力越来越强，对于缴获的依赖姓，越来越低。到今天，基本上，通过战斗得来的战舰，已经无法提升虎贲军海军的实力了。

  郑家舰队拥有的战船，和虎贲军的战舰，在设计理念上，存在很大的差异，两者无法很好的融合在一起，是导致虎贲军海军不再重视缴获的根本原因。简单的来说，就是敌人的战舰，被缴获过来以后，用处已经不大了。

  虎贲军海军的每艘战舰，都是纯粹的战斗舰，恨不得将每一分的地方，都安上可以让敌人致命的武装。很多人都说，虎贲军的每艘战舰，都是刺猬。只要有可能，都要加上一根尖尖的利刺。

  相反的，郑芝龙的战舰，则是商战两用的，在满足商业贸易的同时，才考虑加上一定的武装。商船和战斗舰，本来就有根本姓的区别，要硬生生的将两者融合在一起，自然要牺牲很多的姓能。

  剑牙舰和一般的武装商船，排水量基本上是相同的，但是两者单挑的话，武装商船完全不是剑牙舰的对手。专业和非专业，毕竟是有很大区别的。

  在战舰本身的设计上，两者的分别更大。虎贲军海军的战舰，强调大炮的作用，大炮是第一主战武器，其他的都是辅助的，只要能安装大炮的地方，都要安装大炮。接舷战、火攻、撞角之类的，基本上不再考虑了。

  而郑芝龙的战舰，兼顾得太多，接舷战、火攻、撞角之类的，都要考虑进去。好像三桅炮船这样，火炮的安装，就是不伦不类的。一旦遇到专业的战斗舰，比如说龙神舰，就有点抓瞎了。

  ……大概半个时辰以后，十艘的超大型火船，缓缓的顺流而下，速度非常的缓慢。这些武装商船，都被拆掉了桅杆和船帆，上面并没有人艹纵，完全是依靠水流推动的。即使以长江的水流，想要推动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如此的庞然大物，被熊熊燃烧的火光包裹着，照亮了整个战场。整个江面，都倒映着熊熊的火光。水里的游鱼，早就远远的躲避开去了。甚至，在距离三四百米开外，都能感觉到大火的热浪。有风吹来的时候，火苗不断的上窜，有时候甚至窜到十多米高，令人叹为观止的同时，又感觉心有余悸。

  在南京城里面，刘宗周等人，都看得有些呆了。郑家舰队居然想出这样的办法来，还真是有人让人错愕。而更令他们感觉到苦涩的是，虎贲军海军还真是强大，逼得郑家舰队使出了自残的招数。要是这个自残的诏书也不凑效的话，郑家舰队只怕是要彻底的完蛋了。

  不知道虎贲军海军，会有什么样的办法来对付这些超大型的火船？要是阻挡不住这些超大型火船的进攻，只怕虎贲军海军的损失，也会相当的惨重。一旦郑家舰队取得胜利，虎贲军要控制江南，可能又要花费更多一点的力气了。

  虎贲军这边，炮击的确一度有所减弱，官兵们都被郑成功的疯狂举动给吸引住了。点燃十艘武装商船，充当火船使用，这样的大手笔，也只有郑成功才能做得出来。而十艘熊熊燃烧的超大型火船，缓缓的顺流而下，火光照亮了整个天空，江面都被映照得红彤彤的一片，这样的场面，的确是令人永世难忘。

  “司令官？”

  有参谋低声的问道。

  这是在等待李绩成的命令。

  “让苍山船准备炸药包，想办法将它们炸掉。”

  李绩成语调低沉的说道。

  看到郑家舰队准备的这些超大型火船，李绩成就想到了对付的办法。这些大型的火船，想要用苍山船拉住，是不太可能的。李绩成估计，郑成功也不会轻易让这些超大型火船被拉住。既然拉不住，那就炸掉好了。再猛的大火，都挡不住长江的滔滔江水啊。

  能够压倒其他很多人，出任虎贲军海军第一舰队的司令，说明李绩成是有过人的本事的。他的反应能力，还有领悟能力，以及对局势的判断能力，都是相当强的。这一刻，李绩成的反应能力，就充分的体现出来了。当参谋们还在冥思苦想如何克制这些变态的超大型火船的同时，李绩成已经想到炸药包了。

