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心录

  谢豹，为了千叠香，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在得到千叠香的当晚，谢豹就不惜出卖色相，走进了望仙城最著名的风月场所——天香楼！

  东吴州女修数目众多，相应的，风月场所不光数量奇多，质量也极高，这也是当初谢豹心心念念要来东吴州的原因。

  就是在天香楼中，谢豹略施小计，将千叠香推广出去。

  谢豹甚至并没有刻意推广，只是在自己的青衫上沾染了一些千叠香，在天香楼中游走一圈，分别找上了天香楼中声名最著的几个当家花魁，小坐片刻，留下暗香，便悄然离去。

  望仙城，能成为东吴州第一大城，自然有其底蕴。

  天香楼，能成为望仙城第一风月场所，自然有其道理。

  天香楼中的姑娘，能在天香楼中站稳脚跟，也自然有她们的门道——敏锐的嗅觉，让她们意识到了什么。

  然则她们寻遍整个望仙城，也没找到记忆中的香味。

  无奈之下，有人便抱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想法，找上了藏宝楼——此时的藏宝楼，已悄然更名为了藏香楼！

  捷足先登者，满载而归。

  有了千叠香之助，这人在天香楼中混得风生水起。

  渐渐地，一传十、十传百。

  越来越多的女子，走进天香楼，索要千叠香。

  整个天香楼中，人人在用千叠香，却又因为千叠香的神异，每个人散发出来的香味都与众不同。

  千叠香之名，伴随着天香楼，传遍了望仙城。

  便在越来越多的女修步入藏香楼，意图购置千叠香时，却得到一个消息：因为原料的关系，千叠香供不应求。

  为了让更多的东吴州女修感受到千叠香的魅力，藏香楼每天限购一百份千叠香，每人限购一份，早到早得。

  一时间，藏香楼前，人满为患。

  起初，不过是一些女修为了千叠香兴师动众。

  但是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男修参入其中，寻香而来。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人生在世，谁还没个红颜知己？

  女修索取千叠香，是为了取悦钟情的男修；男修索取千叠香，却是为了讨自己心仪的女修欢心。

  整个望仙城，都陷入到千叠香千变万化的香气中……

  再说那千叠香，从藏香楼中卖出来的售价并不贵，一瓶一人可用一年的千叠香，不过是十万中品灵石。

  这个售价，堪称低廉。

  但是出了藏香楼之后，一瓶千叠香的身价，被炒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黑市的成交价，甚至达到了一万万中灵！

  藏香楼之名，一时无两！

  藏香楼的声名鹊起，让东吴州的有识之士颇为担忧。

  其他人倒还罢了，白眉山和灵秀宫，首当其冲。

  两家最怕的，便是藏香楼借着千叠香的声势，大肆扩张，收复曾经失去的商场领土。

  好在，藏香楼并没有那么做。

  藏香楼，自始而终只卖千叠香一种物资。

  望仙城乃至东吴州，也没有其他祥福商会的分号开设。

  便好似，一切如故！

  望仙城，毗邻东海。

  在望仙城东方，万里海域之遥，有一座海岛，名唤灵秀。

  灵秀岛，这便是东吴州四大势力之一的灵秀宫驻地。

  灵秀岛上，灵秀宫中。

  乐灵柔，毕恭毕敬得侍立在一名妙龄女子身边。

  这名女修身材婀娜，脸上蒙着轻纱，见之不透，然则单单是那风流天成的气韵，就足以让人心动不已。

  更惊人的是，这名女修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

  天尊境强者——灵秀宫宫主——钟灵秀！

  此时钟灵秀如玉的素手上，捏着一片雪白的翎羽。

  就见钟灵秀屈指一弹，那片翎羽便分化开来，形成了一道光幕，光幕上，显化出白眉山之主白首翁的容貌。

  “钟家妹子！咱们也有好些时日没见了吧？”

  “白山主！有话不妨直言！”

  “哈哈！老夫就喜欢妹子这等爽快性情！”自顾自打个“哈哈”，白首翁转而问道：“千叠香之名，妹子可曾听闻？”

  “千叠香，名满望仙城，想不知道都难！”

