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章,子夜留书
第九百二十章,子夜留书
青阳棋圣和玉儿飞速离了湘江,这便向江南道的边缘而來,两人的路线似乎是往西南而去,再过不久便要到江南道、岭南道和西南自治的羁縻州相交界的桂州地界,过了桂州再行一日的路程,几乎便可到南疆了。
这一日已是晚上,青阳棋圣虽然极想赶路,但是玉儿已经有一晚全沒休息,又赶了一天的路,又饥又渴又累,无论如何也不要再赶夜路,青阳棋圣沒法子,便只得在桂州东北部一个小镇之中寻了家客店住下。次日再往南疆去。
晚间吃饭时,青阳棋圣倒是沒有亏待于她,一桌子的好酒好菜,玉儿虽然腹中饥饿,但是尝了一箸之后,又觉得口中索然无味,实在无心下咽。便多喝了几杯水酒,权当充饥。饭后已有六分醉意,她便扶着栏杆,慢慢上楼回客房睡去了。
青阳棋圣端着杯子独自饮着,一杯又一杯,兀自不停,一边悲声自言自语:“大哥、二哥、四弟五弟,我们五色使向來形影不分,想不到一别竟是二十余年,为了这个丫头,你们都已经...你们放心,既然咱们为了这个任务付出了这么多,我绝不会让它付诸东流,等回到妖界,我就來同你们团聚。”说罢,他扶住胡子,猛地灌下一杯,忽而悲声苦笑,口中大声吟道:“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这里是个很小的小镇,地方不大,客流也稀,客房之中除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外加一张床,便几乎再无他物。玉儿回到客房中,慢慢关上了门,她趴在门缝边,身上似乎沒有一丝力气。慢慢转过身,身子便顺着门板慢慢的滑坐下去。
呆坐了好一会儿 ,只觉得有些寒凉,转头看了看,只见一侧的窗户正敞开着,夜风从中灌入。玉儿便起身來,慢慢去将窗户关上,行尸走肉一般踱步到了床边,也不脱鞋,便蜷着身子缩到床角,看着桌上灯罩内的火苗,呆呆的出了神。
焰苗悠长,安安静静,橘红色的外焰腾着一股淡淡的青烟,在火焰上方漫卷翩跹,随即慢慢消散。玉儿便盯着那火苗,一动不动。暖暖的油灯灯火好像慢慢放大成了一轮落日,韩仑正坐在自己周围,看着那一轮橘子似的残阳慢慢从地平线落下去,借着最后一抹残光,两人相对而望,浅浅一笑,韩仑随即拥她入怀。虽然夜还未至,但是他胸口的温暖已经驱散了整夜的清寒。俄而,那火苗之中似乎又浮起了一道道画面,有的是自己故作娇气,两人打情骂俏的那些日子,有的是生死关头,谁都不离不弃的难忘时刻。一幕幕如画卷般翻过,不知不觉,她已经啜泣出声,双眼之中满是泪水。
忽然间,焰苗动了几下,啪的一声,刚才关上的窗户竟然又重新打开了。
玉儿觉得奇怪,不过也不愿在挪动身子,便扯了被子过來掩住身子,将脸埋在被子中,一时又变得安静起來。
“玉儿...玉儿妹子...醒醒。”
玉儿忽然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一抬头,灯却忽然灭了。而此时分明有一个人影正闪到她面前來,玉儿一惊,喊道:“谁...”
话刚出口,便被人捂住了嘴。
“是我,别出声,”这声音明显是被压低了,玉儿细听了片刻,眨了眨眼,也小声道:“罗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原來此人竟是罗啸成,他压着声音道:“我从昨天晚上就开始跟踪你们了。我不知道那家伙真正的实力,所以沒敢轻举妄动。现在才是好机会,快跟我走吧。”
“去哪,”玉儿茫然问道。
罗啸成道:“回扬州啊,你还想去哪儿,你们才刚刚成亲一天你就出事了,难想韩少爷该有多着急。”
玉儿顿了顿,忽的闭上眼撇过头去。罗啸成道:“趁那家伙还沒发现,我们赶紧走。”罗啸成拉过她的手腕,便要带她离开,可刚一转身,桌上的灯竟然忽的又亮了。
青阳棋圣怀中抱着一坛酒,桌上放着那把青日长剑,道:“想往哪儿走,”
见自己的行迹已被发现,罗啸成立马翻出贯日斧攥在手上,道:“玉儿妹子,你快走,我拦住他,”
青阳棋圣冷笑道:“你能拦得住我,你有几分实力,老夫我可是了如指掌。”史云扬道:“老头,我不管你是谁,你想从手里带走我朋友,那也沒这么简单。我这点实力,拦住你怕是也不见得多困难。”
“哦,那你试试,”说罢,青阳棋圣手心一抬,忽的发出一道青光,罗啸成浑身上下腾出一道淡淡的青色火焰,一刹那间,他只觉得身中的力量竟被突然排空,就连拿起手中的斧头都倍感吃力。
“怎么会,”罗啸成双膝一软,头上顿时冒出大汗。“你...下毒,”
青阳棋圣笑道:“老夫便知道你们不会善罢甘休,因此早就在公主身上施下了软魂散。”
罗啸成仗着斧头骂道:“卑鄙,有种咱们打一场,”
“就是打一场老夫也不见得会输,不过现在我可沒这个时间。不过你放心,老夫欠你一条命,我不会加害于你。这软魂散不过是封闭了你体内的灵力,三个时辰之后,你自然就能动弹了。”
罗啸成眼中满是不甘,然而身中中了毒,一动也不能动,不禁愤然。“妹子...对不住...”
