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得这个形势下我不该再说下去的,可是我也知道,此时时机成熟,为了蔺继相活,我却不能不说下去了。
“奴妾与林琴公并非如王上所想的那样苟合共枕过,王上的怒火奴妾不知从何而起,然则若是林琴公因为王上您的不满而丧命,奴妾却是间接害死了师长般的大儒,断是无法心安的了。
如今若是王上还认可那个恩典,奴妾恳求王上恩许奴妾愿林儒琴公活下去的念想,奴妾不求别个,只求个好人好报。”
我冷静的映出我的真诚目光给嬴政看,希望他可以看得懂我虽然在言语中不得已激怒了他,可我却是真的不愿意让他伤心的真情心理。
胡亥请求嬴政给过我一个愿望,我用在了化身“林儒”的蔺继相身上,救担忧我而来的他出狱;而今嬴政许我一个愿望,我又一次用在了探望我的“林儒”身上,嬴政难免不加重了他对我的疑心。
“你费心求恩时想的便是有朝一日救得此人吧?”嬴政自我惊异的肯定着他的揣测,问我道:“弄虚作假利用胡亥求得一愿,忍屈挨掌不做争辩又储一恩,原不是为了自个…你当真为了他,什么都甘心做得?”
他痛心疾首越说越愤,握紧的拳头想要随时打破我脸颊一样的生气。
“王上…”
我想要解释我并非是有意如此的,尽管我知道我的解释极有可能无效,可我也想解释出来让他好过一些。
但,我才出一言,嬴政没有兴趣去听我的解释,当即便辩驳了去。
“寡人,不要听,”他因为太多激动而轻微的颤栗着,红目涌雾。忍痛道:“寡人宁愿真个挨你一掌。”
他霍然起身,爆着青筋披衣卷身,踹开殿门离去。
我知道嬴政生气,他的最后那句“寡人宁愿真个挨你一掌”的话深深刺痛了我的心——一位顶天立地始开黄土的大丈夫。他傲慢言语间的卑微得多苦痛才会对着“一介女流”表达出来啊。
嬴政因为我两次祈愿都用在了“林儒”身上而不平,我知道,可是我更想知道最让他生气的那个我不知道的原因是什么,于是我也匆忙拉了件外袍卷身,提拉着鞋子便跑步跟了出去。
“王上,王上——”
我即使是在奋力小跑着,可是不给力的提拉的鞋子依然是让我很吃力才能勉强靠近不回头大步前行的嬴政,因为太过专注追赶嬴政这个动作,我怕被他拉下的多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距离,故而我对于提起鞋子再追的想法连想都没有想起过。
“王上。王上…”
我喊的紧了,气息越来越不稳,最后的语气像是随时可能昏过去一样的无力。
嬴政气不过,突然停下了脚步;我站不稳,跌撞着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奴妾该死。”
我慌乱的后退稳住了身子。被跟跑过来的洛葱简略帮着系了一下衣襟,绕过嬴政的身子走到他的跟前去。
再不问,我会被憋疯的;再不问,我怕是不会再有此刻的勇气问出口了;再不问,我和嬴政的矛盾会越来越深,很可能会很快便深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奴妾的问询或许会愈发的令王上气恼,然而若是再不问出缘由来。奴妾怕是要郁闷而死了。”
我喘息着,豁出怯弱和顾虑的消极情绪,直问正在压抑怒火容我说话的嬴政道:“王上缘何觉着奴妾不属于王上您一人?”
闷堵不解的话终于得以问出口,我心头并没有轻松下来,反而因为不确定的答案更加紧张了。
嬴政殷红的眼睛射出了骇人的妒光,他晃动一下身子。拨开我本能伸出的想要扶住他的手臂,猛然抬起了他自己的左手手心给我看。
他左手上面有伤疤我是知道的,还是用我的亵衣围圈避过我的视线的,而且我曾经想看来着,但是那会儿不知缘由的被他愤然拒绝了。他此时展示给我。是什么意思?
收到我疑惑的目光,他眼神中的光调愈发的鄙夷我了。勾伸脖颈,贴耳向我,嬴政喃喃对我说话。
“你还真是问得出口啊!”他缩眯眼眸,冷笑道:“初次那夜你流的,是寡人的血!怎么样,震惊吗?”
什么?
他后移些脖颈看我的反应,转而嫌恶的阴狠着、又前倾头靠近了过来。
“你还真的震惊啊?会不会过于装假了?”