  “是啊！妹子就没有其他想法吗？若是任由那谢老三这么做下去，迟早要出事的！”

  “白山主有何高见？难不成，还能杀了他？”

  “这……”

  “放心！值此多事之秋，祥福商会是不敢做得太过的！只要藏香楼只卖千叠香，区区暗香，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哈！妹子说的不错！其实，也是老夫瞎操心了！我白眉山一脉，不是禽妖就是莽夫，千叠香就算再怎么玄妙，于我白眉山而言，也没什么大碍。反倒是妹子你的灵秀宫……”

  “这，就不劳白山主费心了！”

  “好！妹子，咱们后会有期！”

  言尽于此，灵光破碎，光幕消散。

  “哼！老狐狸！”

  “师尊！任由千叠香蔓延，真的不要紧吗？”却是乐灵柔，表达了内心的不安：“万一祥福商会包藏祸心……”

  “区区暗香，不足挂齿！”摇了摇头，钟灵秀自言自语：“若是连这等外物都抵御不了，如何进修无上大法？”

  “这……，灵柔知错！”

  “千叠香，不过是细枝末节，真正的大劫，就要来了！我灵秀宫虽然不想参合到天下五州和东海三神殿的风雨中，但灵秀岛就在这里，想走也走不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师尊！”

  “你且退下吧！为师要好好思忖一番！”

  “是！”

  乐灵柔领命而去，偌大的宫殿上，钟灵秀一人独立。

  隐约间，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声，散布开来……

  此后一连三月，千叠香的风头，才稍稍减缓，却还是一香难求，藏香楼前，时不时便会排起长龙。

  并非没有人想要破解千叠香的秘密，却无一所得。

  也正因此，千叠香的名头，反倒是越传越盛。

  到最后，甚至有其他各州修士，远道而来，只为千叠香。

  因着千叠香一事，藏香楼，总算是在望仙城中占据了一席之地，祥福商会，也总算在东吴州找回了一些面子。

  此时的萧勉，功成身退，隐姓埋名。

  就在整座望仙城被千叠香迷得神魂颠倒时，萧勉躲在望仙城东侧靠海的一处修行庄园中，运筹帷幄。

  望仙城，虽然是天下第二大城，却只有三面城墙。

  南、西、北三面，俱是高耸入云的雄伟城墙，唯有直对东海的东面，却是空空如也，并无一砖一瓦。

  整座望仙城，便好似被横切了一刀般，看似残缺不全。

  实则，这却是望仙城刻意为之。

  望仙城，地处东吴州和东海交界处，能够成为东吴州第一大城，便是因为它同时汇聚了东吴州和东海的丰富物产。

  平日里，几乎每天都有数十上百艘大小海船，从望仙城的临海港口扬帆起航，进入浩淼东海，去寻找机缘。

  也正因此，望仙城的东侧，绵延三千里，俱是临海港口。

  别看东侧毗邻东海，看似毫无防御，实则，望仙城对于东海的防御，从未掉以轻心。

  以望仙城为圆心，辐射开去，方圆十万里，统称内海。

  内海外延，被望仙城布置下了一重半圆形的“分天净海结界”，靠近望仙城方圆一万里内，更是加设了定海禁制。

  也因此，站在望仙城中，东望过去，入目的，尽是风和日丽、波澜不兴……

  此时的萧勉，正在靠近海岸的一处修行庄园中。

  打从定下千叠香之计后，萧勉就一直闭门不出。

  此番萧勉先行一步，远赴东吴州，为的，可是另有目的。

  千叠香一事，不过是适逢其会。

  萧勉真正的目的，乃是先一步探查东吴州乃至东海的近况，为即将到来的南越军团，打个头阵。

  本来，萧勉还想通过祥福商会在望仙城的分部进行此事，怎奈谢豹自身难保，萧勉唯有亲力亲为。

  再说祥福商会在东吴州举步维艰，树大招风。

  一个不好，便会被人顺藤摸瓜，从而打草惊蛇。

  这些时日来，萧勉有事没事，便在临海港口闲庭信步。

  渐渐地，倒也被他摸索出一些出海的门道。

  不论大小海船，想要出海，不光需要有高阶修士的守护，更需要有识途老马的向导——两者，缺一不可！

  只因为，东海的范围，实在太大。

  所谓的十万里内海，对于东海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内海虽然相对安全，但相应的，能够得到的物产也相对匮乏，要想大获丰收，海船必须驶出内海，远赴外海。

