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天空的颜色
就在一瞬间，海德手里的武器迸出了精亮的光。
李斯坦就在灰牙的身侧，他猛地拨出了自己的短杖，一步挡到了灰牙身前。
“用不着你帮忙！”
对，根本用不着谁帮忙！
不是说要撑下去吗？死也要一个人撑下去！
灰牙突然的一声大喊彻底分走了李斯坦的注意力。
小雪球惊慌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手指都快掐进了肉里。
“不！！”
一阵白光伴随着整间屋子的尖叫声。
海德在那头大喊了一句什么，一股强力突然袭来。
“哐”的一声，灰牙撞倒了身旁的李斯坦，整个击穿了一堵墙，原地腾空飞了出去。
小雪球小心翼翼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李斯坦满脸鼻血的趴在地上，显然是昏了过去。
几步之外，灰牙倒在了人堆里，飞扬的裙角盖住了半边脸，屁股全在外边，一抬头，所有人都笑了。
“来来来，都来看看！”乌贼几步就蹦了出去，向所有人指着灰牙的脸，“这就是我们星辰学院的特招生，传说中晶石会发黑光的那一个，都来看看呐！”
灰牙听见头顶发出了整齐地“哦……”的一声，“原来是他呀！”
那是一种，像是在看猴的眼神，到底是因为这条裙子，还是因为他像条狗一样狼狈地坐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个男孩的身影动了动，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他跟前。
灰牙一愣，抬起头来不安地看着他，男孩怀里抱着一本书，咧嘴一笑，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原来就是你！他们说你是马戏团来的魔术师！”
所有人都不会动了！
“呐！”男孩把怀里的书递给他，“你会变戏法对不对，能给我签名吗？”
不是这条裙子，也不是趴在地上，原来都不是！
是因为我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这个全是魔法的地方！
不远处就是这一层的站台，汽笛声响起，电车刚好进了站，人群上下，眼看就要开走了。
“等等！”车顶上的小马甲大喊了一声，等到自己的那只耳朵沿着轨道一路追了上来，再插上了左边的那半边脸，“见鬼！今天怎么回事……老掉下去，都追了我好几层了！”
趁着这个空隙，小雪球突然就回过了神，一脚踢醒了旁边的李斯坦，冲过人群抓起了地上的灰牙，跳上了逐渐远去的电车。
而哄笑声还在那个站台继续爆发着，把车窗拉上去，虽然是听不到了。
直到这三人回到了宿舍门外，灰牙一把扯下了身上的小短裙，吓得小雪球浑身一怔：“那个，你、你没事吧？”
灰牙埋着头，什么话也不肯说。
李斯坦站在一旁，脸上的血总算是凝固住了，他不安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喂！对不起！”
灰牙抬起半边头来看着他，脸上全是不解：“是我让你住手的……”
“我知道！”李斯坦缓缓移开了眼神，又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我是说，我不该取笑你的……”
小雪球跟着咬了咬嘴唇，双手开始不安地拽紧了衣角：“我也有份！所以……灰牙！对不起！”
灰牙手里还抓着那条裙子，是啊，大家都以为他是穿了这条裙子才惹人笑话，其实根本就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所有人都很清楚，根本就不是我控制不了晶石，是因为我完全没办法激活它！他们说的没错，我不该来这个地方，学什么魔法，我的确就是个废物！”
“怎么会？”小雪球跟着喃喃地问了一声。
灰牙飞快地抬起头，就这么看着她，脸上说不清楚是悲伤还是愤怒的表情，小雪球只觉得，他像是把自己藏了进去，而且越来越深。
只听他说道：“怎么……你以为我在骗你，是吗？”
两个人都愣住了。
小雪球偷偷看了看旁边的李斯坦，还指望他能说上点什么，谁知道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不敢相信的表情，脸都白了。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把你们牵扯进来，还有……谢谢了！”
话一说完，灰牙转身推开了自己的门。
“可是！你是特招生啊！”小雪球急忙在身后冲着他大喊，“正因为是这样，肯定只有你才能做得到的事情！不管别人怎么说，一定是因为只有你！对吧！”
什么也顾不上了，灰牙推上了身后的门。
不远处的小茶几上，正亮起了晃动的光，那几只鱼凌空摇了摇尾巴过去，像是难得一见的静谧星河，又把灰牙留在了阴暗里。
好安静啊，感觉跟平时不太一样。
可是，什么地方不一样呢？
灰牙僵硬地朝前迈出了脚步，脚底却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低头一看，是一本书。
灰牙弯腰下去捡了起来，入手扎实的重量，羊皮包裹的书封，连字都是精心烫印上去的。
《晶石魔法史》！原来是狗不见了……
灰牙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是啊，连狗都对付不了，不是吗？
虽然是想到了这里，他还是意识到了不对劲。
每间宿舍就这么大，一进去的休息厅，松软的沙发和小茶几，地上还有一张材质温暖但颜色令人作恶的绒毛地毯。
一道门通往卧室，里边有摇摆的衣柜和一张四柱床，一扇暗门里边是浴室，灰牙早上脱下的袜子还扔在水池里。
休息厅的另一边是书房，灰牙至今还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他只觉得心都快跳上了嗓子眼，既然其他房间都没有，那就只剩下这里了。
推门进去，“哐当”一声，什么东西被踢飞了，撞倒了窗前的落地灯，飞快地弹回来正中了灰牙的膝盖。
灰牙腿一弯就跪了下去，那只击中他的垃圾桶，刚好就停在了他的怀里。
倒在地上的灯闪烁了几下就熄灭了，窗外正好是雨过天晴的夜晚，但灰牙还是觉得看不清。
好痛，尤其是这只膝盖，用手量了一下，肿了这么高，像是馒头一样盖在那里。
他干脆往旁边一倒，彻底睡在了地板上。
那只垃圾桶静静地坐在一旁，灰牙心中正在想，要不然，就这样放弃得了，正好天使也没有了。
要是黑爪问起来，这个理由也还是不错的吧？不是他不想干了，是天使没有了。
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他自然是不用待在这个鬼地方。
收拾收拾东西，趁着天亮前回去。
杂草丛生的小院，还有那只粘人的小毛驴。
每天拖着小板车去新岸卖酒，没事偷偷喝上一口。
想想也挺不错的，虽然他掌心里的硬茧，就是这么慢慢来的。
可是为什么只要一闭上眼睛，那座倾倒下去的殿堂就会重新出现在脑海里。
一次又一次。
复原，然后倒下去，复原，然后又倒下去。
还有那架红色的机甲，当时他的个子太小了，抬起头来就像是遮住了天。
那具尸体从天上被抛落下来，他怎么都忘不了，染上了血花的白色裙角，被风一吹，原来可以飞得这么高。
他怎么会忘掉，他怎么可能忘掉，他真的，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