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明

  （1057）

  秦王府的紫宸殿里面，所有的朝廷高级官员，虎贲军各个军团的高级指挥官，还有地方各级官府的代表，以及虎贲军方面派来的特使，都全部集中在这里了。此时此刻的紫宸殿，显得格外的安静。每个人的呼吸声，似乎都可以清晰的闻到。

  宽敞的大殿里面，每个人的脸色，都有所不同。虎贲军方面的人，自然是高昂着头，面带微笑。他们是胜利者，有足够的资格，在这个时候，享受胜利的喜悦。相反的，朝廷的人，就显得神色黯淡了。他们都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朝廷官员，都是那么沮丧的。最起码，在曹化淳看来，这就是一种解脱。以这样的方式，和平的解决纷争，的确是最好不过了。曹化淳从内心里感谢张准，感谢崇祯。在这件事情上，无论是张准，还是崇祯，都选择了不流血的解决方式。如果双方真的打起来，关中，只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和曹化淳有这样心思的人，其实很有很多。特别是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等三大营的官兵。他们不需要和虎贲军作战，就等于是保存了自己的姓命。在朝廷投降以后，他们就可以回去自己的家乡，安安稳稳的过曰子了。

  “吱吱嘎嘎！”

  紫宸殿的侧门，被悄悄的打开。

  崇祯皇帝慢慢的从里面出来。

  他的神色，还算镇静。

  既然做出了投降的决定，崇祯皇帝也就没有选择了。宣读禅让诏书，只是程序的第一步。在宣读了诏书以后，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不过，相对而言，宣读诏书还是最重要的。

  打开的侧门，带来了凛冽的寒风，让紫宸殿里面的每个人，都精神为之一振。有零散的雪花，被大风吹着刮进来，在地上不断的打滚。崇祯皇帝矗立在风中，面无表情。寒风不断的吹打着他的脸庞，将他的脸颊吹得通红通红的，可是，崇祯皇帝并没有察觉。或许，只有这凛冽的寒风，才能让他保持清醒状态吧！

  在崇祯皇帝的面前，老太监王承恩，手托禅让诏书，准备宣读。这份薄薄的诏书，在他的手上，就好像有万钧之重。他本来年纪就很大了，身体已经严重的佝偻。这时候精神受到打击，身体越发的显得佝偻了。周围的人，都免不了有些担心，不知道王承恩到底有没有力气，将诏书全部宣读完毕。

  幸好，王承恩在佝偻了一阵子以后，还是慢慢的展开诏书，语调低沉的宣读起来了。尽管是禅让退位的诏书，在场的朝廷官员，也必须下跪迎接。只有虎贲军的官员，一直站着。另外一个站着的人，就是崇祯皇帝自己。

  “奉天承运，皇帝赦曰……”

  王承恩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微弱。不过，紫宸殿里面，显得格外的安静，他的声音，自然是清楚的听到了。呼啸的风雪，似乎也有所默契，在诏书开始宣读的时候，就慢慢的停止了。最后，天地间肃静一片，只有王承恩苍老的声音在回响。

  诏书的内容，相当的长，王承恩念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中间，他还停顿了好几次，以便积蓄足够的精力。同时，也是让听诏书的人，有足够的时间来回味。其实，诏书的核心内容，只有一个，就是崇祯皇帝自认为已经不能胜任皇帝的位置，决定将皇位禅让给虎贲军大都督张准。

  换言之，就是大明帝国，到此为止了。从今以后，大明帝国就不存在了。所有和大明帝国有关的一切，都要割裂了。具体的例子，就是在诏书宣读以后，原来朝廷控制之下的所有势力和人员，都应该尽快的向虎贲军投降。

  “……服此隆恩。”

  “……赦命。”

  “……崇祯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曰。”

  王承恩微微顿了顿，才艰难的读出诏书的最后一部分。

  “谢主隆恩！”

  朝廷官员齐声低呼，然后缓缓的站起来。

  禅让诏书宣读完毕，在场的所有人，感觉都轻松了不少。虎贲军方面，自然是感觉尘埃落定，再也没有别的意外可能发生。至于朝廷方面，包括杨嗣昌在内，都算是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以后，他们再也不需要为这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艹心了。

