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祖

  何川领着原野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夕阳落山多时，西方仅存一抹暗红色的余辉，如脏旧的丝锦，飘荡在远方绵延黛墨的树林上方。

  一轮淡如薄冰的弯月挂在天空，微弱的月光轻轻闪耀在残雪上。寒气凛冽，砭人肌骨。

  “何叔，我们现在要去哪？”原野一直惦记着那本千流刀法，心中的渴望异常强烈。

  “明天在龙城有一场大商会，阡陌父子今晚必然会离开前去，我们找一条他们必经之路，等他们。”何川轻轻抚了一下自己浓密的胡须，抬手招来一辆马车。

  坐上马车之后，原野小声说道：“你是不是想抢劫他们？”

  “以前有没有做过这种事？”何川微笑道，颇有风轻云淡之感，全然看不出像是在做坏事的样子。

  “没有。”原野摇了摇头。

  “很刺激的，呵呵，一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由你动手去抢，那老阡陌手无缚鸡之力，小阡陌就是一个软蛋，至于他们所带的卫兵，应该也不是你的对手。”何川怂恿道，话语表情心安理得。

  “这……”原野有些忌惮。

  “想想那些狡猾的富商平时是怎么贩卖你们沙国人，多想想，想多了就能下得去手了。”何川说道：“以后，你想成为厉害的邪灵武者，做坏事是不可避免的。”

  原野犹豫一番，狠下心点了点头，“好吧！”

  大禹虽然给了原野第二次生命，但是何川才是真正影响他一生的人。多年以后原野回想到初次见到何川情景，依然会感叹，能在踏上灵武大道之初遇到何川，是最值得他庆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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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在出了陲阳城南门十里处的一个岔口停下，下了马车之后，何川丢一块银币给朴实的车夫，便让他回去了。

  接着下来，何川领着原野爬上一座蜿蜒漫长且低矮的山脉，在满是积雪的山脉上行走好一段距离，方才停下脚步。

  低矮的山脉下，有一条曲折的青石路，上面满是车辙痕迹。青石路的另一边是漆黑阴森的雪枫林，白雪堆积在雪枫树梢上，淡淡月光闪耀其上。不时有某种野兽发出怪异的声音，回荡在寂寥的寒夜里。夜色渐浓，覆着残雪的青石路上空无一人。

  “看到那个岔开没有？”何川指着青石路前端的岔口说道：“到时候老阡陌会乘着马车左转，你就在那个路口下手。”

  “嗯！”原野点了点头，抚摸着手中锈迹斑斑的直刀。

  “小子，想成为一名强者，就必须像疯狗一样，咬住你想要的东西，死也不松口。”何川看着原野手中的断刀，认真说道。

  “疯狗？”原野抬起头看着何川。

  黯淡的月光洒在何川脸上，使他侧面的轮廓看起来特别坚毅，他点头道：“对，像疯狗一样执着，像疯狗一样无所顾及，只有这样才会让你的对手忌惮你。”

  原野沉默着点了点头。

  “好了，休息一会吧，他们还要好久才会出现。”何川说着双臂环胸，依靠在积有白雪的岩石上闭目休憩。

  良久，夜色浓重，弯月将沉，一声凄厉的隼啼，惊醒了正在打瞌睡的原野。

  刚还打着呼噜的何川缓缓睁开了眼睛，平静地说道：“来了。”

  原野紧张地四下张望，好一会才看见山下青石路的尽头，出现一道黑影，接着是“嘚嘚”的马蹄踏石的奔跑声。

  四匹白毛飘逸的高大骏马，拉着一个可容纳八人的富丽堂皇的庞大马车，快速奔跑在青石路上。马车后面还有拖着一辆平板车，上面捆绑着一口异常巨大的黑棺材，几乎与平板车相当大小。

  “棺材？”原野奇怪地低语道。

  “这是富商的一种怪癖，喜欢把财物藏在棺材里，他们觉得很吉利。”何川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盯着路口淡淡说道。

  原野紧握手中直锈刀，有些蠢蠢欲动。

  “不急。”何川压住原野的肩膀，说道：“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经有人在路口等他们了。”

