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身不由己
天色不知不觉有些晚了，天边的橘红色晚霞破碎的铺洒在天际，与远处露出来的高耸巍峨的宫殿连在了一起。
冷冽的秋风从秦流素身旁穿过，淡红色裙摆被风吹的微微摆动，都说秋风似剑，秋风穿过时，还真是一股钻心的冷袭来，秦流素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今天，秋香跟她说那两个人在御花园中争执，她怕生出事端，没来的及加件夹袄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毕竟她们才刚刚入宫，若是这么短的时间就传出后宫不和的消息，有些有心人又要已此为理由做文章了。
林紫婉被带走后，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纳兰鸢没想到林紫婉竟然对秦流素如此大不敬，语言刻薄，或许是吹了冷风，她忍不住掩面咳了起来。
一旁的胭脂见她这样，立马唤了宫里的小太监，从他手中接过今天出门时准备好的夹袄，将那件淡黄色的用金线绣着鸳鸯的夹袄轻轻披在了纳兰鸢的肩上。
幸亏她想的周全，自家小姐近日郁郁寡欢身子也越来越差，若是吹了冷风，定是又要病上一阵了。
秦流素 抬眼见纳兰鸢脸色有些苍白，轻启朱唇道“妹妹，快回宫里歇着吧，这秋风最伤人，若是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纳兰鸢刚刚也是被秦流素给吓到了，这秦流素果然是秦流素，爱恨分明，她是有原则的，她不会因为一些事情就会轻易放过一个人，她对林紫婉如此，也应该算是清理之中的事了吧，她本就无意掺和进去，如今正好可以借口离开。
纳兰鸢随后又用手帕掩了掩面，淡淡说道“嗯，多谢姐姐关心，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王琳在一旁听这秦流素是要放纳兰鸢走并没有处罚她的意思，不禁拦住了纳兰鸢，她右手一伸，挡住了纳兰鸢，扭头朝着秦流素说道“姐姐，这可是要放过兰妃的意思？刚刚她欺负我的难道就不算数了？”说着，眼睛里便又有几滴泪水流出，那样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秦流素知道以这王琳的性格是不达到目的绝不会善罢甘休，见她这幅我见犹怜的样子只笑了笑，转身直视着王琳泪眼婆娑的眼睛，说道“妹妹放心，我自会将事情了解清楚，现在听你们的一面之词自是不足够的…”
“那姐姐想怎么样？”王琳叫秦流素如此气势汹汹，咬了咬嘴唇，不禁有些心虚。
“刚刚在这里的也不止你们三人，这么多的太监宫女也不是瞎子聋子，我大可问问他们…”秦流素扫了眼低着头的众多宫女太监。
很显然，那些宫女太监听了这话都将头低的更低了。在这宫里生存，都得提着脑袋过日子，谁也不想得罪这些个宫里的主子，月钱没了是小事，怕的是会招来杀身之祸。他们那些主子若是想不动声色的除掉他们，那还不是像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王琳扫视了眼围在四周的丫鬟宫女，目光不无审视，刚刚还是算她理亏，她也知道，事情闹大对谁都不好。
“姐姐，这等小事也不必兴师动众，今天就算是那林紫婉的错吧，如今她也领了罚，还是算了吧…”王琳虽然心有不甘，可也是懂得什么时候该收手什么时候该出手。
秦流素看了看王琳，目光中带着审视与警告，王琳见了立即将头低了下来，秦流素旋即扯了扯嘴角道“这宫里不比你的尚书府，本宫奉劝你可得收敛点，既然入了宫，共同服侍皇上，就要和睦相处，不要般弄是非，搅的后宫不得安宁，到时候皇上要是发起怒来，我可帮不你…”
王琳听秦流素的话提及皇上，保不齐这秦流素会给皇上吹什么耳边风，还是服了软，早听说皇上对这秦流素宠爱非凡，她一生气就将这件事给抛在了脑后，如今她该和这秦流素打好关系才是，于是用手帕抹了抹眼中未干的眼泪，欠了欠身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说道“是妹妹不够通透了，本事自己的事情还将姐姐也给扯了进来，真是让姐姐为难了，姐姐放心，今后妹妹一定注意”
说完还又朝着一侧的纳兰鸢走去，还握了握纳兰鸢的手，说道“今天是妹妹对不住了，还劳姐姐见谅…”
纳兰鸢在心中冷笑，外面都说这宫里的女人各个都像戏子，如今她见到这王琳自是信了，听她说了这话，她若是在想为难她，可就是她的不对了。
纳兰鸢只淡淡点头，她只想事情早点结束。
秦流素见这厮变脸变的如此之快，也在心中冷笑，若是真让她和这王琳整天见面还说不定得有多费神呢。
“行了，我见妹妹脖子上的上还没好全，还是待在宫中好好养伤，尽量少出来，这御花园花香草深的指不定又会从哪里窜出什么野猫来呢…”秦流素看着她脖颈上仍贴着膏药悠悠的说道。
说到这个，王琳又用手抚了抚伤口，仿佛还有些刺痛。