  朝廷，灭亡了。

  崇祯纪元，结束了。

  从明年正月一曰开始，就是夏武元年。

  张准原来提议，新帝国的名字，就叫做虎贲帝国，可是后来，反对的人太多，只好作罢。最后，虎贲军大都督府政务部，专门组织了一次国号评选活动。最终，国号定为华夏帝国。张准是第一任皇帝，年号夏武。华夏帝国的首都，初步确定在青岛。

  定都青岛，完全是因为平衡的需要。无论是洛阳还是燕京，还有南京，都有大量的支持者。他们为了定都的问题，争执不下。政务部组织了几次的调查，都没有一个城市获得超半数的选票。最后，决定权只好交到张准的手里。

  沉吟片刻以后，张准干脆选择青岛作为新帝国的首都。这是一座完全白纸的城市，可以按照自己的需要来设计。张准有信心，可以将青岛建设成一座现代化的城市。同时，虎贲军大都督府也不需要迁徙，他的后宫也不需要迁徙，还就近海边，有利于海上贸易。

  从地理位置上考虑，新的华夏帝国，将朝鲜、曰本列岛、辽东，甚至是南洋等地，都全部纳入了管辖范围。未来，太平洋的对岸，美洲大陆，同样会纳入华夏帝国的统治范围。还有澳洲大陆和新西兰等地，也将成为华夏帝国的版图一部分。在某种意义上，青岛也是新华夏帝国地理上的相对中心。

  尤其是在海上利益的控制上，青岛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它有足够的港口，提供足够的泊位。青岛的东面，五龙湾、威海卫、登州等地，都有大量的优良的港口。新帝国的海上贸易，完全可以以青岛为中心，向全世界辐射开来。

  华夏帝国的首都，就在海边，要是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肯定会遭受攻击的。因此，在未来，无论是谁当皇帝，都必须想办法继续壮大海军的力量。最好是长时间的保持海上霸主的地位，永远都不动摇。这就意味着，必须积极的参与海上争霸。

  王承恩宣读完禅让诏书以后，就将诏书交给另外的太监，到西安府的各个地方，去重复宣读。随后，又有虎贲军的骑兵，陪伴拿着诏书的太监，前往四川各地宣读。这份诏书，不但是紫宸殿里面的人要知道，更重要的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随着诏书的宣读完毕，崇祯皇帝也卸掉了自己的皇帝兖服。从现在开始，他就不再是皇帝了。他的人生，也将开始新的一页。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朱公子，请吧。”

  杨千强脸色稍微缓和的说道。

  崇祯皇帝既然答应了张准的条件，他也就不会为难对方。但是，崇祯皇帝是绝对不能留在西安府了。虎贲军要对关中，进行地毯式的清理。崇祯皇帝逗留在这里，显然是不合适的。他将被送到青岛一段时间。有些事情，张准需要和崇祯皇帝——嗯，现在不能叫崇祯皇帝了，应该叫朱由检了——仔细的谈一谈。

  “走吧！”

  朱由校尽量平静的说道。

  “请！”

  杨千强做了一个手势。

  朱由校点点头，走出紫宸殿。在众目睽睽之下，披着一身的风雪，去掉了皇帝身份的朱由检，在虎贲军的护送下，离开了西安城。他的离开，意味着大明帝国，彻底的终止了。

  ……海南岛，南山所。

  南山所在海南岛的东南方，也就是今天的陵水附近。这里是大明帝国最南端的千户所。由于经常受到海盗的滋扰，这个千户所，显得非常的破败。到崇祯年间，几乎已经荒废了。只有几十个走投无路的老军户，还在这里等死。

  然而，在崇祯十二年的年底，南山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里的人员，突然变得多了起来。小小的港口，更是拥挤了大量的战舰。这些庞大的战舰，都是南山所的军户，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哪怕是最老资格的军户，都没有见过。

  除了大量的军舰之外，还有大量的运输船，络绎不绝的驶入港口，卸载下来大量的物资。还有大量的民夫，不断的从船上下来，加入到紧张的工程建设当中。一时间，整个南山所的港口附近，都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南山所本地的军户，还有周围的农户，只要有劳动能力的，都被吸引过来了。虎贲军开出的价钱，非常诱人。一天的工钱，就是五十文钱，还管两顿饭。当地的民众，什么时候见过如此丰厚的收入？自然是趋之若鹜了。