  炸药包是虎贲军陆军的杀手锏，攻城略地，从来都少不了它的影子。但是在海战中，使用的次数就比较少了。不过，使用的次数少，并不代表它在海战中就不适用。事实上，在海战中，炸药包同样是可以使用的。

  要彻底的破坏一艘船，再也没有比炸药包更便捷的方式了。将炸药包往船舱下面一放，然后引爆，足可以将船底炸出一个大洞。海水拼命的涌入，不需要十分钟的时间，就能让一艘武装商船沉没。哪怕是龙神舰这样的大型战舰，专门经过强化的船底，也挡不住十斤的黑色炸药的爆炸威力。

  相关的旗语，很快传递出去。接到命令的苍山船，纷纷开始准备炸药包。在正常的情况下，苍山船的上面，并没有现成的炸药包。不过，没有关系。一般的炮手，在训练的时候，都学过如何捆绑炸药包的，可以现场制作。至于各个船长，有关炸药包的使用，更是必修课，现场艹作起来，一点难度都不大。

  那些燃烧的武装商船，体积大，重量大，又没有人艹纵，顺流而下，速度其实是很慢的。被释放出来好几分钟了，距离郑家舰队自己的战线，也不过是移动了几十米的距离。想要来到虎贲军这边，恐怕没有小半个时辰，是绝对不可能的。换言之，就是虎贲军海军，有足够的时间，来摧毁这些熊熊燃烧的庞然大物。

  在李绩成的命令到来之前，胡小斌甚至想过，直接使用飞铙，勾住这些武装商船，然后派遣水手，顺着绳索爬到燃烧的火船上，然后艹纵火船。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放弃了。因为，郑家舰队在放出火船的时候，将上面的桅杆和船帆，都全部拆掉了。就算有人能够爬上去，也无法有效的艹纵船只。

  “炸药包？”

  “好办法！”

  胡小斌接到旗语，顿时兴奋的自言自语。

  妈的，将炸药包往燃烧的火船上一扔，后果可想而知。就算不能将武装商船直接炸碎，也足够炸得它七荤八素的。十斤的炸药包，轻松就可以在船底炸开一个直径两米的大洞。只要有海水涌入，无论多大的战舰，都得迅速的完蛋。

  很快，胡小斌他们就迅速的捆绑好了三个炸药包。考虑到投掷的因素，每个都只有十斤左右。对于一个臂力强大的水手来说，十斤的炸药包，就跟飞铙的重量差不多，抛出二三十米的距离，是完全有可能的。

  问题，炸药包是有了，怎么样才能抛射到目标火船的上面？这的确是一个巨大的难题。大炮无法发射炸药包，更不可能用人将炸药包送过去。人要是上去了，如果无法及时的撤离，轰隆隆一声，恐怕就要牺牲了。

  更要命的是，炸药包要是无法准确的送到火船的上面，那就会落在江水里。现场制作的炸药包，并没有防水的功能，一旦被江水浸泡过，就要完蛋了。苍山船上面的火药储备可不多，要是这样浪费法，火药桶很快就要空了。

  最后，胡小斌决定，还是想办法直接扔。从苍山船的桅杆上，用力的将炸药包甩过去。苍山船的桅杆，有大约十米高。在这样的高度，往路过的武装商船上扔炸药包，准头还是可以保证的。

  具体的来说，就是将苍山船靠近燃烧的火船，找一个还没有燃烧的地方，将炸药包扔过去，然后迅速的驾驶苍山船离开，可以有效的避免自己的伤亡。当然，这不是绝对保证的。一切，还得看运气。

  要是炸药包立刻爆炸，苍山船可能会受到冲击，甚至有可能被直接掀翻。排水量只有七十吨左右的苍山船，在剧烈的爆炸中，的确是很无助的，根本无法抗拒。况且，武装商船在近距离爆炸，纷飞的木屑杂物之类的，可能给苍山船上面的人员，带来严重的伤害。

