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杜师傅 下
见杜受田吃瘪,杨猛也举起了棍子,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这位杜师傅,将来可是帝师,他的话语权,不仅大而且还有决定性的作用,不趁机打服了他,将来也是个麻烦事儿。
就做官来说杜受田也算是个清官,为人也不错,器量也够了,但两人所处的立场不同,该利用的时候,杨猛绝对不会手软。
“哼!没话儿说了吧!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老货,都说你家杨老子傻,我看你们才傻呢!下面的乱子大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造反、平乱,你们说着简单,换你们上去,也是白瞎!张必禄你知道吧?跟你一样也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老狗!
当年杨老子在云南府防疫,手下的壮丁不听指挥,瘟疫肆虐,整个云南府一天死千多人,他们不着急,杨老子着急啊!
不听话是吧?那老子就杀!有一个不听话就杀一个,有一百个不听话的,老子就杀一百个,血淋淋的几十根高杆挂满了人头,结果怎么样?痒子症让杨老子挡住了。
当时云南回乱初起,贺长龄问杨老子,如何管好云南的绿营,杨老子给了他法子,那就是:杀!
结果那张必禄看不上他家杨老子,不听杨老子的好法子,结果怎么样?在滇西酿成了兵灾!永昌哨练作乱的根子,就是在那个时候埋下的。
回乱,张必禄那狗才,处理的一塌糊涂,李星沅也是个属乌龟的。一看不好,把脑袋一缩就滚蛋了。
换了林老虎做总督,他重用杨老子,昆明演兵。杨老子把督标的将官杀了个一干二净,挥手就打散了督标一千八百人!
重组督标,杨老子用的都是平民百姓,三千八百人督标。先平弥渡胡乱,后平永昌哨练之乱,杨老子做了这许多,你们哪个能做的来?
杀人?在杨老子看来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自杨老子带兵以来,杀了数万人了,杀出了什么?杀出了太平的云南!
你嘴皮子利索,那就说出个安定的云南试试,老狗才!编排你家杨老子。你还不够格!”
杨猛这一番话不仅说出了气势。也说出了道理。云南的种种,杜受田清楚,听了杨猛的一席话。杜受田的心里也有了答案。
杜夫子也是在下面做过官的,知道折子里的水分有多大。看来杨老三这一番话,才是云南乱象最详细真实的说法,也难为这个二愣子能背下这么长的东西来。
“哼!滥杀就是不对,杀少数人救多数人,荒谬!难道就不分良莠了吗?”
所谓倒驴不倒架,虽说杨老三的说法不错,但想让他杜受田支持滥杀,也是不可能的。
“良莠?狗屁!杨老子杀人从来都是灭门的!造反者灭门!不尊号令者灭门!信仰邪教者也是灭门!
杀人就是杀人,杀善人也是杀人,杀恶人也是杀人,没有什么善恶良莠之分,不管什么人站错了位置,就是死路一条。杨老子平永昌之乱的时候,就有一句话,凡执凶器者,杀!
永昌七把香会,祸乱地方,杨老子也是一样,烧香坛砸神像者活,死忠者灭门!
结果怎么样?永昌地界哨练不敢叛乱寻仇,谈七把香会而色变,别说信奉此会,就是说话间提起七把香会,也会被送官,这就是杨老子的功劳,你耍嘴皮子能有这样的结果?”
杨猛越说越离谱,打杜受田这样的,就是要给他一个抹也抹不去的印象,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总有用到的一天。
好人治国、坏人戡乱,大清变乱是迟早的事儿,道光帝这一代不乱,下一代必乱,银荒、灾荒、贪官,只要爆发就是席卷华夏的大乱子,到了那个时候统兵,名正言顺的吞并大清,云南会减少许多麻烦的。
“你……不为人子!滚出去!”
“操!傻子一样的老梆子,杨老子真是傻了,跟你理论个屁!”
杨猛这番话说得就有些出格了,不分良莠滥杀无辜,绝对是杜受田无法接受的,怒气勃发的杜夫子,鸡爪子一般的手指怒指门外,下了逐客令。
杨猛也是一样不愿多呆,事情办成了,也该到了他退场的时候了,骂了杜受田几句,这位杨老子也是拂袖而去。
“杜大人息怒,舍弟这里不太好,有失礼的地方,杨毅代他赔罪了!”
