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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剑斩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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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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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碧秋很快便等来了赫连无殊的人头,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沈眉竟然也来到了河西。这让沈碧秋有些措手不及,他料想沈眉必定会责问自己为何不顾杨玲珑的命令执意滞留陈州,心中颇为烦躁。他一时还没想好如何应付沈眉,更怕沈眉追究起杨琼的事来。他甚至有些担心,假如让沈眉见到杨琼如今的样子,难免会怪他任性胡为,若是不慎叫杨琼听到什么,那么,他数月来在杨琼面前精心编织的黄粱一梦只怕亦要化作泡影了。

  情急之下,沈碧秋唯有命江有余先将杨琼偷偷藏到别处。只是如今的杨琼怀孕已久,身体沉重,行动更加不便。而陈州正烽烟四起,沈碧秋匆忙之中也只能在河西峡谷边找了一处僻静的院落暂时安置杨琼,想着先应付了沈眉,再另作打算。

  江有余却有些忧心忡忡,杨琼如今怀孕已近七月,临盆在即,只是男子骨盆狭小,生产之时必定极为凶险,怕是撑不到足月的那天。他便提出带着自己的兄长江寻同去,想借着江寻的医术,到时候一起为杨琼剖腹取子。

  事到临头,沈碧秋着实有些心慌了起来,道:“一定要剖腹才能将孩子生下来吗?”他深锁着眉,“并非我对先生的医术不放心,只是开膛剖肚岂可儿戏?”

  江有余道:“不敢相瞒大公子,属下如今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男人生产,前所未有,世间难寻一例。只是男人并无产/道,待瓜熟蒂落,这孩子将从何而出?剖腹亦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他又道,“况且,男人的骨盆与妇人的骨盆大异,本就过于狭窄,无法等到胎儿足月,我们如今唯有早作打算,否则杨琼接下来这两三个月每日便要被骨缝胀裂所折磨,痛也要活活痛死了。”

  沈碧秋抿唇不语。他想到杨琼近些日子来腰腹的疼痛似乎一日甚是一日,夜夜都是难以入眠,每每在床榻上辗转呻/吟,冷汗淋漓,原来是胎儿日渐长大,渐渐将盆骨的骨缝撑开,以致于疼痛难熬。他长长吁了一口气,低声道:“只是剖腹一事事关重大,我这几日一定会尽快处理好行苑中的事,你无论如何要等我到了再动手。”

  江有余颔首道:“属下明白。不过,假若期间出了意外,不得不提前生产……”他顿了顿,看着沈碧秋,斟字酌句地说道,“假若生产凶险,杨琼和婴儿无法两全,属下应该如何取舍?”

  沈碧秋冷冷道:“以江先生兄弟二人的医术,当今无人能出其右,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他见江有余依然是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知道如今江有余心中也是没有底,便轻叹了一声,神情怅惘地轻轻说道,“孩子总能再生……但是子修……今生今世我只有一个子修……”

  江有余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讶然,沈碧秋对杨琼的恨意和折磨,他一直都看在眼里,他一直以为沈碧秋会为了胎儿放弃杨琼,不料事到临头,沈碧秋却又舍不下杨琼。江有余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腹议道:我早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过你,杨琼怀这一胎实在是凶险异常,必然九死一生,你却是一意孤行,如今害得我亦是骑虎难下,夜不能寐,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沈碧秋朝江有余深深作了一揖:“先生,如今,我如同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拜托给你了。”他再三说了几次“拜托”,全没有了昔日的杀伐果断,倒叫江有余有些唏嘘不已,唯有一一应了下来。

  让沈碧秋感到意外的是,沈眉到了行苑之后,并没有半句提到京中之事,只是细细与他说了江南的一些近况,以及四族和八大门派这些日子以来的动静,尤其是提到了曾文杰已经辞去曾氏族长之位,并推说祖父曾缙丧期未满,自己仍在服中,忧思过度,无心族中庶务,便将曾家的盐场和漕运全都托付给了堂溪延年,已经动身去了燕京。

  沈碧秋的眸光一暗:“我若是没有记错,曾文杰的舅舅可是右司承梁孟甫么?”

  沈眉道:“正是。”

  沈碧秋冷哼了一声:“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招金蝉脱壳远离是非之地,文杰兄倒是惜命得很啊。”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讽笑,“曾文杰向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他将漕运让给了堂溪氏,必定从堂溪延年手里搜刮了不少好处。”

  沈眉颇有些忧虑道:“堂溪延年对曾家的漕运觊觎多年,如今曾文杰这样爽快地将曾家的码头还有盐场全交给了堂溪延年,只怕这老家伙得陇望蜀,正想着统领江南,也做一回四族之首呢。”

  沈碧秋一皱眉:“曾氏一族与堂溪氏的关系素来匪浅,也算是累世累代的交情。我本以为先除去我那舅公老爷曾缙,再对付曾文杰易如反掌,没想到堂溪延年和郁孤辰这两个老家伙不自量力,倒是想同我们一较高下么?”

  沈眉看着他,淡淡道:“如今杨琼下落不明,欧阳氏又不能另立新主,再加上曾文杰退隐,堂溪延年自然觉得四族之中,他的辈分最高,资格最老,再加上手中握住了漕运的大权,难免有些妄自尊大了起来。”

  沈碧秋面色微变,转过脸来,想从沈眉的神色中看出些什么,却见对方依然神情自若,仿佛并不在意杨琼的下落。沈碧秋欲言又止,沈眉却继续道:“不过曾家的实力决不可小觑,曾文杰就算交出漕运的大权,曾家世代积累下来的家业,依然是富可敌国。他北上燕京自然是另有打算,我派去跟踪他的探子一个也没有回来,可见他亦是做了周密的算计。”

  沈碧秋冷冷道:“曾文杰看上去一介斯文书生,倒也知道狡兔三窟。”

  沈眉微微笑了起来:“曾氏在赵宋时期就是钟鸣鼎食之家,四世三公,前宋的三大贵姓,段氏、卢氏、曾氏,如今也只有曾家依然能盘亘江南,笑傲一方,可见绝非偶然。所以,江南这四大族之中,也只有曾家素来自命清贵,自诩以诗书传家,子孙后代也多是风流自赏。不过,在世人看来,曾家最出名的,却是曾家几代以来的女子个个貌美,多有绝代佳人……”他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眸光一暗,却是说不下去了。

  沈碧秋知道沈眉少年时曾经是曾家培养的死士,后来又被选入宫中保护杨青青,所以对曾家甚为了解,如今谈起故主难免勾起往事,便将话题一转,道:“如今陈州战事吃紧,杨真真和刘南图想必都是焦头烂额。杨玲珑此人胸无韬略,太过优柔寡断,偏又急功近利,注定是成不了大事的。”

  沈眉道:“少主是在向老奴解释为何迟迟不听岷王殿下的宣召,执意留守河西的原因吗?”

  沈碧秋神情颇有些尴尬:“爹可会怪我武断?”

  沈眉只是恭敬地行礼,道:“少主要做甚么,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他盯着沈碧秋,“我相信少主绝不会一时头脑发热,意气用事,做出自断后路的蠢事。”

  沈碧秋见他并不追问原委,心中竟隐隐地有一丝侥幸。他沉吟了片刻,低声说道:“爹,是时候该搅动江南,举起反旗,重建南朝了。”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仄,“陈州被围,江南大乱,大清自然是大厦将倾。”他的唇角勾起冷笑,“我不旦要杨真真死,我还要她一生的心血全都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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