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所谓人类的日常生活
修特拉的工作室变得热闹了起来，他坚持要带着祈阳一起，而且还有个小咕咕鸡形状的机械一直跟在祈阳身边，修特拉说那东西叫“米宝”，是他专门做出来陪祈阳的。
又是鸡……祈阳歪着头，看修特拉在给一架大型机甲调整关节。
“鸡、鞋师？”祈阳的声音回荡在仓库里，清亮悠扬的声音带了点回音，只是发音略有点……
“机械，你的发音让我觉得我在给米宝穿鞋子！”修特拉眨了一下右眼，表情看上去有点坏坏的，“如果你再这么叫，我就要你背我的全名，背不下来不可以吃晚饭！”
祈阳皱眉，虽然他想说不吃晚饭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威胁感，但想起修特拉的全名，祈阳还是觉得舌头好疼——那是个很长很难念的名字，听起来压根不像正常人类会想出来的词，念一次之后舌头好像都打成了蝴蝶结。
修特拉逗完表情严肃的小魔法师，回头笑了笑继续整理他的机甲关节韧带，但他忽然听到背后的祈阳吐出一串音调节拍完全无误的音节。
他惊讶地转过身：“你……你竟然会念我的全名？”
祈阳认真点了点头，随即露出一点点苦恼的神色：“好长。”
修特拉放下了手里的工具，走过来坐在了祈阳身边，米宝看到主人也来了，兴奋地上蹿下跳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我的名字，你居然真的学会了。”修特拉看着祈阳，眼睛里满满的不可思议，那双眼睛原本是柔和的蓝色，这会竟然有点闪烁着水光，看起来像太阳照耀下的湖面。
“名字……”祈阳又皱起了眉，想了半天，按了按自己心口，“名字，是……心灵。”
修特拉笑了起来，侧了侧头似乎在掩饰某个动作，然后转过来神色如常地说：“你是想说，名字是一个人的灵魂？”
祈阳认真点点头，重复了一边：“灵魂。”
“在我的家乡也是这样说的，名字里有我们的记忆、情感、甚至生命，我们有一种说法，一个生命的离去不是指他离开这个世界，而是不再有人记得他名字的那一天，所以……我很高兴你念出了我的名字。”
米宝咕叽咕叽兴奋地叫着，在自己主人头上跳来跳去，把修特拉长长的黑卷发抓得很像鸡窝，顶着这个造型说出这么感人肺腑的话来，祈阳一个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我的家乡，经常用先辈的名字给新生者取名，我们相信名字会给这个新生命力量，让他继承先辈们优秀的品格，并且先辈的灵魂会透过他继续保佑我们……呃……这个讨厌的小鬼！”修特拉说着说着发现祈阳表情不对，相当无奈地抓住米宝尾巴尖上的毛，把它拎在手里。
“不，欺负米宝！”祈阳说着把小鸡抱走，得救的米宝在祈阳怀里冲着修特拉做了一个非常拉仇恨的嘲讽脸。
“到底谁在欺负谁啊。”修特拉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完全没脾气了。
祈阳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极其的快，没几天他就能帮助修特拉画魔法阵了，修特拉自己的魔法属于半吊子，画的魔法阵只是强差人意，而祈阳在学会了如何使用专用的施法颜料之后，却可以画得无比迅速精确。
“天呐，祈阳你真了不起！”
又是这样直白的赞美，祈阳捏着颜料瓶子，依旧有点不适应，全身都绷紧的感觉，而修特拉完全不做作地绕着地上画好的魔法阵走来走去，嘴里不住地赞叹。
其实这东西比修真界的符箓好画多了，只要画就行，不需要凝聚灵力啊、引导灵力啊什么的。
“接下来，把这个零件放上去，再念一段咒语！”修特拉介绍了一下，把一堆祈阳不认识的零部件放在魔法阵中央，“这个是韧性增强法阵，可以加强零部件的坚固程度。当然啦，如果是个我们这个世界的魔法师来画，会一边画一边输入魔力，念诵咒语用魔力直接形成魔法阵，不用像我们这样用施过法术的颜料。”
哦，原来涂鸦画画只是两个半吊子的应急之策啊。
这么一说，祈阳忽然就很想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修真者”们是如何修炼的，毕竟这里没有灵气，而根据修特拉所说，“施法者”——祈阳错误地以为这是和修真者差不多的存在——他们分为很多种，最常见的是元素魔法师。
“他们调动身边的元素，与之交流、交融，驱使它们按照特定方式发生作用。你不是这么使用魔法的吗？”修特拉对于祈阳的问题有点疑惑。
祈阳想了想，好像他也的确是这么驱使灵力？于是点点头。
“唔，你是水系魔法师，那么你对你所专精的水元素更加亲近，不是吗？”
……其实我对剑最亲近。
祈阳沉默了，他觉得他和修特拉似乎在某种很关键的问题上有无法跨越的鸿沟，而修特拉则以为祈阳又遇到了语言障碍。
“走，我带你去城里逛逛吧，有些东西总要亲眼看见，才知道是什么！”
这是祈阳第一次到这个世界的城市，他一时有些看得目眩神迷，因为这里和他曾经生活的地方实在是云泥之别，几乎都找不出相同点。
街道上的建筑风格很好看，但和祈阳熟悉的飞檐砖瓦有着彻彻底底的差异，让祁阳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不是他原本的世界。
什么？你说街上走的起码都是人？
错了！
“那是个矮人族，他们天生就矮，而且女人也长胡子，不过他们讨厌别人拿自己身高说事，所以当面的话一定要说他们是‘半身人’。”修特拉靠近祈阳，在他耳边悄悄说，“他们的铸造技艺特别好。”
