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chapter46
何荣丘和何荣丰两对夫妻前脚刚走，梅小沫后脚就下楼开车回了何宅。一路上都十分忐忑不安，外祖父对两个儿子很严厉，但他们遇到麻烦时也都会出手相帮，按照老一辈人的观念，发达了，帮帮穷亲戚才对，可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他们不怀好意。
她不敢把她内心的真实想法袒露给外祖父，他会伤心难过的吧。
沈佟回家时发现梅小沫不在家，她说过今天全天不出门，他还特意给她带了午饭回来，在路上想着她吃货本质展现时，那欣喜的眼神和他筹谋着想讨的奖励。
这样冷清的家是怎么回事？阳台上还晒了被子，她做事从来都不做一半就撒手的。
高层楼的风吹起他轻薄长外套的衣角，一前一后地来回摇摆着，他的背影蓦然有点萧瑟和孤独。
梅小沫接到沈佟电话时，她正在何宅倒车，她车倒了一半，停了下来，来不及关上制动，只听得车的发动机还在微响着，她柔声地说：“休息了么？”
沈佟右手插在长款风衣的口袋里，一手拨弄着便当盒包装的塑料袋，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突然有点不习惯，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推开家门第一眼就能看到她，他只要多走几步，手一揽，就能拥她入怀，两人什么都不做，一人坐一边看书，时不时眼神交流一番，不说话，对他来说很舒适温馨。
“你出门了？”
梅小沫打开车门，抽出车钥匙，下了车，她用头和肩膀夹着手机，本打算多坐会再回去，他估摸回家了，她说几句就回去陪他。
“对，我在外祖父家，有点事。”梅小沫一向都不愿意向别人说自己的麻烦事，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承担。
沈佟心里有点不舒服，既然已经结婚了，她若是有什么麻烦事，跟他说一说也无妨，可她这语气，明明遇到了难题，却打算隐瞒到底，她难道不信任他？
多想了一些事的沈佟静静地不说话，听着梅小沫的呼吸声，梅小沫见沈佟没有说话，也停了好久，她一开始以为是信号不好，拿下手机一看，信号满格，没有任何问题，那他为什么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呀？那我先挂电话了？”梅小沫一心只想找外祖父求证或解释她刚才的做法。
沈佟见她一点都没察觉出他兴致不高的心情，冷冷地说：“好。”他话语简短，语气却透露出浓浓的不快。
梅小沫原本就有些烦躁的心一下子犹如干柴遇上烈火，被点燃了，她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你这是什么意思？语气那么不好？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她觉得自己很委屈，今天无缘无故被讨厌的人算计，如今还有可能会让养自己长大的外祖父失望，他不知情，她也不打算麻烦他，本来想多陪陪外祖父让他消消气，听说他回家了，她就想赶紧回去陪他，她都这样事事以他为重了他还不满意，她突然觉得心好累啊。
开始怀疑他们的婚姻是否能够持续下去？
难道和母亲一样，像轮回一般么？
也许她不应该结婚。
何韵萍的房间阳台朝向是车库，听到梅小沫压低的愤怒声，低头看了一眼，似乎见到她双眼微含着泪光，她放弃一直以来淑女矜持的模样，高声问：“小沫，你怎么了？”
她站在阳台上，梅小沫觉得她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她听到了他们闹脾气了，她想起何韵萍那天在厨房跟她说过的话，难道这次她没有再看走眼？他们真的不合适么？
不管她现在怎么想，梅小沫只仰头含着泪花笑道：“没事，他说的故事太感人了。”她试图掩饰过去她在何韵萍面前的狼狈。
沈佟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他刚想开口解释，电话那边传来了盲音，等他再次打过去时，电话已经关机了。他心开始慌乱了。梅小沫那么决绝的那次还是她果断搬家的时候，这次......
