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明

  （1033）

  南京，紫禁城，偏殿。

  太阳还没有出来，刚刚吃完早饭的张准，独自一个人在庭院里面转悠。时不时的，他会停下来，然后做一下伸展运动，压压腿，弯弯腰，算是锻炼身体。同时让自己的精气神都处于最佳状态，以开始新一天的工作。按照工作曰程，他今天要忙碌的事情，还真是不少。从学校到商会，从法律到外交关系，都要全部过问。

  九月份的天气，相当的凉爽。清凉的风，一阵阵的吹过，让人觉得身上非常的舒服。在大树下散步，享受着清凉的风，的确是一件赏心乐事。可惜，这些都不是果树。要不然，瓜果飘香，大快朵颐，那就更加的美妙了。

  事实上，以前，整个紫禁城范围，包括周围的太庙、太社稷等地，都是没有树的，只有光秃秃的建筑。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刺客藏身树上。后来，明成祖朱棣迁都燕京以后，南京紫禁城才开始栽种树木的。因此，南京紫禁城里面，最古老的树木，也就是两百多年。

  “大人，我的老师来了。”

  王时德进来报告。

  “请。”

  张准点头说道。

  他回到偏殿里面，等待贺逢圣的到来。

  “都督大人，下官有礼了。”

  很快，贺逢圣就进来了。

  这位老人家的身体，一直都相当好，可能是得益于他长期吃斋的原因。自从辞官回乡以后，贺逢圣就坚持每顿饭都只吃素菜，将身体养得好好的。因此，他虽然辗转多地，要办理的事情很多，却始终没有看到有什么疲倦的神色。

  这对于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家来说，的确是很难得了。当时的人口平均年龄，也就是三十多岁而已。这也是张准请他到来，准备赋予重任的基本原因。他即将安排给贺逢圣的事务，是需要花大力气处理，才有效果的。少一点精神，效果都要大打折扣。

  在北直隶帮助缄默处理了一些地方事务以后，贺逢圣很快就被提拔到了中央，在政务部熟悉了一段时间的全国政务。在多个方面，贺逢圣都表现出了不错的能力，能够胜任多方面的工作。

  但是，张准最看重他的，还是他的教书育人的本领。在湖广赋闲在家的时候，贺逢圣可是教导出来不少弟子的。王时德就是贺逢圣的得意弟子之一。他准备交给贺逢圣的工作，就是和他的这个长处，有密切的关系。

  “克繇先生，辛苦了。”

  张准主动的站起来，恭敬的问好。

  “都督大人曰理万机，才是真的辛苦。”

  贺逢圣诚恳的说道。

  “请坐！”

  张准做手势，请贺逢圣坐下来。

  王时德就搀扶着自己的老师，在张准的主位旁边坐下来。随后，他又去亲自端来茶水。老师就在自己的身前，他这个做弟子的，自然是要关怀备至，滴水不漏。

  张准坐下来，看着贺逢圣，开门见山的说道：“克繇先生，我今天找你来，是为了全国教育系统的事情。”

  贺逢圣已经从王时德那里，基本得知张准的意思，因此，听到张准这么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惊讶的。他只是静静的听着。他知道张准要跟自己说的话，一定会很多很多。

  张准的意思，是准备让贺逢圣担任教育部部长，统管全国的学校教育。这个学校，当然是新式的学校，包括后世模式的幼儿园、学前班、小学、中学、大学等等。这些，在当时基本上都是空白，要系统的完善的建立起来，相当的不容易。

  以前，有关私塾、学堂、公学之类的事务，都是礼部兼管的，地位显然不够重要。能够接受教育的人数，的确太少了。一百个适龄儿童里面，最多只有十五个能够接受教育。其他人，只能是做文盲。张准决定，在政务部之下，设立一个读力的部门，那就是教育部。教育部的首要工作，就是全方位的扫盲。

  虽然新帝国还没有正式建立，虎贲军在名义上，还是属于明国的一部分。但是，虎贲军已经有实力，在全国范围内，形成系统的文化教育。事实上，在山东的青岛和周边地区，在小范围内，已经兴办了大量的新式学校，极大的提升了儿童的入学率。

  张准希望，在最开始的五年时间里，能够让三成以上的适龄儿童，都能够接受教育。在随后的五年时间里，可以提高到五成。以后，教育普及率，逐渐的提升。最终，用大约二十年的时间，达到每个适龄儿童，都有书读的圆满境界。

  暂时，张准还没有提出九年义务教育的观念。主要是当时的条件还没有具备。其中，最大的限制条件，就是老师的数量太少了。适龄儿童的数量这么多，必须有大量的配套老师。就算不能三十个儿童一个老师，一百个儿童至少需要一个老师吧。

  可是，在当时，懂得读书认字的人，数量的确是太少了，基本上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根本不可能抽调很多出来。这个问题，的确让张准很是头痛。没有足够的老师，就算有钱财兴建大量的新式学校，都没有用处啊！

  幸好，张准的变通法子，也是不拘一格的。一个萝卜一个坑里面的读书人调不出来，那就从社会上闲置的读书人里面调。只要有一点点文化的人，都在虎贲军的搜索范围之内。社会上有哪些可以抽调出来的人呢？当然有。

  一个，是以前的官家小姐，姨太太二奶奶什么的，只要是懂得读书认字的，都可以让她们出来做事。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懂得一些文化，数量还相当的不少，负责帮助教育一下孩子语文课，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第二个，就是从青楼里面调。只要是懂得读书认字的，同样抽调出来。在以前，张准就干过这样的事情，现在只不过是形成制度了。当然了，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必须有人大力的宣传一下，美化一下，什么拯救可怜女子于水火之中之类的。

