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鲁肃的不满
孙尚香秀眉一蹙,秋水般的眼眸中,陡然闪过一丝杀机。
“不必了,我赶回临湘还有事,你马上下令让你的船让开便是。”她暂压杀意,冷冷的回了一句。
弓腰姬之名,江东之人哪个不闻,甘宁虽然是从荆州归降之将,但对孙尚香亦心存畏惧。
若是平常,他哪敢挡孙小姐的道,只是而今有军令在身,只得硬着头皮道:“鲁都督说了,荆州目下正在激战,小姐千金之躯,这般身处战乱之地多有危险,所以在未得吴侯之令前,鲁都督想请小姐且往巴丘一避。”
甘宁此言,即是委婉的挑明:鲁肃那边已经知道了你和刘封的诡计,刘封在未得到吴侯的允许下,擅自向关羽开战,已是对吴侯的不敬,你到底是孙家的人,放不放你回临湘,还要看吴侯的意思。
一听此言,孙尚香顿时大怒,目光一凛,怒喝道:“你放肆!我身为刘将军之妻,自当与他同生死共患难,岂有害怕危险就弃他而去之理,鲁肃这般胁持于我,分明是想陷我孙尚香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他到底居心何在?”
孙尚香张口便将鲁肃骂了一通,甘宁只得为鲁肃辩解道:“小姐息怒,鲁都督也是担心小姐安危而已,小姐莫要误会。”
孙尚香冷哼一声,不屑道:“我的安危用不着他来艹心,我现在只问一句,这路,你到底是让还是不让?”
甘宁这下便陷入进退两难之地,让路吧,鲁肃有军令在先,务必要把孙小姐拦下,自己若是这般放行,岂非有违军令,到时候回去将如何交差?
不让吧,孙小姐乃千金之躯,难道自己还敢用粗强行架她去巴丘不成?这等以下犯上之举,传扬出去,只怕比违抗军令还要严重。
进退两难,突然之间,甘宁有种被阴到的感觉。
孙尚香素来刚烈,纵使吴侯也向来难制,这一点鲁肃应该远比我清楚,他明知如此,却为何还偏偏派我来拦截孙小姐,这岂非是故意让我左右为难?
思索之下,甘宁渐渐对鲁肃这道命令的用意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小姐,你这让末将着实很为难。”甘宁苦笑着道。
绝美的容颜,立时为怒焰尽染,孙尚香突然间竟是从女兵手中夺下弓箭,弯弓搭箭瞄准了甘宁,目光中杀气腾腾,尖声斥道:“你只怕鲁肃,难道就不怕我孙尚香不成?你若再不让路,休怪我箭下无情。”
甘宁现在才算见识到了弓腰姬的威名,真是说翻脸就翻脸,眼见孙尚香手中弓弦已满,放箭只是转眼之间的事。
到了这般地步,甘宁别无选择,若不让路,他就只能跟孙小姐动手,这却是他万万不敢的。
轻叹一声后,甘宁无奈道:“小姐且息怒,末将放小姐的船过去便是。”说罢,甘宁忙下令各船四下散开。
四周包围的战舰很快让开一条水道,孙尚香这才满意,将弓箭收了丢还给女兵,也不正眼再看甘宁一眼,只昂首驻立在船头,扬长而去。
看着孙小姐的战舰远远而去,甘宁只觉背上湿露露的,江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才知道刚才那一阵的功夫,竟是被孙小姐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一个弓腰姬,那位刘将军真不知使得什么招数,竟能把这般悍妻哄得甘心和他合起伙来欺骗娘家……”
甘宁感慨之余,心头接着又为阴影所笼罩,放走了孙小姐,他现在该担心的,则是如何回去向鲁肃交差。
傍晚时分,甘宁的舰船回往巴丘。
此时,因为荆州方面突发的战事,鲁肃已将指挥部从陆口移至了巴丘前沿,巴丘基地方面的军队已增至一万人左右。
入港、上岸,入得中军大帐,见着鲁肃之后,甘宁也毫不隐瞒事情的经过,将自己如何被逼无奈放走孙小姐的过程如实道出。
鲁肃听罢,脸色立时阴沉下来,目光严肃的直视着甘宁,质问道:“荆州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孙小姐事关重大,我明明命你将小姐接回巴丘,你为何却要放走了她。”
“末将本是奉命行事,但是孙小姐根本不听劝,当时还准备跟末将动武。恕末将冒昧的问一句,如果换作是鲁都督,碰上这种情况,难道敢用强把小姐强行架到巴丘吗?”