梅小沫深呼吸，偷偷抹掉睫毛上的泪珠，对着光滑的门练习式地扯出一丝微笑，不由得自嘲自己突然变得脆弱了，这样的她太丢人了。
欢快地喊着何老爷子，梅小沫步伐特意迈得更为轻松，何韵萍从楼梯上一步一步优雅地走下来，不慌不忙，“你外祖父出去了。”
“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梅小沫变得有点拘谨，她不习惯跟何韵萍单独在一个空间里待太久。
何韵萍坐到沙发上，抬眼自然地看了她一眼，吐出一句：“坐吧。”梅小沫倔强地抿嘴站着，身子挺得有点僵硬。
看在眼里的何韵萍叹了口气，戳破她逞强的那层窗户纸，“你也没地方去了吧？”她刚才细心揣摩了一番，车子都没有倒进去就接电话，让梅小沫这样重视的人只有父亲和沈佟了。她不会用刚才的语气跟父亲说话，那就只有沈佟了。
他们吵架了吧？
梅小沫觉得她在嘲笑自己，那傲慢的举动，肯定的语气，还有奚落的话语，难道她就没有人收留么？她觉得既尴尬又难堪。
如果说刚才被她看到的一瞬间她讨厌沈佟和自己，那现在，她是恨了。
等会她就回去收拾东西，随便找个地方住就行了，若是租不到，那暂时住旅馆也行，她不想再看到沈佟了，一点都不想。
分居两年就可以离婚了吧？梅小沫暗暗连离婚的计划都想了一遍。
梅小沫现在只能硬撑着她没事，她很好的状态，故作轻松地坐到何韵萍对面，“你想太多了。外祖父什么时候回来？”
“他一早就出门了，我哪里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应该再等会吧，也许。”何韵萍端起茶喝了一口。
上次她在咖啡店里遇到唐少雪，之后唐少雪的真实身份被揭穿后她就再也没有去咖啡店里买咖啡了。存货早就用光了，她也懒得再出门去买，她现在都尽量少去外面走动，地方太小了，省得又碰见不想见到的人。
梅小沫敷衍地哦了一声，两人默默对坐。
何韵萍一改往日对她的漠不关心，温和地询问：“你找你外祖父有什么事么？”她也自己反思过了很多天，觉得她确实没有做到作为母亲应该做到的责任，她也知道她现在弥补也许太晚了，但她还是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她排忧解难。
可俗话说，好心办坏事，大概指的就是何韵萍这类人吧。
梅小沫想着两人这样对坐着也不成体统，她暗自思索着这会子回去沈佟在家的可能性大概有多少，是不是要去姜凡或者师傅的家里避一避？幸好她没有带沈佟去见师傅，要不还真如母亲说的，躲都没地方躲了。
“那今天有人来过么？”
何韵萍无所谓地说：“哦，他们去找你了吧。地址是我说的，我想着反正你手上的剧本或者小说也要卖，昨儿我也跟父亲说起你的小说改编的事，可惜父亲不感兴趣，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会看在你是我女儿的份上出个高价。”
她想得很理所当然，好似她的面子有多大有多厚，他们就应该牺牲下自己的利益多帮衬梅小沫一样。
梅小沫只是淡淡地说：“请你以后不要再自作主张插手我的事，行么？”她冷淡的口吻，何韵萍特别不爱听，她这是为她好，怕她被人骗了，她怎么还觉得自己很碍事。
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对于梅小沫不领情这件事，何韵萍还是有点气愤难耐的，在国外，哪个人会这样对她，不说声谢就算了，还这爱理不理的样子。
咽不下这口气的何韵萍想起刚才梅小沫遮遮掩掩的模样，明明在哭，明明被辜负了，还一脸的违心的笑容，装得跟真的一样，早就警告过她，沈佟靠不住，如今还打算瞒着，呵呵。
她也学着梅小沫的口吻，淡淡地说：“我看到你刚才在哭了，不要以为我没看到，我只是不想揭穿你而已，上次就跟你说过沈佟靠不住了，你还不听，硬是要嫁给他，吃亏了吧？是不是找小三了？赶紧离了吧，早离早脱身。你现在还年轻，还可以再换一个更好的，幸而还没有孩子，要不就是个拖油瓶，想找下一春都难。”何韵萍只是想趁机教训她，告诉她，要多听听她的建议，不要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
梅小沫却被她的拖油瓶给刺激了，她这是在说自己是个拖油瓶么？
“对，我就是你下一春的那个拖油瓶，不过我们好歹领证了，再分开也叫离婚，你却连领证的机会都没有，还让我从小到大都背负着私生子的罪名，你觉得我们两人的眼光谁差？”梅小沫讥讽她，冷笑了一会，又接着说：“你在国外是风光了，那是因为你有个好父亲，若是没有外祖的钱，没有外祖当年的声誉，你能有什么？你还不是要终日泡在酒坛子中醉生梦死，说得好像你就是那种转身离开一走了之毫不眷念的人，当年梅柏离开时，你不是还拉着他的衣裤脚求着他不要抛弃你么？你不是还出去找了好几天么？你不是还扯着我说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是个女儿你才会被抛弃的么？”
“我们也没有那么深厚的母女情，请你下次不要再来假装关心我的样子好么？说实在话，我只感觉到了恶心！”