一语将我镇在原地,嬴政带着他满腔的羞怒与阴沉,与我擦身而过。
我流的,是嬴政的血?那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说的是,他宠幸我的初次那夜,我——田田溪的身子并没有流血,而是嬴政划破了掌心,为我床榻上面的铺单沁了血渍?
所以魏嬷嬷才要检查完床榻跟随我沐浴,因为不见我受伤,进而想要看洛葱的身子?
所以静夫人才会那般苛责我照顾嬴政照顾的不周全,让嬴政受了伤?
所以嬴政才会在初次之后,即使是强忍着欲火,也都再没有碰过我?
所以嬴政才对我的态度如此那般的恶劣的飘忽不定?
被洛葱和从人们搀扶着到达寝宫中、在狐狸毛软上躺了很久,于洛葱一直密切的关注之下才算慢慢回了神来。
“洛葱,你可察觉出王上宠幸我之后,我们用的那条铺单上面的血渍有何异常?”
我从没有过类似的经历,即使是千年之后的开放年代,我也不曾与人有肌肤之亲,故而我那日睁开眼睛只顾看神色异常的嬴政了,并没有有去查看血渍的概念和举动。
洛葱不假思索有了答案,只是她疑惑着不知、我为何要这样问她。
“奴婢本想要去整理夫人的衣物与床铺的,然而魏嬷嬷那会儿忽地带人赶来,并未让奴婢插手。”她叙述完,瞪大双眼看我道:“可是有何不妥?”
我没有告诉她有什么不妥,而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询问了她内心最真实的记忆。
“你确定你是打型‘我’一起长大的吧?”我正色向她求证。
洛葱见我问,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
“奴婢确定。”
想到了洛葱会这样说,但她真真切切的这样肯定了,我心里还是比原本要踏实许多的。
“那你定是寸步不离的照顾‘我’,就像来到秦王宫之后的这些年一样,没有一日分开过吧?”我继续求证。
洛葱还是听不懂我问话的用意,但她乐得协助我重温旧好。
“奴婢奉命照顾夫人,即便是很小的时候也是不能令时是公主的您有孤单的时刻的,故而莫说一日,如非被咱家夫人叫去问话或是照看膳食之类,奴婢便是一时也不能离开的。”
她说的认真又真挚。
如此铺垫铺好,我心里安心多了。
“那——”
话到嘴边,我不由得停顿了下来:
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话问出口对田田溪很是不尊重的,可是我不问就搞不清楚田田溪是否是处女,搞不清楚田田溪的过往我就得担下这个在嬴政面前捅破了的“不良妇人”的名头。
若是我或者田田溪真的有了这种举止,我厚着脸皮也只能这样认了,可是现在不清不楚的,我不能白白和田田溪一起担了这个“非处女”的冤枉罪名去。
“你一定是了解的,我失忆前,就是我被雷鸣电闪击中的重生前,‘我’——可有过什么男人?”我看着洛葱的双眸,问道:“我是说万一,就好比华婵所流言的那样,可有什么齐国贵族或是青年才俊与‘我’相知相好,做过出格的事情?”
我刚借着田田溪的身子苏醒的时候就曾经向洛葱询问过田田溪的过往,依着洛葱所言,田田溪那十几年的过往很是简单,除了日生而起、日落而眠的两大状态转变外,再就是向长辈请安或者发呆之类的深宫乖女所为了,故而我再次询问,只是想要更加安安我自己惶恐惯了的心罢了。
我要安心,我的言词却令洛葱不能安心了。
“夫人您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可是病了,亦或是吓着了——莫不是被秦王折磨的了吧?”
她一连串的发问着她的臆想,问的她自个儿都乱了方寸。
我知道她是真的怀疑我遇着了头脑不清的事情了,可是我要听她对我问话的正常回答,于是我当做她是在玩笑,正经脸色给了她。
“我说认真的,不是八卦——胡言乱语,你正面回答我。”我一急,又出了洛葱听不懂的词汇出来。
见我严肃,洛葱也严肃起来。
“齐王宫虽不比秦王宫的墙高地广,然而也是规礼严明的地方,因为君太后的自律,故而田氏女儿家更是明洁自好的。且不说与宫外人接触,便是公主自个儿的宫殿公主们都不常外出的。
公主您在重生之前,除了个把载才能在宴席之上远远看到咱们齐王与诸位公子公孙之外,断不可能遇到任何男子的,更不要说什么相知相好了。”
她十分码定的回望我。
“肯定?”
我心里有了底儿,却不由得再次发问着,以此安抚我被揪惯了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