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有原谅的时候,就有不原谅的时候
梁帝舍不得兄长,留他在京城待了十天,方准他回去。
在这十天内,梁军镇守大将关胜、呼延灼从淮西传来好消息,淮西割剧势力的匪首王庆不肯归降大梁,依据山崄负隅顽抗,更兼残虐士卒,将士离心。李助和其侄子李懹发动政变,杀了王庆,事泄,这对叔侄又被王庆的数千亲信围攻而死。搏斗中,柳元、潘忠、上官义等大将在重伤李助之后,皆死在李助剑下。这位一心想要另寻宝剑,找萧大帅报仇的金剑先生,就此了帐,与他的手下们结伴去了黄泉路。
关胜和呼延灼接到石秀发来的机密情报,立刻挥兵攻入山林,淮西余众粮草不敷,走投无路,皆降。这个在宋金两国眼皮底下存在了这么长时间的小政权,终致灭亡。
至此,原伪齐全境,尽数平定。
领地广袤的大梁国,一片歌舞升平,梁帝尽选良吏治理天下,废黜贪官,百姓安居乐业。
阳谷县,黄昏。
武大郎不是一个天资多高的人。
相反,他资质极其平庸,但也不至于是弱智水平。
在梁山,他做大管家,他弟弟给他配了好几名得力副手,他性子和善,能听进不同意见,从不倚老卖老,和大伙相处的很融洽。他这大管家做的不敢说多好,但也没出过什么大差错。
在阳谷小县做知县,也是这样,虽然他和文武双全,政绩天下第一的宋安平没法比,但好在他勤能补拙,手下也很得力,倒也没把阳谷县给治理坏。
他广下基层,走讨山野遗贤,关心他们的生活,向他们求教治理小县城的知识。
遇到鳏寡孤独,他也尽力接济,反正他那皇帝弟弟赏他的钱早己破亿,四个儿子每人一份,仍显大富大余,剩下的钱仍然够他做善事。
他的四个儿子都成家了,老大老二都是肥差,老三老四是文职,没有一个成大材的,但也没有一个费心的。他们的官职全是大梁衙门里的低等职事,好在不用像他武大郎当年卖炊饼那样风吹日晒了。
武大郎家教极严,他允许孩子没有大出息,但绝不允许孩子们做违法的事。老大想利用钱多的优势囤积居奇,扰乱物价,被他亲手痛打三十棍,还警告他,再敢胡来,把你送到你叔叔那里去,让你尝尝天牢的滋味。
老大伏首认错,从此老老实实,再不敢有邪恶。
武大郎语重心长的告诉四个儿子:“此等大富大贵,皆是二叔所赐,但如果你们的所做所为要是敢触犯国法,丢了你叔叔的脸,裴大人那里可从来不容情!去年大将军卢俊义的小舅子犯法,谁求情也没用,裴大人还是把他斩了!”
四个儿子吓的不敢作声,从此全都规规矩矩。
武大郎的小妾给他生了两个女儿,也都出门子了,嫁的全是衣食无忧,知礼知义的仁孝人家。
武大郎有钱有权了,却并未改变朴素勤俭的本质。
阳谷旧人,无论是曾经帮助过他的,还是伤害过他的,他都一视同仁。
当年的阳谷知县,曾经因打虎赏他弟弟一千贯钱的那位,早己故去,他家业衰落,两个儿子落魄,也都是武大郎在看顾,给他们在衙门里安排了职事,用以谋生。
当年与他有旧怨的王婆子亦己故去,他的儿子孔武有力,只是为人木讷,不会谗佞,做了半辈子苦力活。
阳谷县招捕头,他想去报名,有人劝他:“你娘当年算计过武知县,人家现在成了气候,不报复你就算了,你怎么还敢往枪口上撞?”
