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

  鸣声在外跟我约定的地方，是一处商街，附近倒也有几所小学，嗯！还有一所高中。

  我跟叶青青顺便闲逛的时候，我就开始琢磨，这小子到底什么身份？如今实名制上网已经成为户口般臭名昭著，是个网站，就把莫谈风月，莫谈国事放在最醒目的位置。

  丫的，古代士子还能互相在茶肆，酒楼交流下金瓶梅，风月宝鉴呢。

  我不怕他认出我的来历，他能够看到我的ip地址，却不是什么技术活，本着光明正大，君子坦荡的实名制国策，同城玩家的某段ip，是近乎半公开的。

  至于更具体的资料，就没法查看了。游戏玩家资料被泄漏，可以直接上法庭告幻想国际，有大笔的赔偿可拿。

  “莫不是鸣声在外吃喝了什么没带钱，要我帮忙来救急不成？”

  我心里偷着乐了一回，又觉得不大可能。

  叶青青是个不好逛街的主，我们对商街的繁华，只看得索然无味，来来去去卖的东西也就那么回事。很快找到了鸣声在外约定的地方，我四外搜了几圈，只发现一个明显看起来营养不良，皮黄饥瘦的中学生，正在跟人暴力对抗。

  原因挺简单，这小家伙弄了一辆看起来足足经历五十年风雨，饱经沧桑的喷气摩托代步，被一支号称战无不胜，善于攻坚的皇家城管部队给逮住，非要罚款兼没收。

  按理说，这个执法应该是交通部门的范畴，这车虽然老旧，按照现行的语意含糊，带有歧义，说不清哪年才能完善起来的喷气车辆法规，也属于可处理，也能放过的边缘。

  但是按照今年新颁布的，什么市容整顿文件，三条腿跟一条腿的人都不得上街影响市容，别说没收这么一辆破车了。罚他十万都是轻的。

  “路见不平，一声大吼！红方文明执法，蓝队忍气吞声！”

  这个就算是路人良心的极限发挥了。

  叶青青等一方凯旋之后，拉着我非要过去安慰，我匆忙说道：“你扔下百十块也就罢了，别把金卡也扔了给人，他拿去刷是违法的！”

  被我这么提醒，叶青青这才想起，她出门并未带有多少现钱。周围好心人这个时候，七嘴八舌说些闲言碎语，那个中学生却一脸的木然，对刚才的委屈，似乎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游目四顾，看了几眼，突然停留在了我的身上，顺口问道：“你是不是万夫不当之勇！”

  “嗯！你居然是鸣声在外？小弟，今年几岁啊？”

  甩开被人围观的境界，鸣声在外走到路边，淡淡说道：“今天真倒霉，我要借的钱你带了么？”

  “钱我倒是带了，怕你不方便，我还特意取出来的现金！”

  我当初一时冲动，取了一包硬币出来，现在有些讪讪，颇不好意思。幸亏俺要的都是最新的十元硬币，不然还真不好拿。

  叶青青一直没注意我手里拎的黑色皮包，见我顺手一颠，递给鸣声在外，然后这小家伙一个手上劲道不足，被以皮包的钱砸在了脚上，顿时对我大为气恼。

  “你干吗欺负小孩？取百元纸钞不成么？这家伙真死没谱，总要搞些花样。”

  “我觉得这样子，显得比较有诚意。遇到劫匪的时候，劫匪拎这么大一包，也跑不快。”

  “狡辩！”

  我们俩这以拌嘴，鸣声在外倒是淡淡的说了句：“不管怎样，还是多谢了。我在游戏里已经借遍了人，早就没人肯借钱，实在不好意思，除此见面，就不得不开口麻烦！”

  我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怎会缺钱的？以你的等级伸手，弄几件装备卖掉，也能值几个钱哩！”

  鸣声在外苦笑一声：“我除了山河鼎，就是无形剑，哪里还有什么东西好拿出来卖？东海骑鳌客任务，又被你搅了局！”

  现实版的鸣声在外，跟游戏里一样的娃娃脸，身材有些瘦弱，一看就是正宗的未成年。不过比起游戏里，他身上多了一股阴郁的气息，看起来就像是被爹妈抛弃了十来次般，说话虽然正常的不得了，但是眼神死死的没有半点生机。

  “我说，你没事吧？怎么搞的了无生趣的模样？有否需要我介绍个美女？我女朋友有个表妹虽然可能大你几岁，但是依旧青春活泼，模样靓丽……”

  梆！

  “都说你不要打我的头！蓝墨也该找婆家了，她这样下去会变老巫婆的！”

  “你说话没的正经，小兄弟，你借钱为了什么？是否需要帮忙？借钱只能救急，但是救不到穷的。”

  鸣声在外这个时候，才突然一笑，眼睛里露出几分寒光。雪白的牙齿，看起来似乎经常用中华。他缓缓说道：“这世上或者有人能救急，但是却没听说有人能救穷的。姐姐好心肠，不过这些麻烦只能靠我自己来解决。”

  “嗯！嗯，你母亲病了吧？还是单亲家庭的小孩？一个人支撑医疗费可怪不容易的。”

  一直神色淡淡，礼貌却显得十分平静的鸣声在外，就算刚才被抢了喷漆摩托，也没见到什么过分震惊的表情，却被我这么一句，弄得脸色大变。

  我笑嘻嘻的看着两个惊讶的人，说道：“我不是神棍，鸣声在外你身上药味很浓，一猜就是家里有人长期住院。”