玉儿忽的摇头,慢慢附身将他搀起,扶到床边坐着,沉首道:“罗大哥,我不回去了。”
罗啸成闻声,心中忽的一震,道:“你说什么,”
“我不回去了。”她抬起头來,淡淡说道。罗啸成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玉儿默默颔首,道:“你既然一直跟着我,想必已经知道了,我不是人,我是妖。”
罗啸成不以为意地道:“妖又怎样,人又怎样,你觉得韩少爷会在乎你是妖而嫌弃你吗,我太了解他了,他绝不是那种人。或许常人眼中对六界生灵有着偏见,但是韩少爷不会有的。”
玉儿点头,道:“我知道,不过我心意已决...你们不要再找我了。”
她忽的转过身去,不敢去看罗啸成的脸。
“公主,我们走吧,此地已不宜久留。”玉儿抬起头來,夜风徐徐,玉儿怕他留在此处受寒,便慢慢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她忽的看见窗户下的小几案上压着些纸。沉思片刻,玉儿轻轻取出点绛笔,铺开纸张落墨其上: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己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蝇头小楷徐徐勾成,一点一划,早已因颤抖而歪斜。一颗颗泪水打落在纸上,墨团晕染开去。最后一划完毕,纸上已经湿了大片。玉儿苦笑了一声,忽的掩住唇,转身跑出门外去了。
“玉儿妹子,,回來,,”罗啸成奋力的喊了一声,可只听得下楼的脚步声越來越远,忽而开门声传來,便只听得风吹林间,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青阳棋圣也站起身來,道:“这是一坛五十年的春华醉,特意谢你的救命之恩,就此别过,”
说罢,站起身來就要出门。罗啸成忽的一声长啸,道:“青阳,你跑不掉的,你休想带走玉儿妹子,下次被我追上,老子定先宰了你,”
青阳棋圣抚了抚胡子,抓起桌上的青日剑,一言不发,不以为意的转身出了门去。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一整个晚上,玉儿都失魂落魄似的,由青阳棋圣领着她飞在虚空中,为了摆脱罗啸成的追捕,因此两人绕了一番远路,直到确定他们不可能找到自己的踪迹时,这才稍稍放慢了脚程。
此时两人所在乃是江南道的最西面,若是一直往西走,翻过十万大山之后,差不多就应该要到南疆了。
翌日清晨,玉儿忽有觉得腹内燥热,身中好似有千虫噬咬,痛苦难耐,唯一渴望的就是鲜血,虽然已经沒有昨日那样强烈,但是却还是难以隐忍,一时间,玉儿双眼之中的红光忽隐忽现,时而面露凶相,每每那时,青阳棋圣在她眼中便如同猎物一般,但片刻清醒之后却又强烈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血...给我血...”玉儿压着声音低低的吼道,忽而又扼住喉咙,急急后退,道:“不,不行...不能这样...”
青阳棋圣见她神情痛苦,便知嗜血**又再次升起了。不由得叹道:“若是不盈周岁的婴孩,身中嗜血**本不强烈,随着时日变迁,终可渐渐控制,你的嗜血**已经被压制了二十一年,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忍得住的。”
忽然间,玉儿双眼已变成全红,只见她十指屈成爪,一声厉喝,随即向青阳棋圣扑了过來,青阳棋圣忽的闪在一边,手中一道印决凝成,只见玉儿的脚步忽然一滞,地面上一根灵力长成的藤条竟然破土而出,绕着她周遭一阵缠绕,瞬间便形成一个牢笼,将其困在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