王婆的儿子说:“武大伯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结果去了后,一下就选上了,武大郎当了官,也是老实厚道本分的好官。
梁帝登基的时候,本想给自己的哥哥封个王,方后坚决反对,理由是:“大伯人虽善,然能力和德行与此尊位不配,陛下若开此先例,必上行下效。”
梁帝听了方后的话,只给武大郎封了个知县,谁知连这知县小官,他都不胜惶恐,推辞再三,才去上任。
当年他任劳任怨的照顾弟弟,讨百家奶把弟弟养大,现在他做了一县百姓的父母官,也是这样尽心竭力的对待百姓的。
无论是谁,只要有难求到他,肯定全力相帮,累死累活,从不抱怨。
他治下的百姓是最快活的。因为这位知县,数十年之间从不扰民,而且直到死,也没加过一次税。
阳谷县,一切都是这么的井然有序。
直到这天,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出现了。
当年把武大郎当驴骑,还要欺侮他老婆的恶棍陈军,就是那位西门庆的表弟,被梁帝踢碎了尾骨的家伙,听说武知县对阳谷百姓特别好,而且不计旧怨,竟然厚着脸皮回来了。
这垃圾货色走路的时候屁股一扭,双腿一努,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梁帝那一脚踢的真狠,直到现在也没治好。
他一路走到衙门,往门口一站,大呼自己是武知县旧识,要求传见。
由于武大郎没有官架子,他的属下受他影响,一县官民都相处的很和谐,守卫一听是知县旧识,略一搜身,发现这人没带武器,赶紧放行。
“嗬!武大郎你这老小子真是出息了。”
陈军比以前更落魄了,头发也白了很多,混迹江湖半生,越混越倒退,但那恶劣的人品和肮脏的灵魂,却更加变本加厉了。以梁帝君王之尊,尚且让武大郎睡龙床,自己在下首相陪,全国上下没人敢不尊敬武大郎,他陈军偏就要玩点标新立异,离经叛道的花样,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别人尊敬他,老子偏不尊敬他。因为老子给你们都厉害。
按说你不尊敬武大郎也行,你清高,你骄傲,有种的,你别来求人啊!
但这陈军此来,偏偏是来找武大郎求官的!
“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听说你给很多熟人安排了职事,怎么着,也在衙门里给我安排个职事吧。郓哥算个什么东西,就连那屁样的尚且混成了都头,你也给我封个都头吧。”
这厮也不拖泥带水,也不考虑自己和武大郎的交情有没有到那个地步,张口就来。
古语说的好:交浅言深,人之死忌。
这个没教养的烂货,人情世故,狗屁不懂。
他在江湖上见了狠人,从来都是求爷爷告奶奶的下跪磕头,比狗还怂。可是一见老实人,必定往死里欺负。欺软怕硬,就是他唯一的处世哲学。
当年他就总在大街上公开欺负武大郎,现在还没欺负够。
武大郎到底是脾气好,为官之后的一言一行,更是处处想着不要给自家兄弟丢脸,于是他非常认真的回绝了陈军:“老陈,来衙门任职,必须得品行端正,你劣迹太多,恐难服众。你要是没个进项,我给你安排个活计,帮着县里运粮食,也够维持你的生计。”
凭心而论,对这么个曾经把他当成畜生来虐待,并且对他的自尊,严重摧辱过无数次的人,武大郎已经仁至义尽了。换作别人,不一定愿意帮着伤害过他的人找工作,更不愿意帮他维持生计。能不看笑话,那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甚至大多数人,一旦得势后都会选择往死里报复欺负过他的人,出了这口浊气!
老好人武大郎真的很值得。
可是有些人,他总是把别人对他的尊重,当成不要脸的资本。
这种人渣,根本不知道“感恩”两个字该怎么写。
“谁他娘的愿意干那重活,没的累死个人!”陈军在公堂之上大声咆哮道:“你这厮怎么这么小心眼,你就这般记仇?凭什么别人能行,我就不行?”
对这种听不懂人话的东西,武大郎仍然和颜悦色的解释道:“老陈,我确实安排了一些旧友到衙门做事,但他们全都是品行端正之人……”
陈军愤怒的用手指着武大郎,然后气呼呼的出了大堂。
他一点也不反思自己的行为是错的,只怨恨别人对不起他。
这种人活在世上,真是太可悲了。
“妈的,让你不帮我!看我不整死你!”陈军一路走,一路在脑袋里想着那些恶毒之极的诡计:“有了,我往死里糟蹋他!”
