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若愚
华阳郡主被宜儿逗得哈哈大笑,点着宜儿的额头道:“你啊……真是个小孩子。”
宜儿摇着华阳的臂膀,带着几分撒娇的语调道:“母亲!”
“好好好,母亲不说,不说。我家宛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哪里需要同那起子厨娘去争个功劳?”
宜儿笑嘻嘻的昂了头,道:“本来就是,还是母亲了解媳妇。”
婆媳二人笑闹了一阵,华阳郡主看着宜儿,道:“我见你照顾小殿下,对小孩子的喜爱亲近,都是由衷而发的,怎么,很喜欢小孩么?”
宜儿道:“媳妇只是觉得,小孩子的喜怒哀乐是最纯粹的,不懂掩饰,也不知迂回。而且,他们那么可爱,笑起来咯咯咯的,任谁都能感觉到他们的快乐,媳妇确实很喜欢他们。”
华阳笑道:“喜欢小孩就好,说起来,我们这偌大的国公府,已有好多年没有添过丁了,你和宥儿也多努力努力,母亲现在可只有一个盼头了,那就是抱我的乖孙儿,你们可不能让母亲等得久了哦。”
宜儿一怔,刹那间脸上绯红一片,哪里想到华阳郡主这忽然间竟说出这般的话来,当即就娇羞的垂了头,又惹得华阳郡主一阵大笑。
宜睿院里,华阳郡主和宜儿在一起,竟时时的开怀大笑,到引了原国公府的一干仆随侧首惊讶,在她们的记忆里,华阳郡主颇具威严,沉稳有度,哪里有如今日这般简直连笑声都没有断过的时候?
接下来的日子宜儿一面照看着小殿下,一面又上心着郡主府里韩小姐的病情,闲暇了就会去宁丰院晨昏定省,日子到也过的紧凑。
十一月中,冬月十五,昀都终于迎来了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只是雪下得小,历时又短,不到个把时辰,雪就收了,换成淅淅沥沥的小雨,天上是乌云密布,阴沉得厉害,风也大,冷冰冰的,刮在人身上,凄沥沥的疼。
说起来,这昀都的天气真的让人有些无语,感觉前几日天气都还有些小热,这转瞬之间,就让人感受到了冬日的凄冷,仿佛夏天和冬季之间,完全是无缝对接的,说什么秋高气爽,在昀都,根本就看不到秋天的影子。
这样的天气里,好像在人的心头蒙了一层阴影一般,宜儿是没来由的觉得有些许的不踏实,姜宥上朝未归,宜儿不由在想,要不然,或许窝在他的怀里,会舒服许多。
只是这一日对宜儿来讲,是注定不平常的!
刚刚午后,小雨变成了大雨,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那屋檐上的雨水仿佛都跑不及了,仿若有人站在屋顶倾倒一般,是又凶又急,连青漓都皱着眉头对宜儿道:“都进了冬日了,下这般大的雨,可还真是少见。”
宜儿望着窗外的大雨出神,心底有些空落落的,那种极不踏实的感觉是越来越重。
青漓走上前来,道:“小姐,奴婢把窗户支矮一点吧,这雨吓人,要是飘进窗了,可得湿衣了。”
宜儿摇了摇头,道:“别关,我再看一会。”青漓自也发现宜儿的情绪有些异常,不敢多话,只拿了一件鹤壁大衣,轻轻的给宜儿披在身上。
屋外有婴孩的啼哭,声音越来越近,宜儿收回了目光,缓了缓神,向门外看去。
青漓早已开了门,将周妈妈迎了进来,周妈妈怀里的小殿下杨奕尤自大哭不止,周妈妈一进屋,都来不及给宜儿施上全礼,便急声道:“世子妃,这小殿下也不知是怎么了,从一刻钟前就一直哭闹,奴婢是想尽了办法,可是……”
宜儿伸手将小殿下接了过来,皱了皱眉,道:“周妈妈也是糊涂了,外边雨下得这般大,虽说离得近,可是到底也要过几条抄手游廊,一处簪花院子的,这要是淋着了小殿下,可怎生使得?”