当年在黄祖手下时,甘宁就以刚勇而闻名,如今他本就怀疑鲁肃暗中给他使绊子,这时遇到鲁肃这般质问,也毫不口软,当场就把鲁肃给顶了回去。
鲁肃被呛了一鼻子灰,心中不悦,嘴上却淡然自若道:“孙小姐乃主,我等乃臣,做臣子的岂能以下犯上。纵使孙小姐以动武威胁,但你军令在身,也当耐心的陈明利害,最后劝说小姐主动回巴丘,而不是现在这样,任由小姐离去。”
鲁肃这真是名符其实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谁都知道,孙小姐发起脾气来,就算是你磨破嘴皮那也没用,想用三尺之舌劝动孙小姐,你鲁肃一个儒生出身的人都未必能办到,何况我一介武夫。
这分明就是故意找磋。
明知这是歪理,但这歪理出自于鲁肃之口,却冠冕堂皇,叫人无从辩驳,甘宁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既是如此,末将办事不利,任由都督处置便是。”甘宁口气怀有怨气,似乎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随便你怎么办。
鲁肃捋着胡须犹豫了半晌,一脸无奈的叹道:“这件事也不能全怀兴霸你,但你毕竟也是违背了军令,我治军一向赏罚分明,倘若对你不闻不问,又何以服众。”
他先是表达了一番自己的难处,接着颇为艰难的道:“这样吧,就削去你三百部曲,以作惩戒。”
东吴实行的是私兵制,兵归将有,每一将领手中的部曲,和平时期就是自己的佃农,战时就变成了自己的军队,削减部曲,不但等于削减了军队的数量,也等于削减了为自己生产的劳动力。
鲁肃的理由无懈可击,甘宁只得自认倒霉,低头闷闷不乐道:“多谢都督轻罚。”
“行了,你也辛苦了,先退下吧。”
鲁肃屏退了甘宁,心中便想这回放走了孙小姐,那对于如何对付刘封,便有投鼠忌器的顾忌,而今吴侯尚在东南与曹艹对峙,在未得吴侯之命前,他也一时不知该不该发兵对刘封进行惩罚式打击。
正前思后想,顾虑重重之际,亲兵来报,言是刘封麾下从事陈震前来求见。
自刘封瞒着他东吴,对关羽突下“黑手”以来,鲁肃一直在为事先被蒙蔽而感到愤怒,时直如今,刘封终于是派了人前来,鲁肃正想大发一番怒斥,当即便叫将那陈震传入帐中。
须臾之后,陈震步入大帐之中,一眼便瞧见大帐两侧立着两排虎背熊腰的刀斧手,凶神恶煞,杀气腾腾,而鲁肃则端坐主位,一脸的冷峻严肃。
陈震暗吸一口气,镇定心神,从容走向上前,笑着拱手道:“陈震奉我家刘镇南之命,特来向都督贺喜。”
鲁肃原以为对方会心怀惭愧的道歉,哪想到一上来就是莫名其妙的道喜,顿时便心生困惑,板着脸道:“何喜之有?”
陈震干咳了一声,不急不缓道:“如今吴侯正在东南与曹艹四十万大军周旋,那刘备身为盟友,吴侯几番呼救,刘备非但不救,还趁着吴侯牵制住曹艹大军的机会,为一己私心而攻夺益州。如此背盟不义之举,将来若容其据有荆益二州,必为吴侯大患。现下我家将军为吴侯鸣不平,发兵攻取荆州,为吴侯消除了上游的隐患,这难道不值得贺喜吗?”
这一席话只将鲁肃听的是不得不佩服,暗想这陈震舌辩之才果然了得,明明是有愧于东吴的一件事,给他这般舌头一绞,竟然变成了东吴的喜事。
尽管鲁肃心知肚明,但已经挤到嘴头的责怨之词,却硬生生的给陈震的辩驳之词给憋了回去。
冷笑一眼,鲁肃面带讽意道:“这般说来,我还得替吴侯谢谢刘将军了。”
陈震忙是摇头道:“刘将军乃吴侯妹夫,自家人为自家设想,那是天经地义之事,哪里用得着谢。如今刘将军据有荆州,北为吴抵挡曹军,西为吴侯御刘备,吴侯便可抽出身来,在东南大展身手。我家将军说了,他能为吴侯的问鼎天下的大业尽一份力,实在是荣幸之至呢。”
这番话后,鲁肃便彻底的没了脾气,只能冷冷道一句:“刘将军真是处心积虑的为我家吴侯谋划,吴侯若是知道刘将军这份苦心,真不知作何感想。”
明为赞许,但那所用之词,却分明含着讽意。
陈震也假作不知,见把鲁肃一身的杀气压了下去,铺垫得也差不多了,方才笑道:“刘将军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是如今却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使得刘将军为吴侯谋划的宏图大业稍稍受到了些影响,所以,刘将军想请鲁都督出手,帮我家将军,也算是帮吴侯一个小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