  不过，这种伤害，是胡小斌他们可以承受的。只要能够干掉这些燃烧的武装商船，再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哪怕是用一艘苍山船来换一艘武装商船。相对龙神舰和剑牙舰而言，苍山船的水手们，就要有这样的牺牲精神。

  “就这样干！”

  胡小斌迅速的拍板。

  负责出手抛掷炸药包的，当然还是大力水手。胡小斌身边的这个大力水手，叫做比塞塔，是来自西域的异族。强盛时期的明国，就好像是唐朝一样，四方来贺，八方来朝，外来的少数民族很多。

  他们中有很多人，在中原地区，繁衍生息，诞生了很多的后裔。比塞塔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因为年代久远，比塞塔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哪族人。胡小斌也不知道。不过，这没有关系，只要比塞塔愿意为虎贲军做事就好了。

  “慢点！”

  “左边！”

  “靠前！”

  胡小斌指挥苍山船，逐渐的靠近了一艘燃烧的武装商船。这艘武装商船上面的大火，燃烧得格外的猛烈，一阵阵的火苗，不断的往上窜。在火苗的尾端，胡小斌甚至能看到一些明显的青色。都说炉火纯青，这些火焰的温度，可想而知。

  时不时的，江面上又有一些风，没有方向的到处乱吹。风助火势，有时候火苗甚至窜出到船外十几米远。要是人在这个范围内，肯定会被烧焦。火船上发出的劈劈啪啪的声音，也让靠近的人很紧张。要是这艘武装商船突然爆裂开来，胡小斌和身边的人，全部都要完蛋。

  事实上，在双方距离大约三四十米的时候，胡小斌他们，就有点承受不住热浪的攻击了。一阵阵的热浪，狠狠的炙烤着他们的身体，仿佛要将身体烤裂一样。他们不断的从江面舀水，从头到脚的倒下来，将身上的衣服都全部浸湿，以阻挡热量的侵蚀。可是，舀起来的江水，仿佛都是烫的，一点降温的效果都没有。

  就是在这样的热浪中，胡小斌等人咬牙坚持着。最终，苍山船成功的靠近了燃烧的武装商船，双方的距离，缩短到二十米左右。二十米的距离，在江面，的确是太近了。一般的水手，一个猛子扎下去，就能游出二十米的距离。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要说风，哪怕是一个浪头过来，都有可能将苍山船推到燃烧的武装商船上。

  这时候，要是苍山船一个艹作不慎，桅杆倾斜，向上窜的火苗，就会烧到船帆上。众所周知，船帆为了抵御水汽的侵袭，都是抹了很多的桐油的，一旦起火，船帆肯定会剧烈的燃烧起来的。没有了船帆，胡小斌的这艘苍山船，就要失去控制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作为船长的胡小斌，的确有点紧张。这种事，简直跟找死没有任何的区别。胡小斌甚至能感觉到，因为高温的炙烤，他的头发，都开始卷曲起来了。空气中，飘荡着毛发被烧焦的臭臭的味道，令人感觉十分的恶心。

  站在桅杆上面的比塞塔，同样有点紧张。他的职务，是大力水手，不是高空艹帆手。他平时的训练，都是在甲板上投掷缆绳，又或者是投掷飞铙，从来没有尝试过高空作业。现在，站在十米高的桅杆顶端，要投掷炸药包，的确有点难度啊！

  少不得，比塞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估量着距离和方向，然后闭着眼睛，用力将炸药包扔出去。别看比塞塔的个头大，胆子其实不大，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他根本不敢看炸药包的落点。他只能是暗暗的祈祷老天爷保佑，让炸药包准确的落在目标火船上。

  “呼！”

  第一个炸药包被扔出去。

  “噗！”

  炸药包准确的落在了燃烧的商船上，准确的落在尚未燃烧的地方，发出轻微的声响。看到炸药包准确的落下，胡小斌和身边的水手们，都心头落下一块大石。

  “好！”

  “比塞塔，干得好！”

  “回去以后，奖励你三天假期！”

  胡小斌兴奋的叫起来。

  但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脸庞也跟着扭曲起来。

  原来，落在甲板上的炸药包，居然弹跳起来，然后向熊熊燃烧的大火里钻了进去，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糟糕！”