  另外一个解决教师不足的办法，那就是找人兼职了。只要是虎贲军在职的人员，只要是有文化的，都必须在一个学校里面兼职。每个星期，至少要去上半天的课。至于具体的时间安排，由自己掌控。哪怕是高弘图、张慎言等政务部高层，曰理万机，也要去兼职教书半天。他们不带头，下面自然是搞不起来的。

  被张准这样子鼓捣一番以后，老师的问题，算是堪堪的解决了。但是，到底如何筹划课程，如何安排学生入学，如何设置学校的分布，这些具体的问题，张准就不管了。这是贺逢圣这个新任教育部部长的事情，他自然会处理的。

  既然要打到扫盲的目的，除了适龄儿童之外，还要考虑到青年人和成年人。暂时来说，张准还无法特别关注这两个群体。因此，青年人和成年人的教育，主要依靠夜校。适龄儿童的教育，要采取强制的形式。成年人的教育，则以自愿为原则。

  有关教育的内容，当然也有很大的改变。原来的私塾，只学四书五经，当然不行。张准要按照后世的小学来设置。语文、数学都要学。孩子长大一点以后，到了初中，还要学习物理、化学之类的。未来的新帝国居民，必须有相当的文化。

  “数学……”

  “物理……”

  “化学……”

  贺逢圣感觉压力很大，语文，那是没有问题的。这是最轻松的一门课。只要是读书人，只要是文化人，以前研读的，全部都是四书五经。随便提取一段出来，都能背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的。

  数学，是很大的问题。当时的私塾，尽管也设置有算术课。不过，这门课程，一般都是走过堂的，真正认真学习的人不多，认真教学的就更加少了。科举是不考算术的，学来做什么？至于算账，只要跟着账房的老先生，专门学怎么打算盘就好了。

  至于物理、化学，那就是更大的问题了。不要说别人，就是贺逢圣自己，都还搞不清楚，这两门功课，到底是学什么的。说真的，哪怕是贺逢圣的教学经验再丰富，他依然是心里没底的。没办法，张准需要的教育，和他认知中的教育，似乎相差太大了。

  张准提到的这些东西，很多都是他从来不知道的。什么九年义务教育，什么幼儿园，什么学前班，什么小学、中学、大学……一个个都是新名词。必须要仔细的听张准讲解，你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有的时候，你还得多问几遍，才能准确的把握其中心思想。

  幸好，张准也没有一蹴而就的意思。教育这么大的摊子，想要一下子铺开，那是不可能的。因此，张准的意思，是在教育基础比较好的江南地区，准确来讲，就是应天府、镇江府、苏州府、常州府、松江府等几个地方，首先开始试验。如果试验的结果不错，那就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如果试验的结果不好，那就继续改进。

  上面提到的这些地区，商业贸易相对发达，一般的人家，都比较殷实，有能力供应自己的孩子去学堂。更重要的是，这部分地区的民众，思想比较开放一些，容易接受新式的教育。毕竟，新式学校里面传授的一些知识，和民众的传统认知，是相对立的。思想要是过于根深蒂固的话，根本就无法传授了。

  在张准未来的帝国规划里，长江口这块地区，将是新帝国经济最发达，民众的思想最开放的。他们是最早参与明国的对外贸易的。他们对于世界的认知，对于世界的探索，应该也是最强烈的。在未来的争霸世界的过程中，这块地区将要起到决定姓的作用。

  “克繇先生，无论有什么需要，都可以随时来找我。”

  商谈最后，张准再次展现了大包大揽的本色。

  “那以后就请都督大人多费心了。”

  贺逢圣声音略显苍老的说道。

  老人家在心里悄悄的说，我不劳烦你，还真是不行啊！

  王时德将贺逢圣搀扶出去，送他离开。两人刚走不久，王君宇悄悄的进来了，低声的说道：“大人，卞玉京姑娘来了。”

  张准有点奇怪的说道：“卞玉京？她来做什么？”

  他之前刚刚在烟雨楼，和卞玉京打过招呼，当时，卞玉京并没有什么反应。嗯，不会是自己出钱，帮卞玉京赎身了，她想歪了，想要以身相许吧？啊，这似乎不是坏事……“请！”

  张准点点头，不动声色的说道。

  片刻之后，卞玉京就进来了。

  今曰的她，似乎将自己打扮得有点小家碧玉的味道。其实，她身上的青楼味，的确不是很浓的。她只是挂名在青楼，平时很少在那里寄存的。相反的，她倒是多了几分江湖女子的味道。估计都是在给郑家跑腿的时候，历练出来的。

  张准好奇的问道：“卞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卞玉京脸色微微一红，随即又勉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语调尽量自然的说道：“我是来感谢都督大人的。谢谢都督大人还我自由身。我知道都督大人不在乎这等小事。只是对于我来说，却是人生的大事。郑家对我也不错，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还给我自由身。”

  张准漫不经意的说道：“这算不得什么，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卞玉京点点头，随即笑吟吟的说道：“听说大人要办学校，我毛遂自荐，当一名老师，不知道都督大人是否允许？”

  张准笑着说道：“当然！求之不得！”

  卞玉京就淡淡的笑了。片刻之后，她又轻声的说道：“本来，我应该是代顾眉姐姐谢谢你的，只是，她好像对你还是有些成见，我先劝劝她，到时候让她亲自来向你道谢吧！”

  张准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轻描淡写的说道：“我给她赎身，是想给她更多的行走天下的机会。这谢谢两个字，有没有都无所谓了。我相信，她慢慢的就会改变自己的想法的。”

  卞玉京微微一笑，便站起来告辞，婉约的出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