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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女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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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初一刘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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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坟往回走,一路上遇到的都是行人,大家提着大包小包,都是给自家老祖宗来上坟的。刘二夫妇呼朋唤友,嘘寒问暖,一路好不热闹,终于冲淡了刚才的悲伤。

  等回到家,一家人的脚上全都敷满了泥水,邋遢得很。大家忙忙地洗鞋面和裤脚上的泥浆,收拾妥了好出门玩耍。

  大黄狗甩着尾巴迎接众人,也不知它是怎么把汤圆吞下去的。

  春花娘逼着不想动的春花出门踏青。“花儿,你还是动一动的好。平时不出门没啥,大年初一却不能呆在家里面,不然生一年的病!这个风俗是不能破的!”

  春花捂着冻得苦痛的脚尖儿,哀声道:“娘,外面好冷呢,我的脚趾都木了!不想出去,不好玩儿。”

  春月拖起春花,道:“姐姐,快走吧,呆在家好没意思。我们去买糖吃!”

  春雪穿成个布滚子,动弹一下都要费好大力气,她挪到春花身边,嚷嚷道:“大姐,和春雪吃糖,吃糖!”

  春花娘鄙夷地道:“看!人家两岁的娃娃都晓得出门,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这样懒?”

  春花只好出门懒懒散散逛了街,买了炮仗玩,最后竟起了童心,玩得兴起,带着一众小崽子到处使坏做怪。

  将一颗红皮鞭炮点燃,塞进别人地里一颗足有五六斤重的白菘心里,然后飞快地跑开。

  顽童们双眼闪闪发光,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菘。

  几息过后,砰,纸屑四溅,菜花纷飞,中心一个焦洞,一颗好好的菜就报销了。

  众顽童指着炸开花的白菘哈哈大笑。一个个屁颠颠跑上前去查看白菘到底被搞成了什么样子。

  炸完了,看见稀烂的白菘,春花的心里就有些后悔。果然,男孩子纷纷效仿她,拔开另外的白菘要将刚点燃的鞭炮塞进去。春花扶额,大喊道“快跑,快跑,主人来了。”孩子们扔了火炮,吓得撒腿就跑,嘻嘻哈哈直跑到白菘地的尽头。回头一看,几个行人而已,哪有什么什么主人。这才发现受骗了。

  孩子们也不恼,继续往前走。遇火炸水,遇物炸物,遇人炸空气吓人,直玩得从坟地里捡的散鞭炮爆光才算了结这桩公案。

  春花心情好。跑跑跳跳走在最前面,回头叮嘱众人走快些,此处常有疯人出没,莫被遇上了。正说着,突然感觉背上撞着一人,忙回转头看是谁。

  一个头顶牛皮菜叶子。头发乱糟糟一团,身着褴褛彩衣的中年妇人垂下硕大的头颅,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盯着春花。

  春花嘴巴半张,脑中嗡地一响,真遇上传说中的疯妇了?

  两人大眼对小眼。

  哇!春花扔下手中的物什,没命地向前逃窜。孩子们吓得唧唧尖叫,四散逃开。往自己家而去。

  春花春月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疯妇走走停停自言自语。一时又尖叫作鬼脸冲过来要打她们,吓得二人手脚都酥了,撒丫子跑回家,关上大门,插上门栓,然后背靠在门上捂着扑通乱跳的心脏,相顾无言。

  刘三正和春花娘做中午饭,看见两姐妹惊惶失措的样子,忙问怎么了。

  春花还从没遇过疯人,有些惊慌地将被疯妇撵的事说出来。

  春月抱住娘,牙齿硌硌作响,眼泪都吓出来,大声道:“娘,娘,快,快,把小门也关了,那疯子来了。你听……”

  屋外响起疯妇嘎嘎嘎的尖笑声和疯狂晃动树枝的声音。

  刘三操起扁旦,冲出门外,站个八字步在地坝边挥动着手中家伙对那疯妇大声喝骂威胁。

  母女几人缩在窗下揭开麻布帘露出八只眼睛往外看。

  那疯妇许是想起前事,被吓得捂头逃窜,哇啦啦叫着,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春花娘走出来,遥看疯妇的背影,叹息道:“也是可怜人!死了儿子死丈夫,又被婆婆赶出家门,没吃没穿没着落,是个人都得疯!”