  一旦进入了外海，机遇与危机，便急剧上升。

  海船一入外海，人造的一切设施，便会失去作用。

  便好似偌大的东海上，覆盖着一重神秘的能量。

  即便是修士本身的方向感，也会大打折扣，神识外放所能带来的便利，在广袤无垠的东海上，形同虚设。

  也正因此，每一艘海船，都会配备一名固定的向导。

  没有向导，不得出海！

  萧勉的目标，便是那些向导。

  这数月间，萧勉有意无意间，接触了不少向导。

  这些向导，大多数都是低阶修士，偶有一些金丹修士，也不过是金丹初阶的样子，已经算是修为高绝了。

  面对这些低阶修士，萧勉自然是手到擒来。

  神不知鬼不觉之间，萧勉在这些向导身上，种下了无相心魔——这些无相心魔并不会害人，只起到记录的作用。

  短短三个月间，萧勉挥洒出去近千枚无相心魔。

  这意味着：有近千艘出海的海船，变成了萧勉的眼线。

  平摊下来，每天有十艘海船，在萧勉的监视下出海，也正因此，这些海船航行的方向，大多刻意错开。

  如此一来，萧勉的眼线辐射开去，遍布东海。

  从望仙城出发，历经月余，才驶出内海，到达外海。

  以无相心魔传递回来的讯息，内海的收获，果然不多。

  入了外海之后，那些海船更是四面八方，各奔东西。

  有些很快就有了天大的收获，有些却一直毫无所得。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说白了，便是靠天吃饭。

  然则很快，便有海船出事了！

  萧勉种在某个向导身上的无相心魔，突然破灭。

  这意味着，那名向导，出了意外。

  这同样意味着，那艘海船，出了意外。

  因为向导对于海船的重要性，他们一直是海船上重点保护的对象，若非遭受了灭顶之灾，向导一般不会出事。

  然则，这似乎仅仅是一个信号……

  接二连三的，越来越多的无相心魔，不断破灭。

  一日之间，便有九个无相心魔，消失不见。

  此后每一天，都会有数目不等的无相心魔，破灭殆尽。

  起初，萧勉还以为这就是海船出海的正常折损率，但是稍一打听，萧勉就知道：海船出海，远没有这么高的伤亡！

  若真是九死一生，谁还敢去东海讨生活？

  日复一日，无相心魔不断破灭，萧勉的心情也不断沉重。

  那些从临海港口不断出发的海船，若是知道他们的先行者已经遭了意外，还会如此慷慨激昂吗？

  这一日，萧勉再度来到临海港口。

  思忖再三，萧勉只选择了一名满头白发的老者，种下了无相心魔。

  却在萧勉打算离去时，目光一凝，心神一动。

  远远地，就见一道青紫双色的流光，风驰电掣而来。

  流光冲到眼前，化成一名青衫修士，看也不看那名向导和缩在向导背影里的萧勉，便自登上了海船。

  是他？

  以他的身份，出海必是另有玄机！

  萧勉才这么想着，心念一动，双眉微蹙。

  又有一道遁光冲击而来，到了跟前，刀气凌冽。

  眼看着那壮汉同样登上了海船，萧勉脸上的神色是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怎么连他，也掺和其中？

  不等萧勉理出个头绪，一阵香风过处，海船前多出一名蒙面的妙龄女修，化成一道香风，消失在海船上。

  眼见如此，萧勉眼珠一转，轻叹一声。

  “师傅！时辰不早了！徒儿扶您上船吧！”

  言辞间，萧勉搀扶着那名白发向导，朝着海船行去。

  在无相心魔的控制下，那名不过是筑基期修为的向导，还不任由萧勉驱策？便好似提线的傀儡，那向导带着萧勉，登上了海船，其间，众人对萧勉的身份，竟是毫不起疑。

  就这样，本来不过是探探风向的萧勉，亲自踏上了出海的海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