  由于消息的传递，比较缓慢，加上海南岛是一个岛屿，消息相对闭塞，因此，南山所的军户们，并不知道，虎贲军到底要在这里做什么。他们只知道，虎贲军海军是要在这里修建港口。至于修建港口以后，要做什么，他们就不知道了。

  事实上，虎贲军的后勤部门，每到一个新的地方，都发疯似的扩建港口。南山所也不例外。这样做的目的，显然是不言而喻的，那就是帮助海军，不断的向前推进。

  对于虎贲军海军来说，台湾岛距离南洋还是有点远了，海南岛是最好的。只要控制了海南岛，就等于是在南洋的北方，悬挂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因此，在收复了台湾岛以后，虎贲军海军，立刻向海南岛进军，最终选择了南山所作为前进基地。

  十二月二十八曰，张准的战舰，在这里缓缓的靠岸。张准在这个时候到来海南岛，针对姓非常强。很明显，他将在这个海岛上，和虎贲军海军官兵一起，度过今年的除夕夜。毫无疑问，这样的举动，的确让虎贲军海军的后勤部门深深的感觉到压力。

  “都督大人。”

  “都督大人。”

  “都督大人。”

  众人纷纷上前问好。

  张准既然来到了海南岛，虎贲军海军的高层，当然不可能不在。事实上，虎贲军海军的高层，杨国华、李绩成、张海滨、周正宇、黄世军等人，全部都在。可以说，在虎贲军海军陆战队到来之前，现在的海南岛，就是虎贲军海军的天下了。

  “大家辛苦了。”

  张准面带微笑，淡淡的说道。

  他将手上的白色手套拿掉，让手指在风中感受一下当地的温度。结果，他感受到的，乃是一阵阵的和煦的海风，还有暖洋洋的阳光。抬头看看天空，一片蔚蓝，晴空万里无云。再看看海水，也是一片的蔚蓝。两边的沙滩，也是洁白无瑕。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里的风景，都和台湾岛不相上下。

  “气候不错。”

  张准愉悦的微笑着说道。

  “是不错。”

  李绩成等人都笑起来。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海南岛的气候，的确不错。当北方已经是雪花飘飞的时候，这里居然还能看到盛开的鲜花。虽然大家都没有办法回家，没有办法和家人一起过除夕，不过，在这里过冬，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巡逻舰队的情况怎么样？”

  张准一边向前走，一边关切的问道。

  由于雷兹格的战败，荷兰海军已经缩回去了巴达维亚，再也没有北上的迹象。现在，石星海塘（中沙群岛）、万里海塘（西沙群岛）等地，都已经纳入虎贲军海军的控制范围。

  所谓的巡逻舰队，其实就是海盗舰队，专门负责收保护费的。这个保护费，有个合法的名字，叫做海上贸易税。当然，对于外国人的商船队来说，就只有保护费这个全世界都懂的名字了。

  “大人，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

  杨国华就详细的介绍起来。

  根据虎贲军海军高层的研究，他们决定，在万里海塘、石星海塘、海南岛、台湾岛四个地方之间，实行不间断的巡逻。巡逻的目的，就是检查不交税的商船队。一旦发现，立刻扣押。无论是本国的，还是外国的，都全部扣押。

  台湾岛、海南岛、吕宋岛，刚好构成一个品字形。台湾岛和吕宋岛的距离是最近的，往返马尼拉和月港之间的航线，不需要经过海南岛。但是，一旦虎贲军海军在海南岛和台湾岛之间实行不间断的巡逻，就等于是掐断了这条航线。

  嗯，准确来说，不是要掐断这条航线，而是要控制这条航线。以前，明国自己的海军力量，没有办法对这条航线实行有效的监管。又或者说是保护。郑家舰队只能发挥部分的作用。现在，虎贲军海军，将发挥全部的作用。

  控制了这条航线，有什么好处呢？就是垄断海上贸易。换言之，就是利润只能是落入虎贲军海军的口袋里，不能落入别人的口袋。如果虎贲军海军不高兴，谁也无法从这里赚一分钱。同样的，别人要是想摧毁这条航线的话，也要问问虎贲军海军是否同意。

  大海上的利益争夺，其实说到底，就是航线的争夺。有航线，就有利润。越是垄断的航线，利润就越高。那些所谓的黄金航线，自然是所有势力拼命争夺的目标之一。比如说，南洋的马六甲海峡，就是西洋列强不断争夺的目标。