祈阳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长胡子矮人，矮人戴着一副护目镜，正站在一个高脚凳上，倨傲地俯视着面前的客人。
“那边那个是地灵族，以前传奇时代他们靠挖宝石和人类交换食物，现在他们通常都从事珠宝鉴定和设计工作，没有人类比得过他们，这是种族天赋。”修特拉如果不说，祈阳会以为那边那个细脚伶仃大脑袋的生物是个缝坏了的布娃娃，“以前他们被称为地精，这种东西一直自卑，后来不知道是哪种奇怪而扭曲的民族自尊心在作祟，非要大家喊他们地灵族。”
当然，大部分还是正常的人，起码看脸是。
祈阳这时才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人并不是都长得高大，只是修特拉格外高大而已。大多数行人都和自己原本的世界差不太多，而祈阳自己也挺高的，起码属于中等偏上。
这么一看修特拉的身高简直碾压全场。
“祈阳，来尝尝这个，这家的蓝莓派我觉得最好！”修特拉从路边一个甜点店里买来两份点心，愉快地递给祈阳。
祈阳接过一个蓝莓派，这东西散发着一种甜甜的香气，自己的世界里没有这种东西……或者说，祈阳其实不知道自己的世界有没有这种东西，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被师尊捡到了，没有练成辟谷之前，依靠师尊炼制的食丸生活。
也就是说，剑仙祈阳其实从来都没有尝试过人类的食物。
“谢谢……我……”祈阳想说他不需要吃东西，但忽然就迟疑了，他被一个人类救回了家，还和这个人类生活在一起，而且这个人类喜欢这种东西，还用那种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希望自己也喜欢……
唔……祈阳在心里叹息了一下，这世界没有灵力，回去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事，那很可能自己将在这个世界长久驻足。
反正辟谷是不需要吃，又不是不能吃，吃一下又不会死，体内有杂质又怎么了，正好试一下马桶的正确用法！
祈阳忽然就想开了，剑修一直是一种随性的生物。
在修特拉的期待下，祈阳鼓足勇气，像下定了某种重大决定一样，表情肃穆而庄重地咬了一口蓝莓派，由于从没吃过这种东西，随着祈阳一大口下去，噗嗤一声，里面的蓝莓果酱喷了出来，正好溅在了祈阳的鼻尖上。
“哈哈哈……”修特拉忍不住笑得快要岔气，“你实在太可爱了！”
从没有过的感觉，祈阳有些出神地体会着口腔里的感觉，很热，又不会像吞了灵火一样烫，那种味道从舌尖蔓延开，弥漫到每一寸味蕾，最后像是流进了心里。
“是舔的。”祈阳抬头看着修特拉，这个味道就是人类说的“甜”吧。
“甜的。”修特拉咬了一下字音，掏出手帕擦了擦祈阳的鼻尖，“好吃吗？”
“嗯。”祈阳用力地点点头，“我吃过、最好吃食物。”
当然是祈阳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因为这是祈阳吃到的第一种人类食物。
——于是很快修特拉发现他捡到的是一个吃货，祈阳正在咬一条烤鱼，表情非常的严肃，仿佛吃饭对他来说是一件庄严神圣的事业。
算一算，祈阳刚才吃掉了一个蓝莓派，一份草莓*，一份蛋黄酥糕，一只螃蟹，一只蜜汁烤鸡腿，一盘红油羊杂，一罐海鲜杂烩汤，一碗蔬菜玉米浓汤，一个大号水果乳酪披萨，一块梅子熏牛排，一串小熊棉花糖。
现在他吃完了烤鱼，有点羞涩但充满渴望地看着修特拉，指着旁边那家奶黄包。
……这是一个人正常的食量？
“你还吃得下吗？不要撑坏了，要不我们休息一下再吃？”修特拉不免有些担忧地看了看祈阳，他今天穿了一身修身的浅紫色魔法袍，腰部的线条流畅漂亮，目前来看，肚子还没有被撑圆。
祈阳摸摸胃，确实有种鼓胀的感觉，所以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那家店。
修特拉牵着祈阳，忍不住露出笑意，居然是个小吃货，真是太棒了，这世界上最容易对付的生物就是吃货族……
担心祈阳吃多了不消化，但他望着各种食物的眼神实在太可怜，让修特拉想到了很久以前在学院捡到的那只小猫，最终他还是妥协了，买了一杯水果西米露奶茶递给了祈阳。
……看到食物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呀……
“小心烫。”修特拉急忙提醒了一下。
祈阳小口喝着奶茶，水果香甜的味道清新甜蜜，时不时还能咬到一颗软软的西米，惊喜万分。
“祈阳，你家乡的食物和这里的差很多吗？”
家乡的食物……祈阳默默回忆起了渡劫前丹炉里还没来得及出锅的仙丹，想了想说：“应该……不一样，我，吃过很少。”
是根本没吃过啊！祈阳摸了摸涨得满满的胃，感受到了新奇的体验。
看着他那么怅然地盯着手里的奶茶，修特拉忽然觉得自己都快化掉了，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再张嘴说话的时候声音多么绵软：“没关系，迪亚纳很大，各地都有不同的美食，我一定找机会带你到处走走，你喜欢哪里的食物，我们就在那买个小房子，随时可以去住！”
等等，修特拉大师，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考虑过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