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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头又把他家天劫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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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渊薮: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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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神帝君稳稳地立在熔岩洞深处,居高临下,用淡漠的眼光俯视跪坐着的红衣男子。那人凑巧也摇摇晃晃抬起头,吹开遮住眼帘的发丝,轻轻一笑。

  由是刹那间,紊乱到几乎要爆炸的天地元气蓦的安静下来,有清冷玄妙的微风自中庭降落,消去了此处的半数烟火气。

  “照神?是照神么?”在空气的细微震荡中,那人缓缓开口,声音虽有些沙哑,但带着一丝震撼人心魄的空灵仙音,尽显出尘洒然,“啊哈哈,亏你能走到这儿啊……你爹真是教育有方,这才不过几百年,我瞧你都有天君修为了……”

  他改变了一下坐姿,一手托腮,一手叉腰,盘膝而坐。其腕上的镣铐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揭露了此人囚徒的身份。

  “这个?”他瞧见对方的表情变化,跟着也去瞧了瞧自己的手镣,很是轻快地笑道,“我也不想带着这玩意儿,毕竟它很不符合我的美学……可惜呢,那位太过霸道,就是走了几百年,距离这儿几万几亿里,我也没法子挣脱他给我的束缚……不过没关系,你来了嘛。你这人一向胆小,虽是孤身一人出现在我的面前,可我却不相信你后头没人……我只问你一句,她来了没?”

  “……”

  照神帝君保持着沉默,一动不动地凝视了那人半晌,忽然摇摇头,一撩衣摆,坐到了那位的对面。

  那人惊道:“哦,你这坐姿霸气得很,不像是你,倒像是你那九五至尊的老爹诶!怎么,这才几百年,他老人家就驾鹤西去,把龙塔留给你这无能子孙了?”

  照神扬起一个复杂的微笑,酝酿了许久,终于开口道:

  “几百年?不,是九千年了,容公子。”

  “……”

  这一次,是红衣男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这里当然不是真实的天壑,而是依据照神帝君心底某点记忆拓展出去的“错梦境”。既然是“梦”,那么和现实必然有诸多矛盾难言之处,而只要让幻境中的人物感觉到这种矛盾,体察出自己身处错乱之境的现实,此阵便将自行告破。

  那一日,宁十九让小陆漾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说出一个不存在于历史长河中却对他影响至深的人的名字,从而导致幻境崩塌;同样,陆漾让小宁十九认出了他的身份,让他知道自己出现在了绝无可能出现的天上之国,因此也能让幻境倾覆。

  而照神帝君费了好大的周折才行至此地、见到此人,见了面之后又沉吟了好些时候,不说话则已,一说话,那定是直指矛盾、稳能破开空间的精辟言辞。

  他不信对方听不出他话中的含义。

  而只要那人听得懂,并给出反应,这个阵就算破了。他在这儿蹉跎了六七日,外头鬼知道成了什么样子……但是,不管局势烂成什么样,他都有足够的信心重拾河山,还世间一片安宁和谐。

  然而,对面那位九千年前风华绝伦、如今只是个落魄阶下囚的容砂公子,却在默然了更长的时间过后,笑容未变,语音未改:

  “啊,九千年,和我的认知不符啊……所以,这是你的世界么?你的时间、你的故事?”

  “……嗯。”

  “那我,这里的我,是虚构出来的吧?”

  “也不算虚构……只是过去的一个可能。”

  “是么……那在你真实的世界里,九千年后的我,还被关在这儿么?”

  “……”

  “没关系,没关系,别拉着一张脸嘛,照神,都说了你这副衰样是要折寿的!我在这儿过得也挺好,你爱多愁善感伤春悲秋唉声叹气,麻烦去那边拐角哭够了再回来,别在我眼前恶心人。”

  “废话少说。”照神帝君多年的涵养被老友熟悉的嘲讽成功击败。他冷哼一声,恶意满满地回击道,“我这样子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他们。”

  “他们……”男子的笑容微微一颤,虽是迅速扯出原来的角度,但眼尖如照神,早就瞅见了他轻松的笑颜之下,那如火山般喷发的不安和恐惧,“是哦,在你的世界里,这都过去九千年了呢,近乎万载的时间……他们怎么样了?”

  能让这位变色不安的,世间唯有那两个人。

  或者说,唯有那一个人。

  潇洒绝伦、活了几万几十万年的半神——天妖凤凰,公子容砂,此生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他不在乎世间沧海桑田,不在乎时光疯狂流逝,不在乎自身蜗居死地,不在乎天地翻覆,物是人非……他只在乎他苦苦追求,却终是没追到手的真界第一佳人。

  照神帝君叹息了一声。

  “还能怎么了?当然是死了。”

  “死了???”

  容砂脸色一白,声音忽的尖锐如针,而他本人也向前扑去,很没有形象地揪住了照神的衣领:

  “谁死了?!”