陈军找来几个跟他一样落魄的流氓地痞,这些人当年都是跟过西门庆的,他们合伙编排了一出戏,名叫:西门庆戏潘金莲。
就因为求官不得,他在这出戏中,极尽诬蔑抹黑之能事,把武大郎糟蹋的一文不值,还绘声绘色的虚构了西门庆在王婆子的帮助下把潘金莲骗到手的事,最后为了泄愤,为了诅咒武大郎,他还在这出戏的结尾给武大郎安排了结局:被潘金莲毒死。
大家注意,不是被西门庆亲手害死,而是被他最爱的人亲手毒死。
这个故事编的一波三折,情节也架构的很精巧,陈军等人一路传唱,在那个娱乐节目极其匮乏的时代,很快就传遍大江南北,阳谷县知县武大郎,成了全国皆知的笑料。
这个故事甚至还传到后世,就连《水浒传》的作者施耐庵也给直接取用了。后来查实,施耐庵的后人还曾经找到武大郎的后人,公开道歉,但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武大郎初闻此戏后,极其气愤,为此还气的大病一场,但病好之后,他马上反应过来:“我不能以权谋私,更不能私自调兵伤害他,不然会给大梁国抹黑。我且不管他,只管专心治理县城,善待百姓便是,清者自清。”
武大郎将此事原委上书朝廷,然后对此事不理不睬,此等胸襟气度,很快便折服了全国人民。
梁帝得知此事,龙颜大怒,下令在全国范围内通缉此人,哪知陈军早就跑到金国领土,当汉奸去了。
他熟悉地形,于是帮着金人作向导,把梁地的一些机密地形和兵力情况告诉了金人,金人见他身上有点武艺,便给他封了个百夫长。这是为了笼络他,日后机会成熟,令他作向导攻梁之故。
看官注意,若是没有意外发生,这位人品低劣,恶意造谣诋毁别人的天字第一号汉奸加恶棍,将会在大金国度过自己罪恶的一生。
看来这次,老天爷注定要让意外发生。
陈军还没潇洒够,没过多久,折家将之中的一流将才,在靖康之难中碍于形势,被迫降金的折彦质竟然刺杀了金国太守,举全城降梁!
如此一来,虽然梁金未起战事,陈军藏身的这座边城竟然也成了大梁国领土!
梁帝公开下诏,对折彦质当年被迫降金的行为非但没有半句批评,反而热烈欢迎他的归诚,并在诏书中对所有被迫降金的汉人说了一句话:游子们,回家吧!大梁国是你们永远的后盾!
为了表示诚意,为了怕这些归降的汉人们心怀芥蒂,梁帝对所有归降的人全部重赏,并且维持他们的现有官职不变。
为了彻底巩固他们的归心,梁帝竟然大赦天下!
没人再追究他们以前所犯的过错了。
从现在起,他们是大梁的人了!这个强大的国家,将会保护他们!
如此一来,陈军这位人渣,也阴差阳错的处在被保护之列。
万众欢腾!
边城悬挂梁旗,正式纳入大梁国领土,折彦质被梁帝封为边城太守。
而金主完颜亶,对此事一点办法都没有,更不敢在国力未复之时加兵相攻,默认了这一既成事实。
折彦质重归汉人政权,心下欣喜,他动不动就召开会议,警告所有的官员:“诸事收敛,千万别丢了皇上的脸!”
众人皆从其议。
只有一个人当他在放屁,这个人便是陈军。
这位没文化,没素质,没远见的恶棍继续行恶。
命运之神给了他生路,他都不知道怎么走。
他见了城内那些五大三粗,怒目而视的金人(跑不了,只能被迫归降大梁),从来都是向死狗一样巴结。
而见了那些软弱汉人,必定是往死里欺负,抢你打你砍你,那是家常便饭,看见谁家姑娘漂亮,强抢强拉。有百姓不服,想要告发,被他砍了脑袋,剜了心,还去四周街坊邻里内示众。从此百姓丧胆,不敢与他对视。
折彦质处理边地大事,事务极其繁杂,无暇事无巨细,况且这边城原本就是大金国领土,金人遍地都是,他们不服汉官,极难治理,你又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杀掉。而陈军在底层山野虐害百姓,后来还私下与不甘心被大梁统治的金国降兵联合起来,抢掠百姓,一时之间,竟然无法上达天听。
他洋洋得意,天天喝酒,自以为这种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日子,能够长久的过下去。
这天,他身边的一位狗腿子跑来告诉他:“梁国皇帝派许贯忠来此巡防。”
陈军喝的醉哈哈的,压根没当回事:“许贯忠算个屁,老子从来没把他当回事。”
事实证明,他这话说的实在是太早了。
他都没见过许贯忠长什么样,都敢把话说的这么满,他因狂妄而愚蠢,又因愚蠢而狂妄。
在许贯忠没来之前,没人能治的了他。他自以为自己把皇帝的哥哥给玩了,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但他并不知道,就在许贯忠到达边城的半个时辰之后,他那卑微的生命立刻进入死亡倒计时!
许贯忠只用一招,便扳倒了他,并且成功绕过了皇上的大赦令,用最残忍的方式把他送上了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