啪一声，何韵萍上前打了梅小沫一巴掌，红彤彤的巴掌印清晰地出现在了梅小沫的脸颊上，梅小沫侧过脸，顿了一会，呵呵地笑了。
“说破了你的内心，慌了么？你慌什么？你不是想讽刺我么？怎么，换我讽刺你你就受不了了？”
“你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被抛弃了么？我可以告诉你，除了你们当年抛弃了我以外，还没有任何人在我抛弃他之前先抛弃我，没有任何人。”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们是不是吵架了？对，我们是吵架了，对，今天我确实过得不幸福，我也想要离婚。但这跟你有关系么？”
“我不同意。我不会和你离婚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沈佟大步走进来，拉住梅小沫，却看到了她脸颊上的巴掌印。
他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心疼地问：“很疼吧？你等会，我去厨房拿冰块。”梅小沫冷漠地拉住他，“不用了。”
沈佟不顾何韵萍在现场，“我刚才口气不好，我是在怪你，但我也在怪我自己。”梅小沫不想听他各种道歉，只想要快点离开。
沈佟却双手圈着她不放，任凭她用手里的包砸他的肩膀甚至是脸，他都不放开，“你再打我我也不会放开你。你先冷静听我说。我们是夫妻，我知道你急匆匆出门肯定有急事，你接电话的声音明显情绪不高，我想你遇到了麻烦，我希望我能够替你分担，但是你似乎还一直都处在单身的状态。”
“我们两人是一体的，你可以依靠我，这不是软弱，你懂么？我也想要依靠你。我不想看着你强颜欢笑的样子。是我的错，我不该口吻那么冷淡，我一定改，但是你能不能给我担心你，替你分担责任的机会？”
“不要离开我？看我的表现好么？相信我好么？”沈佟耐心的解释和他内心的独白让梅小沫震惊了，许久说不出话来，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却是做得也不够好，她确实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她也冲动了，不应该轻易就说离婚。
“你说要离开我，我好伤心。”沈佟温柔地说。
梅小沫抹干刚才不知不觉中顺着脸轮廓流下的热泪，道：“嗯，是我不好，不该随便生气，不该猜疑你，不该不信任你，我以后都跟你说，你也要跟我说。是我不好，真的。”
沈佟用唇轻轻地吸走她脸上挂着的泪珠，他的唇热度滚烫，她的泪水冰冷，好似他用他的炙热的爱融化了她冰冷的内心。
“好。我们再也不吵架，再也不分开了。”
“嗯，我们不吵架，不分开。”两人十指紧扣相视而笑。
何韵萍看着他们，上前想说些什么时，何老爷子笑呵呵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呦，你们手牵得那么紧，你们母亲都不知道该站哪里了。吃饭没有？肯定没有吃午饭，正巧了，小钱送了我条鱼，让帮佣小谢做给你们吃，她做鱼的手艺好。”
沈佟和梅小沫两人上前，一左一右虚扶着他，梅小沫问何老爷子，“您去哪里了？我正有事找您。”
何老爷子出了趟门，心情好得快要飞起来，“你说。”
梅小沫认真地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还解释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沈佟听了梅小沫的遭遇更自责了。
何老爷子闭了闭眼，像是在忍耐些什么，“你做得对，他们说的是骗你的，我没有开口说让他们找你。不过昨儿我和你母亲谈过了你改版权的事，只是说找熟人更好，怕是他们听到了趁机作乱了。以后看到他们，不用开门。”
对于两个儿子像强盗一样的行为他很失望甚至是痛心，何韵萍却在一旁道：“这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哥哥和弟弟哪里会亏了小沫，就算亏一点点也没事，都是亲戚，小沫在家里也受了他们帮衬。”
何老爷子不高兴地道：“受什么帮衬？！你不懂就不要掺和，赶紧回去吧。”他一言不合就赶小女儿去国外，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在家里事情的处置上还是这么的糊涂。
“你按着你自己的想法做，外祖父支持你。你母亲的话不用管。”梅小沫靠在何老爷子的身上，抱着他甜甜地说：“谢谢外祖父。”
“对了，他们说账面上困难。若是真如此，我可以帮他们补补。”
何老爷子瞪了瞪眼，“不需要！还有我呢。”
“行，那用得上我记得跟我说。”梅小沫像只快乐的小兔子一般，恢复了活力，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何老爷子微笑着倾听，心思却飘到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