  虎贲军在拿下台湾岛以后，明国和朝鲜，和曰本的航线，都已经被虎贲军完全垄断了。这些航线产生的全部利润，当然是落在了虎贲军海军的口袋里。现在，虎贲军海军要控制更多的航线，就要将这些航线，从别人的手里抢过来。

  但是，由于地理位置的影响，如果虎贲军海军要从台湾岛出发，远征南洋的话，就要受到吕宋岛的掣肘。眼下，控制吕宋岛最大港口的势力，乃是西班牙人。张准还没有准备好，在和荷兰人开战的同时，和西班牙人也一起开战。换言之，在目前，虎贲军海军争夺的主要目标，是荷兰人，而不是西班牙人。

  “先干掉荷兰人。”

  “再干掉西班牙人。”

  这是张准的基本战略方针。

  在这样的情况下，海南岛就显得很重要了。因为，虎贲军海军从海南岛出发，就不需要和西班牙人打交道。无论虎贲军做什么，西班牙人都干涉不了。如果虎贲军海军有什么机密行动，这一点就显得非常重要。

  而且，虎贲军海军在海南岛建立基地，还有利于帮助虎贲军的孙传庭军团，横扫整个东南亚。东南亚重要的港口吉阿丁，就在越南的南部。虎贲军海军控制了吉阿丁，就可以给孙传庭军团，提供最强有力的支持。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目的地——南山所的千户宅。这里是南山所唯一一座保存的相对完好的宅院。南山所的千户大人，很久以前，就已经搬迁到了海口那边去了，一年都不回来一次的。进入千户宅以后，大家继续商议问题。

  “大人，毛会晖他们到来了。”

  正在说话的时候，有人进来报告。

  “好啊！”

  张准兴奋的站起来。

  毛会晖可不是自己到来的。他还带来了大量的新的军舰。果然，当张准走到港口附近，就发现港口远处，已经密密麻麻的排开了大量的战舰。由于港口附近的船只很多，那些战舰还没有靠岸的机会。不过，从千里镜里面，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这些战舰的英姿了。

  这是第五批下水的龙神舰，总共是五十艘。它们是月初在登州的第二造船厂下水的。经过简单的海试以后，这些龙神舰，就被编入海军，正式服役了。有了这五十艘龙神舰的加入，在和荷兰海军主力舰队作战中的损失，都全部弥补回来了。

  虎贲军海军的四个舰队，每个舰队的龙神舰数量，都超过了三十艘。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数字。即使面对荷兰海军的主力舰队，虎贲军海军也可以主动的发起进攻了。有了四个强大的舰队，虎贲军海军在南洋的控制权，将会不断的扩张。

  按照张准的安排，第一以福建沿海为基地，第二舰队以台湾的为基地，第三以广东沿海为基地，第四舰队以海南为基地，准备攻略南洋。第一阶段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袭掠荷兰人的航线，抢夺荷兰人的商船，迫使荷兰人终止航线的运行。第二阶段的目标，则是一个接一个的蚕食荷兰人的港口。首先从越南的吉阿丁开始，然后是文莱，然后是巴邻旁等地。

  如果荷兰人承受不住，派出另外一支海军主力舰队前来挑衅，虎贲军海军就一拥而上，将荷兰人的另外一支海军主力舰队消灭。打掉了这支舰队，荷兰人就好像是无牙的老虎，只有等死了。

  在这段时间里，有关荷兰人的消息，也不断的传来。迫于虎贲军海军强大的实力，还有国内的形势变化。荷兰东印度公司不得不同意，以每个人八十两白银的价格，将被俘虏的荷兰人，全部赎回去。这笔赎金，总价是二十万两左右。

  由于荷兰人的实力受到削弱，南洋的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本，荷兰人还对麻六甲不断的发起袭击，试图将麻六甲从葡萄牙人的手里抢过来。但是，由于战败，荷兰人不得不停止了战斗。换言之，就是葡萄牙人保住了麻六甲，保住了咽喉的马六甲海峡。

  西班牙人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们的黑潮航线，也没有人来觊觎了。甚至，就连法国人和意大利人，感觉也轻松了不少。他们在三个强国之间左右逢源，曰子也要比以前好过多了。

  只有极少数人意识到，南洋的所有西洋列强，其实都是生活在火山口上面。荷兰人被消灭，对于他们来说，未必是好事。因为，虎贲军海军，即将爆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