  被我这么一说，鸣声在外顿时平静下来，叶青青还有几分惊讶，却也没有在这个时候问我。

  鸣声在外在游戏里，论实力也是一二百名之内的人物，加上无形仙剑，应该还有几分加乘。他能够打到的精怪，应该也都算不错的。蜀山数亿玩家，他也是最顶尖的那个层次。

  这样的玩家，在游戏里呼风唤雨，弄点装备倒腾，有几个现钱应该不是意外。职业玩家有房有车，早就不是新闻。他这样还能穷到如此地步，肯定是有巨额花销。

  这个世上，新三座大山，就是生病，房子，教育。

  因此，鸣声在外的境况，我一猜就着。至于为啥是母亲，嗯，二分之一的概率，我蒙的比较准呗。

  反正这么略加交流，一个母亲生病，靠儿子玩游戏提供治疗费用的凄惨家庭，已经在我跟叶青青的心里，大致雏形了。

  “早知这孩子这么倒霉，才心里变态的，我就不杀他那么惨了。上次我不作梗，他拿了蟠龙幡，辟邪榜估计也是拿去卖了换钱！怪不得他在帮会里不得人心，把好东西都拿去卖了钱，然后划出游戏，下面人会满意才怪。”

  鸣声在外很老实的把身份证，学生证给我们看过，表示一定会尽快还钱，就像立刻离开。叶青青看了心中难过，就说道：“你的喷气摩托已经被没收，我们正好顺路带你过去好了。你母亲在哪家医院？”

  鸣声在外略微迟疑，便答应了叶青青的好心。

  我把钥匙圈上的遥控器一按，我跟叶青青的代步工具，一辆火红色的反重力磁浮车，圆碟型的雷电二代，就从天空翩然而降。

  在路上，叶青青问清了鸣声在外的母亲病情，让我也心生恻隐。

  “这小孩本名，叫做章铭旌。父亲在得知母亲的治疗费用，等于他不吃不喝干六百年的苦工，立刻抛弃妻子，扔下了儿子，玩起了五遁失踪，并且把这门法术推到了没人姓的极高境界。连家里的最后一点存款，都带走了。母子俩连早餐的钱都没留。”

  “后来，便是一些人间自有真情在，春城何处不飞花……几个护士救急了一下，鸣声在外一狠心，跑回学校偷了二十台电脑，在网上偷偷卖了，这才缓过一口气来。至于以后如何在蜀山里，想到賺钱之路，已经是后话了。”

  到了医院，鸣声在外离去直奔交费处，我跟叶青青转到了病房，被女友狠狠掐了一把，我叫过一个护士，随口问起鸣声在外母亲的病况。

  “也就是百多万的事情，小事一件，我开支票就好。”

  诸位，这话不是俺说的。叶青青听了病情，立刻动了慈悲，我想要阻止，却也找不出什么借口。看到她一口气，把几年的积蓄全都拿了出来，我心里居然产生了，以后说什么也要攒点个人小金库的念头。

  做好事，别做到自己没的饭吃吧！

  这是个慈善捐款一样收税的国度，指望这个土地出什么慈善家，首先得保证这些有能力捐款的人，手里的钱干净不干净。我虽然对骗大批农民伯伯去火星种地，从没有愧于心。这些去火星的新一农民个个收入都多过了地球十倍不止，但是这个行为算不上合法，我怕被人捉去罚款，罚到裤子都没的穿。是从来也不敢露富的。

  在藏富与国，搂钱愚民的社会下，平衡社会财富，靠的不是让一部分穷的人，富裕起来，而是让已经富裕的人再穷下去，这个是很叫人费解的。

  我以后一定要移民火星，省得一不小心，跟鸣声在外一样惨。

  看到叶青青找到了鸣声在外母亲的主治医生，询问病情，我油然产生了一种，这个女孩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心肠还真不错的思绪。当初喜欢叶青青，倒也没发现喜欢上了她什么。

  “古人云，百善孝为先，鸣声在外能跟母亲不离不弃，就算心里变态点，对社会有点仇恨，应该也是个可以教育好的孩子吧。”

  等叶青青处理玩一切，我们两个并没有再跟鸣声在外见面，也没有去看鸣声在外的妈妈。

  出了医院，我们找了家比较有气氛的餐厅，叫了份意大利发面饼，吃的时候，叶青青突然对我说道：“你觉得蜀山当真好玩么？”

  我先是愕然，然后才咂砸嘴说道：“好玩不好玩，看的是个人的心情，鸣声在外就不会觉得游戏好玩，他只会觉得这个东西能够让他弄到钱，来填补医药费。”

  “那你觉得蜀山好玩么？”

  看到叶青青一双动人的眼睛，似乎真有点意动的样子，我立刻快马加鞭，火山添油，鼓动道：“好玩不好玩，要你来亲自体验，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纵横蜀山？”

  叶青青笑了笑，说道：“好啊，不过我有个要求，我知道你在蜀山里的等级很高，我跟你玩不来。所以我要你跟我一起新申请账号，从新人带我玩起！”

  我顿时有些愁眉苦脸，不过练个小号，倒也没啥，我一口答应。想了想说道：“你本来不是有个账号么？干吗还要新申请？”

  叶青青耸了耸肩膀，说道：“那个账号我久不上去，连密码都忘记了。再说那个也只有几级而已，什么好东西都没有。”

  “汗！从新练起，我倒是问题不大，有了原本的游戏经验，加上库藏的法宝。冲头五十级我能比原来的月胧儿还快，后面的等级就怕是要磨时间了。”

  叶青青看我一脸的难色，笑嘻嘻的也不说话，陪女朋友练级，本来就是应该的事情，从一级练起，也没甚大不了。只不过以后咱就不能叫醉酒青牛了……

  我们合起来起个夫妻相的id，倒也别有风致。就是叫什么好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