  “都死了。那魔头先走一步,然后她没过几年也跟着去了……嗯,两位都是自杀。”

  “……”

  容砂公子好半天都没能吐出声音来。他脸上的笑容再挂不住,线条直接扭曲,扯成了一个似哭非哭、似喜非喜的错乱表情。

  “接受吧,放弃吧。”照神帝君恍若未见,漠然道,“要不然,挣脱开束缚,去她的衣冠冢喝酒大哭一场也可以。咱们时间都很紧,你快些做决定,快些放我出去。”

  这个幻境能维持着不破,当然不是流幻增加了威力,或是照神自己的语言提示不够明显,而是容砂以一身强横妖力,硬生生撑住了整个世界,让其不至于崩坏解析,也让照神帝君必须留在这儿,出去不得。

  听闻照神如此要求,容砂怔了半晌,缓缓坐了回去:

  “不。”

  “……为什么?”

  “我要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自杀。”

  “为何自杀?”

  “明知故问。”

  “那你为什么没死?”

  照神帝君的目光终于变了。他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容砂,看着这个被誉为世间最接近神之存在的天妖凤凰,语带怜悯:“我又没病。”

  这本是一个近乎挑衅的回答,但容砂并未生气,反而很是理解地点点头:“是啊,当年我们四人中,只有你算是个正常人,几百年——九千年过去了,依旧只有你一个是正常人。”

  “哼。”照神不屑道,“问完了没有?我不像你,茕茕孑立,了无牵挂。我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要处理的事情比你身上的羽毛还多,还不赶紧快放我出去!要是真想我,大不了过几日我拼着百年修为不要,真的去天壑底陪你喝两天酒就是了。”

  “不。”

  照神一呆,简直要抓狂:“当年怎不见你如此性格恶劣……”

  “哦,这回我不是针对你……刚才也不是。我之所以死撑着这方世界,是因为我瞧到了除你之外的另一位故人。”容砂拍拍脸颊,深深呼吸了两三次,嘴角勉强勾起弧度,“你没瞧见么?嗯,想来你也瞧不见,毕竟那人身边有高手为他抹消身形痕迹,若不是这久违的气味太过浓郁,我也没那么容易发现他们。”

  “嗯?”

  照神帝君皱起眉头,狐疑地瞥了容砂一眼,缓缓开启神目。

  他颇费了一番功夫,花了三两息时间凝神细查,这才锁定了躲在一边的陆漾和宁十九——十九天君的隐身法子果然精妙,似乎带着些神国的味道,以至于短暂瞒过了照神的眼睛,不过漏洞还是不少,仔细观察还是能瞧出门道来的。

  他这边定睛查看,那边宁十九见已暴露,干脆撤去隐身屏障,大大咧咧地拉着陆漾上前来,给两位万年老怪拱手作揖。

  “叨扰则个,勿怪。”

  “你们……进来做什么?”

  宁十九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莫要误会,我们并非有意窥伺你们的情爱**,只不过饭后散步,一不小心迷了路而已。”

  “……”

  宁十九无论如何都看照神帝君不顺眼,即使曾拿了这人的好处,有些手软和嘴短,但如今为了救这家伙,陆漾几乎都放弃了自家的本源,这就让宁十九重新把对照神的好感度降到了负数以下。

  能呛上一句,看帝君大人不爽的模样,他简直心旷而神怡。

  而在同一时间,本是随意坐着的容砂公子忽然长身而起,一撩太过冗长的头发,露出一张比流幻元君更加精致、未加雕琢已远胜艺术品的瑰丽面庞。

  那张脸上带着淡淡的震惊,还有不可掩饰的喜悦,外加一丝丝紧张和悲怆……重重情绪,不一而足,偏偏却能完美地呈现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让人清晰地瞧见他的种种感情,并沉迷其中,感同身受。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漾,轻声地咬出字音:

  “真的是你!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陆漾在这天壑的底下待得久了,已经有了些许抗性,此时已经能够正常喘气,脑子也清醒得很。但听了这位美男子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他还是捏捏眉心,以为自己终是被天壑鬼气腐蚀,产生了很严重的幻听。

  眼前这位是谁?

  是九千年前就被龙月锁在天壑的上古大妖。

  而自己是谁?

  是十几年前在红尘苏醒的未成年小妖怪。

  他俩之间有什么交集么?

  陆漾敢赌咒发誓,自己这辈子,包括上辈子,都绝对没见过这位传奇的容砂公子。其实,在和宁十九进入这天壑幻境之前,容砂公子在他脑海中出现过的次数,当真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

  可看容砂的神情,似乎不像是作伪……

  “诶,你不认识我了么?”

  就在他发怔的空档里,容砂又上前一步,手掌搭在了陆漾的腰间,柔声道:

  “如此记性,可不像当年的你啊……瞧,这腰上的禁制,还和我刚画好的时候一模一样呢……另外,你行走世间所用的姓名,也是我为你起的啊,这你都不记得了吗,阿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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