周妈妈愣了一下,宜儿向来性子好,少有开口训人的时候,虽说这话说得也不重,可是在宜儿身上,却是反常得很,周妈妈不敢冒然回话,只偷偷的往青漓望去,青漓微微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口势,周妈妈更不敢分辨了,只得垂首道:“都是奴婢考虑不周。”
宜儿道:“小殿下年纪尚幼,身子又一直不太利索,可是马虎不得。像今日这般的天气,即便有事,也该让人过来回我,我出去走这一趟总比你们抱着他过来寻我的便宜。”
周妈妈点头应是,不敢多言。
宜儿抱着小殿下哄了一阵,这小东西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是到了宜儿的手上,也是收不住声,宜儿仔细查看了一下,又没见到哪里不妥,只得耐着性子,继续颠摇着带哄。
这边小殿下还没消停下来,那边溅泪又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向宜儿福了身,就道:“小姐,银锁让人带了话过来,说韩小姐她……她像是不行了。”
宜儿全身一紧,张目就朝溅泪望了过来。
溅泪道:“消息是刚刚传进来的,那回话的小幺子这会还在垂花门外候着,小姐可是要见一见?”
宜儿起了身,道:“还见什么见,让人备车,我要回郡主府去。”
溅泪打眼看了一下窗外,雨下得正猛,这般的情形,即便经验丰富的车夫也不敢冒然赶车上路的,一时就有些犹豫。
青漓也道:“小姐,要不等雨势小点再往郡主府赶吧?你看小殿下这会还尤自哭过不休,小姐总不能这个天气赶路还将小殿下带上吧。”
宜儿也知青漓说得不虚,低头看了看怀里还在小声哼哼着的小殿下杨奕,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你让回话的那个小幺子进来,我问一问情况再说吧。”
溅泪大喜,忙着退了出去。
到那小幺子进屋回话,宜儿抬头看了一眼,那小幺子不过十二,三岁光景,微垂着头,毕恭毕竟的,模样到是机灵,一身制袍,却是整整齐齐,看着很是精神。
宜儿就有些意外,外面下这么大的雨,这人从郡主府来了国公府,身上竟是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有雨湿的痕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小幺子走得近了,双膝一弯,重重的跪倒在宜儿面前,磕了头道:“奴才莽子给郡主请安。”
“莽子?你叫莽子?”
莽子点头道:“奴才是孤儿,原本没有名字,小时候又生得莽,他们便叫我莽子,这名也就这么叫开了。”
宜儿到被这小幺子逗乐了,笑道:“生得莽?我瞧你现在一副机灵样,哪里生得莽了?再说了,你今儿才多大一个人,也好意思说小时候怎样怎样?一副小大人模样,也不怕人笑话你?”
莽子伸手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那样子,到是透出了一股子憨样,宜儿见这人不笑的时候看着挺精明的一个小子,一笑却又是截然相反的一个样子,寻思着这怕便是莽子这名的由来吧,便道:“莽子这名不好,我重新给你起一个名吧,你可愿意了?”
莽子大喜过望,忙不慌的连连给宜儿磕了三个头,道:“奴才愿意,奴才愿意,奴才谢郡主赏名。”
宜儿见这人看着莽憨,实则到是聪明,心里存了些好感,就道:“古人云大巧若拙,大智若愚,你看着痴憨,我却希望你是存了大智慧的,以后就唤你若愚吧,你看看可还喜欢?”
“若愚?这名儿真好听,奴才喜欢,奴才喜欢,多谢郡主赏名,多谢郡主赏名。”
宜儿笑道:“行了,也别顾着磕头了,起来回话吧。”
若愚却是又磕了个头,这才爬了起来。
宜儿道:“韩小姐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你仔细点,给我说清楚。”
若愚应了,酝酿了一下,这才道:“韩小姐是巳时过半的时候发的病,不到片刻,人就昏迷了过去。银锁姐姐慌忙让人去请了郑太医,郑太医过府切了脉后,只是摇头,并说韩小姐怕是熬不过今日了,银锁姐姐这才有些慌了,雨又下得大,不好赶车,便差了奴才,一路小跑,来给郡主回话。”
宜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其实韩小姐的病情日渐加重,宜儿心中便已有了最坏的准备,如今听了若愚的这番话,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唏嘘不已。过了会,抬头看向若愚,道:“你这身衣裳可是进府的时候才换过的?”
若愚憨憨的笑了笑,道:“奴才这是第一次到郡主身前回话,心里想着,总不能湿漉漉一身,冒失狼狈的给郡主回话吧,所以出门的时候就多带了一身衣服,揣在胸前捂着,所幸到国公府的时候还没有打湿。”
宜儿就道:“你银锁姐姐差你过来回话,本就是火急的事,你如此折腾,就不怕误了时辰,坏了事么?”
若愚大惊失色,连忙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奴才这些东西平时都是收拾好了的,银锁姐姐吩咐了奴才后,奴才提着东西就开跑,保证一点时间也没有耽搁,进了国公府,奴才候在垂花门外,左右都是无事,便借地换了衣,奴才知道郡主不一定会见奴才,可万一要奴才进府回话呢,奴才换了衣裳,人显得精神一些,想着郡主见了,心情也会好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