  春月正大声咒骂那疯妇把她吓得惨了,听到娘这样说,不禁又心生同情,和春花娘一起叹了一声。

  一家人呵呵笑了。

  春花点了春月的脑门一下,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春花娘串门子打牌作耍,正是兴起,肚饿了也不回家做饭,只在主家凑合着吃了顿稀饭了事。

  大大男人一辈子只给自己一个人做饭,大男人心想我一有老婆的人凭什么还要亲自做饭,小女儿们理直气壮地说如果你们想吃生饭就尽管让我做,女主人罢工,大大小小几个人只好盯着冷锅冷灶唉声叹气,好不沮丧。刘三叫了春花娘几次未果,一使气干脆跑回家自已做。

  “春花烧火,春月去抱柴来。咱们爷儿几个今天自己做!做好了还给你老娘端去,让她享享福!”

  一家子忙活起来。

  王成才拄着拐胡乱指挥着该如何如何煮,可大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又煮汤圆!

  说是汤圆又不圆,只揪了湿糯米粉成拇指大小丢进沸水中,等糯米粉疙瘩熟了浮在水面上,盛起来,加点子红糖,吃起来比早上团得好好的汤圆更香甜呢。

  祖孙三代吃得额头冒汗。

  等吃完了,春花姐妹才端了一碗汤圆给老娘送去。春花娘喜笑颜开地接过,几下吃完,不住口地夸爷儿们能干。春花还好,春月早把嘴巴翘得高高地得意。

  下午,孩子们自发聚在一起,四处游荡找好玩之处,走到一块坡地边,就挪不动脚步了。

  大家欢呼一声,跳上地里倒的几棵大柏树上,驾驾驾,骑起马来。掰断了粗树枝,驾在树干上,做了翘翘板,轮流着耍玩。玩腻了就从高地上沿土坡而下。天然的滑板,不坐白不坐。又躲猫猫,玩土炮,跳格子。简直成了一群泥儿猴!

  大牛占强,骑上树头不下来。二小子不服,向他发起了攻击。两人较量一番后,又握手言和,和好如初,好得同穿一条裤子也不为过。

  春月羡慕跳过去叫道:“我们来玩赛跑,怎么样?”

  大牛嗤之以鼻。扬起下巴,“去,去。丫头片子,谁和你玩?”

  男孩都嘲笑起来,小兰几个女孩露出看笑话一般的神情。

  春月心生屈辱感,有些不知所措,但倔强地瞪着眼前人。

  春花站起来。看着。

  松柏春生等几个大的男孩路过,看得高兴,也加入战局。他们力气大,几下就把树干架在一起,弄成大的滑轮。枝干两端坐上几串孩子,添两个大的做助力。将树干抡得像个风火轮一样转起来。笑声撼天地。

  一时之间,平凡的土地简直成了儿童游乐场!

  春月嘟嘴,被春花拉着和小娘子们一起捡石子相斗。

  大家正耍得高兴。啪啪啪,一根长长的竹竿从天而降,砸在几个大点的男孩身上,疼得他们豁嘴大骂。

  操竹竿者比他们吼得更凶!

  哑巴哇拉哇拉指着地指着树指着孩子们吼得震山响,脸上青筋暴跳。操起竹竿发疯似地冲下来,要打这些狗崽子们。

  几个半大小子开始还能握着树枝还击一二。后来见哑巴来势汹汹,不要命似地,才带头跑了。小的们开始还站在边上看热闹,见大的都跑了,哄地一声作鸟兽散。

  一群人蔫答答地走进橘子园,等看不见哑巴了,才模拟着哑巴哇拉哇拉的声音,笑了起来。

  高兴了一时心里到底不痛快。松柏等人抚着手臂上的血痕,目露异色,商量着该怎么报仇。一伙人在乌青橘子叶的掩映下密谋坏事,看起来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春生斜眼看了一眼这起人,并不理会他们的要约,眼错不见拉着冬生就溜了。

  小娘子小小子们胆小怕事,各自散了各寻各爹妈,然后等消息,心里既惴惴不安又有所期待。

  刘富财家摆了十几桌,打的打牌,看的看牌,爱凑热闹的媳妇们在屋檐下排排坐,喝茶剥瓜子,小孩子们四处跳,狗乱叫,猫乱跳,热闹非凡。

  春月跳到老娘身上,看了看她手上的牌和下巴下面的铜钱,笑道:“娘,你输了多少钱啦?”

  春花娘瞪了春月一眼,拍开她的手爪子,道:“要问,也要问赢了多少钱!不知忌讳!”