  “有人？”原野大吃一惊，望着那空荡荡的岔路口，什么都没看见。

  “嘘！”何川示意原野收声，没有再说任何话。

  飞奔的马车离那岔路口越来越近，飞扬的残雪如落叶般，被马蹄踩踏纷飞。

  就在马车离岔路口数米距离的时候，驾车的马夫突然勒停四匹白色骏马。骏马扬蹄嘶鸣，引得马车一阵颠簸，差点翻了过去。马车停下的一瞬间，岔路口飘扬起一场怪异的飞雪。

  冰蓝色的雪花小范围地飘飞在岔路口上空，落地之后，倏地在残雪上燃烧出朵朵蓝色火焰。

  蓝雪飘飞，冰火缭绕，一道人影从火焰中走了出来，挡在马车前面。

  身高九尺，长发披肩，面容白皙，腰佩七尺长剑的宗煜身上燃烧着一层淡淡的蓝焰。他双臂环胸，睨视着马车上穿着黑袍的车夫。

  老阡陌撩开车窗上的帘幕，伸出头来，见到宗煜，毫不吃惊地拱手说道：“没想到宗城使胸襟如此窄小。”

  “哈哈，老金猪，可否回答本使一个问题？”宗煜傲慢地看着老阡陌说道。

  “城使大人请讲。”

  “是谁给你胆子拍得我的碧浪火钻和雪沙狐？又是谁给你胆子深夜不带护卫出城？你以为江家那个黄毛丫头能保得住你？”宗煜脸上渐渐凝聚出了杀意。

  “我也有一个问题想城使大人？”老阡陌不惊反露出怪异的笑容。

  “说！”

  “城使大人觉得如今天下和以往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除了你变得更加愚蠢，没什么不同！”

  “错。”老阡陌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这个时代……已经变了！难道城使大人没有看出来？”

  “一派胡言！”宗煜耐心耗尽，不想再与老阡陌胡扯下去，手掌缭绕出冰蓝色火焰，曲掌成爪，掠步直取老阡陌头颅，同时怒斥道：“跳梁小丑，本使这就取了你的性命！”

  老阡陌惊慌地伸回脑袋。与此同时，宗煜的身形也抵达到车窗边。可是，就在他的火手即将****马车窗帘时，出乎意料的一幕出现了！

  一只漆黑色怪异如枯木般的拳头，倏地从车窗伸出，击打到宗煜的火爪上。

  “嘭！”冰蓝色的火光闪耀，一团劲风携带着蓝焰翻卷四射，宗煜吃痛后退，双脚在雪地划动数米，方才停下，惊骇地看着那只从车窗中伸出来的黑色拳头。

  “什么鬼东西！？”宗煜惊怒道，那只表面覆盖着如即将剥落的树皮的黑拳头，缓缓缩了回去。

  突然，雪地上游荡出一道宛如幽灵般的黑影。宗煜猛然抬头，发现刚才那个穿着漆黑斗篷的马车夫不见了。他心陡然下沉，刚欲转脸，身体上的蓝色火焰便猛烈颤抖起来。

  他缓缓低下头，恐惧地看着自己身体，一只漆黑如枯枝般的利爪，已经从后面穿透了他的胸膛。

  “怎么可能！！！！”宗煜喃喃一声，身体上的火焰不稳定地剧烈颤抖，然后猛烈地爆出一团巨大，却没有丝毫声音的蓝色火团。

  少顷，强烈的蓝色火光湮灭，将黯淡的夜重新还给弯月。几点蓝色火星飘飞在寒冷的空气中，挣扎几下，便无声地熄灭了。

  “刺刺刺……可惜，只是一道幻灵分身！”穿着漆黑斗篷的神秘马夫站立在白雪上，用铁瓷刮擦的刺耳声音怪笑道。

  接着，又一道黑影从马车中游走出来，另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与诡异的马车夫一同站立在一起。

  “果然，须虫傀妖！”何川轻轻说道。

  匍匐在雪地上原野，则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心惊肉跳，不敢言语。

  与此同时，远在陲阳城中的宗煜的寝室里，突然传出一道凄厉的吼叫声，划破寒冷的黑夜，吓得陲阳城中即将就寝的人们一脸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