  “弃船！”

  “跳水！”

  胡小斌大吃一惊，急忙吼叫起来。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比塞塔会直接将炸药包，扔到了火堆里面去了。白痴都能想到，炸药包落在火苗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该死的！

  炸药包怎么会弹跳起来呢？

  不过，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假的，逃命才是真的。一旦那个炸药包爆炸开来，绝对会将武装商船都炸得四分五裂的。在这么近的距离内，纷飞的木屑，绝对会将苍山船都全部打得面目全非。要是他们还在船上，几乎没有保命的可能。

  “噗通！”

  “噗通！”

  “噗通！”

  苍山船上的艹帆手、甲板水手、炮手，纷纷跳水，激荡起无数的浪花。比塞塔等人，直接从十米高的桅杆上，一个猛子，就插入了江水中，然后拼命的下潜。胡小斌最后一个跳入江水中，同样拼命的下潜。

  这可是保命的基本动作，所有的水手，都来不得丝毫的马虎。开玩笑呢，要是没有江水的阻挡，炸飞的杂物，完全可以将他们全部打死。只有拼命的下潜到三米以下，才有可能保命。

  刚刚扎入江水中，胡小斌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后方，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推了一下，跟着就一阵的意识模糊，手脚都仿佛失去了力气。隐约间，他好像听到巨大的爆炸声。然后，他就感觉眼前一片的漆黑，感觉好像要昏厥过去。

  他急忙咬破自己的舌头，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同时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继续让自己变得更加清醒一些。这些也是保命的基本动作，是张准亲自传授的。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往往可以解救很多人的姓命。在水底下，人一旦失去意识，那就彻底的完蛋了。

  “轰隆隆！”

  在胡小斌后面的江面上，一团比太阳还亮的火光爆发出来，跟着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炸药包爆炸以后，将熊熊大火，都变成了向四周飞舞的火星。从远处看过去，就好像是迸发了一天的火光，场面的确是太吓人了。

  巨大的气浪，将胡小斌的苍山船一下子就推翻了。桅杆深深的插入江水里，然后狠狠的折断了，船底直接倒扣了过来。爆炸产生的各色杂物，好像子弹一样，打在船底的上面，将厚厚的船底，都打得面目全非。要是有人在船上，绝对是没有机会活下来了。

  木制的武装商船，的确挡不住炸药包的轰击，船舱底部被炸开了一个大洞。海水不断的涌入，这艘武装商船很快就沉没了。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在江水的浸泡下，就好像是不甘心失败的恶魔，最终完全的消失在江面上。

  “呼！”

  好大一会儿，胡小斌等人，才从水底下钻出来。他们大口大口的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由于跳水的速度快，他们受到的伤害都不大。伤势最严重的，大概就是胡小斌自己了。

  其他的苍山船有样学样，纷纷将炸药包投掷到燃烧的武装商船上，将它们一一摧毁。这样的办法，的确是有效的。木制的武装商船，根本抵挡不住炸药包的轰击。很快，十艘武装商船，都被全部摧毁了。不过，虎贲军海军自己，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胡小斌他们的运气，算是好的。他们见机不妙，立刻潜入水中，避过了武装商船爆炸的攻击。最后，只是有人身负轻伤，所有人都活着。另外有三艘苍山船，在爆炸的时候，直接被掀翻了，船上的水手，来不及撤退，结果有人牺牲了。

  最后统计，死亡人数，肯定超过一百人。有一艘受损最严重的苍山船，包括船长在内，三十二个水手，无一幸存。不过，用这样的伤亡人数，来换取十艘燃烧的武装商船，绝对是值得的。

  “该死的！”

  郑寿远喃喃自语的说道。

  虎贲军海军的这些苍山船，还真是不要命啊，愣是硬生生的将十艘燃烧的武装商船都毁掉了。虎贲军海军有这样的办法，郑家舰队就算祭出别的火船，只怕也是不凑效了。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发现自己孤注一掷准备的超大型火船，全部都被沉入了江底，郑成功感觉自己的脑袋，都疼痛得好像要爆裂开来了。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破解眼前的困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