听秦流素这么说，本是该生气的，但想着兴许是这秦流素吃了她的醋才说出这么酸的话。她听说她被野猫抓伤后皇上便下令全面清楚这皇宫之内的猫不禁心中又泛起了几丝甜意。看来皇上还不是完全不在意她的，当初她在选秀大会上皇上对她兴致缺缺，或许也只是她看错了。
只是她如今伤着了不能侍奉皇上，皇上也不可能来找她，她今日虽然去了御书房，即使她知道秦流素在之前就说过的那是后宫嫔妃的禁地，但她这个人恃宠而骄，既然皇上都愿为她铲除这宫中成群的野猫了，自是对她有几分情意的。
结果没见到皇上，便被那里面的公公给赶了出来，本就是一肚子气结果在路过这御花园时，便看见那个兰妃和林紫婉在一块，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王琳知道她该见好就收，那个林紫婉已经领了罚，三十仗对她一个女流之辈也已经足够让她躺在床上几天了。
便上前欠了欠身，笑道“是，多谢姐姐关心，妹妹一定好好养伤，好早日侍奉皇上…”
秦流素见天色也渐渐有些晚了，若是在纠缠下去她也没那个精力了，扫了她一眼说道“好了，都回去歇着吧…以后记得我这后宫见不得那些勾心斗角之事…”
说完便收回眼神，在秋香的搀扶下径自走开，只留王琳纳兰鸢在原地。
纳兰鸢见秦流素走后。便也无心在和王琳待在一起，紧了紧身上的夹袄便不理王琳带着恨意的眼神抬腿迈步走开。
王琳看着那两人走远的背影，握了握手中的手帕，自顾自的说道“等着吧，来日方长…”
刚刚在那御花园待的有些久了，一弯新月已经悄悄爬上夜空，划过那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整个皇宫里显得神秘而安静。
秋香扶着秦流素走在石板路上，也可以感受到身旁的人情绪不佳。
“娘娘，可是那王琳惹得您不开心了？”秋香低声问道。
秦流素用手抚了抚有些散落的头发，看了眼身旁砖红色的城墙，缓缓说道“那人外强中干，表面上装的强势无比，实际上她比谁都胆小…我还不值得跟她置气~”
“那小姐你为何闷闷不乐？”秋香以为秦流素许是又在生楚绝尘的气。
“你知道吗？秋香…第一次，第一次我感觉到害怕，我害怕我会在余下的一生中都一直像今天一样，为各宫的妃嫔争斗费神费力，然后再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秦流素秀丽的双眸看着眼前足有五尺宽的青石板路，前路没有一个人，越发显得这条路幽远，寂寥。
“娘娘…您还有皇上，还有我呢，您放心，奴婢一定会一直待在您身边的…”秋香握着秦流素的手紧了紧。
秦流素笑了笑，那笑显得有些无奈，她慢慢说道“可是，想想还是觉得心烦，我可不想一辈子为了她们那些心机配合她们演戏~”
秋香这么一听，又以为她是因为楚绝尘纳妃一事，所以连忙安慰到“娘娘，皇上纳妃只是权宜之计，在我看来，他最爱的还是你…”
“秋香，你不懂，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不是爱不爱的问题，而是相互妥协的问题。”秦流素边走边说，入宫以来，她的宫廷步走的已经相当好了，在外人看来，她好像已经适应了这里的一切，可就她自己而言，其实并没有，她只是不想年少时那般口无遮拦，她学会了隐藏，不论是对外人还是对楚绝尘。
楚绝尘是皇上，纳妃对他来说理所应当，所以对于他纳妃这件事，她妥协了…是，她感觉到他还是很爱她的，可这种爱却不知道在何时已经成了她的一种负担。
她害怕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会让楚绝尘又做出什么事来，她知道他一向以她为重，就想他为了她耗费多日命全宫中的人对那些野猫斩尽杀绝。
“小姐，男女之情秋香却是不懂~不过我只觉得只要虽在这宫里有些孤单和拘束，但只要皇上对你好就行了，你可要知道，天下女子都惦记的男人是你的夫君啊…”秋香调笑道。
秦流素无奈，谁说天下女子都惦记楚绝尘了，想想那林紫婉对穷书生柳生便知，爱一个人是不看他的外貌和家事这些外在的东西，而是看他的内里，他的内涵。
想到林紫婉，秦流素又皱了皱眉头，今天她在众人面前说出那等话，如此大不敬，她必须得给她点教训，才能以儆效尤，给底下的人交代也教教她这宫中做人的道理，她还是太冲动了，如果今天放过了她，那以后恐怕就得惹出更大的货啊。
“秋香，你待会去司制房给林紫婉送些金疮药，吩咐那里的人，这几日不要给她事情做，让她好好养着…”秦流素低头朝着秋香说道。
“是，小姐，只是我怎么感觉那林紫婉怎么会对小姐有种敌意？”秋香问道，她今天确实是看到林紫婉眼神中的愤恨。
秦流素听她这么说，只说道“也许吧，我们不能做到让什么人都能喜欢自己…”
她该清楚也能理解林紫婉的痛苦，她对柳生用情至深，却被活活拆散，当初自己被卷入她们两的事却没帮到任何忙，这个且不说。她还是楚绝尘爱的人，她的家人费尽心机要将她送给的人的皇后，若是换作她，她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好脸色。
秦流素越发感觉这条路很长，长到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