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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梅花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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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杜梅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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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神情恍惚的杨逸走进办公室,周铮脸上呈现出郑重、无奈、悲痛和惋惜的复杂表情。他扶着杨逸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杨逸,你要挺住,杜梅是好样的,她到死都没有说出组织的秘密,我非常敬佩的人当中,她是第一个。”

  杨逸顿时一阵天旋地转,泪水夺眶而出。恍惚中,耳边响起了杜梅说过的那句话:这是政治,有政治,就会有牺牲,政治是为理想而存在的,为了理想,免不了会有牺牲。如果有一天,我也像李先生他们那样……

  良久,杨逸呜咽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们来南京路上的时候,老虎桥监狱,秘密枪杀。”周铮惋惜地说。

  杨逸哭着说:“我要见她,师傅,我要见她!“

  周铮也是悲痛万分,眼中含着泪水:“都不成人形了,我怕你悲伤过度,闻讯赶过去,把她安葬了。”

  “她在哪?”杨逸抽泣着。

  “菊花台。”周铮拍了拍杨逸的肩膀,说道:“这几天,老乔都跟着你,让他带你去。”

  最后周铮郑重地对杨逸说:“杜梅的死,让我们看见了中华民族的希望,她是一个不屈不挠的民族,杜梅就是我们民族精神的化身。同志,共勉吧。”

  杨逸坐在杜梅的墓前,久久不忍离去,脑海中反复地呈现着初次相识、共历风雨、山林疗伤等早已过去的画面,杜梅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响起:有政治,就会有牺牲;为了理想,免不了会有牺牲;如果有一天,我也像李先生他们那样…… 声音好像从远处的山谷传来,由远到近,由近到远……

  杨逸噙着泪水自言自语地说:“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是我害了她,不该去那个裁缝店,是我害了她!”

  杨逸乘坐着老乔的汽车,赶往淳溪。他向周铮请示,去看望杜梅的母亲。一路上思绪千里,感慨万千。直至今日,斯人已化作一抔黄土,却连她生前居住的地方,也没能来得及瞻仰。他心中一直把杜梅的母亲当作岳母,可和岳母的第一次见面竟是带着她女儿的噩耗。

  老乔向路人打听,找到了杜梅的家——郑家。

  郑家的院子不大,但收拾得相当整洁。院子右边,簇拥着四棵紫竹,相当茂盛;紫竹丛的周围,摆着各式各样的花草;左边墙角处种着一棵梅花,枝叶尚存,花已不再。杨逸看见这场景,联想起王安石的那首诗,不禁满腹悲桑,沧然泣下。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足雪,为有暗香来。

  杜梅的母亲听到有人轻推大门的声音,从堂屋跑了出来,轻轻呼唤着:“阿梅,是阿梅吗?”

  杨逸走进院子,长跪不起。

  杜母见状,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阿梅怎么了?我阿梅怎么了?”

  杨逸哽咽着:“阿姨,阿梅她,她,她已经离开人世了。”

  话还没说完,杜母就晕厥过去了。

  杨逸一把抱起她就往屋里走,一边还喊着:“阿兰,阿兰!”但里面没有人答应。

  于是,杨逸抱着他走进左边一间房间,把杜母放在了床上。

  过了一会,杜母嘤的一声,哭了出来。杨逸握住杜母的手,眼中喊着热泪,啜泣着说道:“阿姨,全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她去裁缝店的,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杜母呜咽了一阵,忽然抹去眼泪,对杨逸说道:“你是?”

  杨逸说:“我叫杨逸,郁德药堂杨敬亭的儿子。”

  杜母抓住杨逸的手说:“杨少爷,你带我去,带我去见她。”

  杨逸说:“好,阿姨,我带你去,可我得先把阿兰找回来,我们一起去。”

  杜母幽咽地说:“阿兰跟他同学走了,说是去了芜湖。阿竹、阿菊在书院念私塾。对,我去把她们找回来。”

  杨逸扶起杜母,说道:“阿姨,我陪你一起去。”

  车子开到学山书院门外,杨逸搀着杜母走了进去。

  不一会,两个长的一模一样、亭亭玉立、稚气未干的小姑娘就站在杨逸跟前。杨逸不禁赞叹造化的神奇,能造化出如此清丽脱俗、楚楚动人的三姐妹。“有其母必有其女,阿姨年轻时也应该是大美人。刚才光顾着哭,没顾上看丈母娘了。”他偷偷打量了一下丈母娘,发现的确有所不同,双胞胎姐妹和母亲挺像,杜梅只有眼睛像她,大大的。杨逸再仔细看了看,发现丈母娘其实还很年轻,顶多只有三十五六的样子,身材苗条,面容娇好,粉色白皙,只不过经历太多的沧桑,头发有些枯萎,杨逸不免心疼起来。

  忽然,他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杜梅尸骨未寒,竟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真是禽兽不如。

  车子缓缓地开到了菊花台。一路上,两个小姑娘好奇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但已被车内肃穆的气氛,压抑了童真。

  众人来到墓前,一起失声痛哭。

  杨逸再一次回到淳溪,把杜梅一家人送回去。先打发老乔回南京复命,然后自己步行回家了。

  回到家中,父亲气得抓起藤条一顿猛抽,李氏跑过来跪着护着杨逸,苦苦哀求:“大哥,要打,你就打我吧,是我让他跑的,留在家里让人抓啊?你忍心啊?”

  杨敬亭气得直跺脚:“弟妹,你这是在害他,成天不学好,不好好念书,就知道闹学 潮。败坏我杨家的门风!”

  杨怀亭也走过来劝:“大哥,算了吧,少爷能回来,是知道错了。”

  杨逸猛地跪下来,爬到父亲跟前,哭道:“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把阿梅害死了,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

  杨敬亭扔下藤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作孽啊,作孽啊!”

  第二天,杨逸去了学校,班里正赶上终考。

  他无心考试,心里不断想着杜梅、杜梅的母亲、杜梅母亲的头发和沧桑。终于,他站了起来,像往常一样第一个交卷。只不过,他今天交的是白卷,交的是心灵的白卷。他要用对杜梅的爱,延续到她活着的每一个家人;他要用这种爱,来填写心灵的白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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