  春月立马改口,腆着脸笑道:“娘,你赢了多少钱?”两个小辫子晃来晃去,小鼻子冻得通红,像条小奶狗一像娇憨可爱。

  牌友们就笑,“春月,又长大一岁啦!去剥瓜子吃呀。”

  刘三站在一旁看春花娘打牌,微笑。春雪在他身上扭动不停,让刘三放手,要和姐姐玩。刘三就放她下地。春雪跳下来,小肉手逮着着两个姐姐的衣裳讨要水喝。

  春月端来碗白开水,朝里面使劲吹了吹,再试试水温,喂给小妹妹。春雪渴得狠了,咕嘟咕嘟喝下大半碗。

  大人们见状纷纷夸奖春月懂事。春月破天荒害起羞来,忸怩地捏着衣角玩。

  春花看得直笑,真是破天荒,假小子竟有大姑娘的一面,你也有今天!

  春花娘也不在意,挥手让孩子们自家玩去。

  过了一会儿,哇啦哇啦,外面就响起哑巴那独特的嗓音来。

  众人皆停下手中事,竖起耳朵听动静。

  一个婆婆抱着大孙子,站在外面脖子伸得老长,叫道:“快出来看,哑巴家的麦草垛被烧了。”

  大家跑出去看,发现好好的一树麦草竟燃了起来,熊熊大火映得周围的空气都变了火红色。众人纷纷变色,那草垛是农人的命根呀,就靠它煮饭生火活命呢,是哪个缺德鬼干的?一村人全都赶往事发现场,一时间草垛四周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人。

  哑巴围着草垛急得满脸通红,流着眼泪不住地哇哇咒骂。

  大牛等人在一旁面无表情地闷头乐呵。

  哑巴虽然心知是这些毛小子干的,但奈何不得人家,只有边骂边红眉赤眼地瞪人。

  刘石头同样拿这些无赖的毛头小子无法,他的心毕竟要宽些,只是对人诉苦:“好好的一垛麦草,就被烧了。看这几季的草龙拿什么来做哟。拿什么生火哟。纵得这些人无法无天,以后看还有谁家敢还敢上草树哟。我活了四十几岁,还从没见过烧草垛的!”

  其他人都有些嘁嘁然,纷纷教训自已的孩子,不准乱放野火,要遭报应的。

  胖大娘打心眼里高兴,幸灾乐祸地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未报时候未到。恐怕是平时得罪了谁,有人报复!没烧房烧屋,只是烧了区区一个草垛算什么?去年不是还往人家水缸里下砒霜么。啧啧啧,官府来人,也奈何不得。”

  一席话说得多人变脸!

  去年涨大水,胖大叔为救水牯牛被涪江水冲走淹死。当时那刘石头明明可以递个竿子相救,却眼睁睁看人飘走。回家后刘石头还津津有味地和人摆起事情的经过来,说刘石头向他喊救命,可他不会游泳,怎么敢去,要是把自己搭进去了怎么办,最后只能看人淹死。

  刘石头究竟起没起心有没有机有递竿子施救暂且不论,光是他冷眼看人在水中挣扎活生生淹死而不叫人前来营救就知道此人心肠有多硬。事后他又以此为引,将别人的死亡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旁人倒无可不可,但那亡者的家属知晓后还不会气得喷火?

  胖大娘开始只以为纯粹是意外,伤心地咒骂老头子不知死活看不到准头,为了区区头牛就把自己搭进去,太不值得,等得到刘石头见死不救的消息后,直气得鼻孔冒烟,两肋发软。再加上有人添油加醋地描述胖大叔怎么嘶声裂肺,刘石头怎么无动于衷,把那胖大娘引得恨不能挖刘石头的老祖坟。如今只是区区几句挖苦的话那简直是太便宜刘石头了。

  砒霜事件则是哑巴和小兰娘因鸡吃了菜发生纠纷,没斗过人家娘儿婆子,气不过趁夜将毒投进刘富财家的水缸里。幸亏被一大早起来舀水的刘富财发现水的颜色不正常,不然一家人全都得药死。刘富财一家吓得脸青面黑,越过族里,直接报官。最后因没造成严重后果,又是残疾人从轻发落,不过将刘石头拉去训话,将哑巴关了十天完事。

  刘石头怒视胖大娘,胖大娘一家、刘富财一家怒视刘石头,哑巴哇哇有声,旁边群众看他们……

  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大年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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