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汽水
厨房里，郑母王琳正在擀面条，听见有人进门的声音，以为是郑艳，头也不回地骂道：“你这死丫头，摘个菜都这么慢。”
好半天没有听到郑艳的声音，王琳一转身，却看见郑梅站在自己身后，王琳表情一变，笑着说道：“梅子，厨房里这么热，你进来做什么，仔细汗弄脏身上的衣服。”
郑梅弯腰从厨房角落里的袋子里拣出几个蒜头，剥了起来。
“妈，我帮你剥蒜头。”
郑梅的声音很软很甜，哄得王琳的心当时便软了下来，连连夸道：“我大闺女懂事儿了，能帮妈干活了，今儿家里的老母鸡下了蛋，我炒鸡蛋给你吃。”
郑梅从小便娇惯的厉害，别说帮忙做活，就是吃饭都要人端到跟前，今天能帮着剥蒜头，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王琳觉得十分欣慰，自己闺女长大了。
王琳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四闺女打记事儿起就接手了家里的大半家务活，只是对大女儿能帮她做事儿而自豪。
听着母亲毫不遮掩的夸奖，郑梅只觉得一张脸臊得厉害，她不过是帮忙剥个蒜头，哪里值得母亲如此夸奖，比起能干的妹妹来说，她简直废材地厉害，好在厨房里的光线暗，王琳没有看到郑梅烧红的脸。
郑梅有一搭没一搭和母亲聊着天，郑艳洗好了豆角端着走了进来，见母女二人聊得开心，她默默地将豆角放在灶台上，沉默着退了出去。
王琳好像没有看见她一般，只是和大女儿说着话。
比起能说会道的大女儿，郑艳的存在感实在太低，她长得不如郑梅漂亮，又不会说话，郑家孩子多，对这个四女儿的喜爱便有限了。
东拉西扯说了半天，郑梅终于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妈，艳子也十岁了，总是和家宝家贝住在一起也不是事儿，今儿晚叫她搬过来和我一起睡吧。”
王琳闻言，转过身一脸诧异地看着郑梅，许久没有说话。
郑梅被母亲的目光看得发毛，不自在地挪动了下/身子，说道：“怎么，我说错什么了？”
王琳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原来不是吵闹着不愿意和艳子一间屋子的么？今天怎么又转了性子呢？”
王琳从前不是没想过这件事儿，只是郑梅闹得厉害，便作罢了。
郑家有一间主屋并两间堂屋，郑父郑母带着年幼的郑家福住在主屋，剩下的两间堂屋分别给他们兄妹四个住。
家宝家贝一间，郑梅郑艳一间，这样的分配正正好，可是郑梅却死活不愿意和郑艳住同一间屋子，吵闹着让她搬出去。郑国强和王琳怎么哄，她都不愿意，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将郑艳的床挪到了家宝他们房间，让他们兄妹三人住一间，郑梅单独住一间，郑梅这才消停了。
好在郑艳年纪小，也没什么问题，等她长大了需要单独住的时候，郑梅也就出嫁了，那时候郑梅的房间空出来正好给她住着。
今天，她怎么提起这一茬来？
郑梅尴尬地转过脸，这些事儿她都忘得差不多了，她也不知道前世自己怎么那么能闹，姐妹住一屋本来就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偏不愿意，最后闹得郑艳和家宝他们住到十五岁，家里盖了新房子才搬了出来。
将剥好的蒜头在砧板上拍碎，然后放进蒜臼窝里，撒了一勺小盐，郑梅这才开口道：“原先是我不懂事儿，艳子也十岁了，家宝他们总归是男孩，住在一起像什么样子？反正我屋子里空着也是空着，给艳子住就是了。”
大闺女难得懂事儿了一回，王琳也不好在说什么，左右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大闺女若是不愿意和艳子住了，在叫她搬回去就是了。
“等吃过晚饭在弄吧。”
见母亲答应了，郑梅嘴角微微勾起，她就知道母亲不会拒绝她的。
*****
忙好了家里的事情，郑艳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低着头看书，一个黑影遮住了书本上的光线，郑艳抬头，眯着眼看向来人。
郑家贝手揉了揉郑艳毛茸茸的头发，笑着说道：“小艳子，你怎么在这里看书？”
郑艳合起书本，站起身来。
郑家贝比郑艳只大了两岁，身高却比豆芽菜似的郑艳高了许多，郑艳站起来只堪堪到了他的肩膀处。
脸上露出一个怯怯的笑容，郑艳拉着郑家贝的手便朝他们的房间走去。
“三哥，我有好东西给你。”
郑家贝任由自己妹妹扯着他往前走，艳子能有什么好东西？就自己父母偏得没边儿的心，能有什么好东西落到艳子手里？
他记得前几天艳子捡了一只装果冻的小塑料碗，都快活得像什么似的，这次想必又是艳子从哪里捡来的东西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在看见艳子从床底下拿出的饮料时，郑家贝呆了呆，随即开口道：“小艳子，这汽水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东西是稀罕玩意儿，只有镇上才有得卖，想起今天父亲去镇上接大姐，莫不是他转了性子，想起自己的小闺女，才捎了回来？
这个念头在郑家贝的脑海里转了转，很快便被他抛之脑后，就大姐那性子，这好东西能落到艳子手上？
郑艳拧开盖子，递给郑家贝：“三哥，这是大姐给的......”
郑家贝闻言，当即变了脸色，恨恨地说道：“艳子，你傻了么？上次她哄着你喝搀着泥浆的糖水，你都不记得了么？郑梅那家伙哪有这样好的心肠，你怎么敢要她的东西？”
郑家贝伸手便要将郑艳手里的汽水打翻掉，郑艳赶忙将汽水护在怀里，怯生生地说道：“三个，大姐给我的时候，盖子还没打开，我尝过了，真的是汽水，可甜了，我从来没喝过这么甜的东西。”
听到郑艳如此肯定的说，郑家贝也不敢肯定了，难道郑梅那妖婆转了性子？可是艳子从来都不会说谎话的，他疑惑地接过郑艳手中的汽水，尝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味道充满了口腔，郑家贝眼睛一亮，果然是汽水的味道。
只喝了一口，郑家贝便将汽水还给了郑艳，嘱咐她藏好，以后慢慢喝。
郑艳乖乖地点点头，又将汽水藏到了床下面。
看着乖巧的妹妹，郑家贝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叮嘱道：“以后郑梅在给你东西，你就接着，她要是欺负你，打你，你就跑，别像以前那样傻乎乎的任由她欺负。”
“还有郑梅心眼多着呢，今天给你汽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左右你防着她些，那样心黑的女人，你斗不过她。”
郑艳乖乖地点点头，比起总是欺负她的大姐，她自然相信起小就护着她的三哥。
此时在厨房里帮忙的郑梅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好意已经被郑家贝曲解得完全不像样子。
也是莫怪郑家贝如此防着郑梅，实在是她前世的劣迹太多，简直到了神憎鬼厌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