杨老三骂的爽了,可留下收拾烂摊子的杨老二,却被难出了满头的大汗。
“哼……说说你们在云南的事儿吧!有些东西折子里做不得数。杨老三之事老夫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杜夫子这也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对付杨老三现在他还真没那个本事,单单一个重用杨老三的林则徐,就能保他三两年的平安,与威震华夏的林老虎较劲,杜夫子还没那份闲心。
连年回乱、两年旱灾、绿营朽坏、铜厂废弃、山高路远、财政不济、协饷不够,云南除了难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杨毅说的这些,都是林则徐安排的,大臣之间的通气也有亲疏之分,杜受田虽说为人不错,但有些事儿,林则徐还是做了隐瞒。
夸大云南的难处,博得杜受田的同情,就是杨毅此行的目的。
“哦……云南竟是如此乱邦,倒是难为你老师了,启用你家老三,看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云南一盘乱棋,棋眼就在滇铜,滇铜不振诸事不兴,这事儿我有章程了。”
杨毅的话有水分,现在形势大好的滇铜也有水分,这个杜夫子也是清楚的。
云南的变乱是以前,现在的云南已经大体安定了,没有行军打仗平乱的花费。云南的财政加上协饷还是能勉强维持的。
至于今年的八百万斤滇铜,听着数量距康乾时期不大,可滇铜里面的水分,却是最大的。所谓的滇铜复起。现在应该大半是由黔川的铜厂支撑,自杨士勤署了三省铜盐大使,黔川的课税收入下降的厉害,滇铜之兴。现在全是川黔在支撑,八百万斤滇铜里面,究竟能有多少是真正的滇铜呢?
滇铜复起的好处,杜受田也清楚,瞧现在这个架势,滇铜还是有复兴的希望,但这洋务究竟能不能拉动滇铜复起,杜受田心里一点数儿也没有。
洋务他杜受田是不会支持的,但不攻讦云南。他是可以办到的。
“多谢杜大人体量。这是我老师的书信。”
杨猛给杜夫子设完了局。就该轮到杨毅了,有些话说了之后,也得看看杜夫子的反应。若是杜夫子不支持,也就没有这封书信了。
“嗯……”
看完了林则徐的书信。杜受田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沉吟了一声,陷入了沉思之中。
作为皇子的老师,对于朝廷大势,杜受田必须得把握,也不得不把握,道光帝的时间不多了,三年?五年?新朝就在这几年了,他杜受田,现在并不只是代表自己,他的言论对四皇子也有莫大的影响。
储位之争,风刀霜剑,稍有不慎就会全盘皆输,对于林则徐,他只能暗助不能明帮,有些事儿有些话,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是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林公曾治黄河,对我家乡的百姓有活命之恩,这个我倒是可以表态的。”
只讲恩义,不论政事,这就是他杜受田的态度。
“谢杜大人体谅!”
正事儿谈完了,杜夫子也没急着送客,而是考校起了杨毅的学问,四皇子与杨家扯上关系,不好也不坏,但杨家如何,杜受田还是要通过杨毅的言行来考校一下的。
书香门第、耕读传家,杜受田并不是太看得起杨家,士农工商最底层的经商之家,杨家从根底子上,就差了一截。但杨家的所作所为又值得敬佩,破家防疫、合云南商家之利全境舍粥。
有些东西,不能说在明处,只能在暗处考校一下了,杨家的机心,就是杜受田要考校的东西。
在学问上,杨毅无可指摘,虽说不是天才,但也不是庸才,中上之姿还是保守的估计。杨毅也算是得了林则徐的真传,假以时日虽说不能成为第二个林则徐,但一个小封疆,还是有能力做的。
而杨猛说服杨毅,也就在这几天,杨毅的蜕变还在初级阶段,这也算是福缘吧!
对于杨家的目的,杨毅也没做隐瞒,有些东西越瞒结果越坏,指着滇铜发财,这个虽说有些铜臭与势力,但在杜夫子的眼里,这杨家尚算可用。
杨猛顽劣、杨毅出彩,这一局也算是杜夫子完败,十个指头有长有短,有瑕疵的杨家才是杨家,若是没有瑕疵,这杨家就用不得了!
“回去好好管教一下你家老三吧!他虽有统兵之能,但太过嗜杀,这可不是积福之道,云南已然安定,该解甲归田马放南山了!”
这句话说出来,就是杜夫子在送客了,杨毅恭恭敬敬的退出了杜府。
“杜师傅!不过如此!”
慢慢的翻了一遍今天的事情,杨毅也抓住了一些尔虞我诈的真谛,轻声嘟囔了一句,他也踩着轻快的步子,回到了京师的宅子。
“结果如何?”
杜受田这人很关键,他的作用要比四色棍大的多,就怕这杜夫子记恨自己,二哥一回来,杨猛就问了起来。
“有限支持、明哲保身。但杜师傅对我杨家的看法还算不错,介于亲疏之间吧?”
这也是杨毅鄙视杜夫子的原因所在,身为将来的帝师,他的器量还是有些小家子气了,治国不同于官场征伐,把官场的那一套用来治国,天大的谬误!
“这就好!虽说没有完全打下来,但也扫平了一半,算是个收获吧!时机到了,不怕他不就范。
这些天你要走走何桂清的路子,四色棍给的古画不要用了,铜船上还有一批物件,你拿来走京师的门路。
川藏之地,就是你外放的地方,最好就是藏边。穆彰阿和赛尚阿的路子也算是通了,你带着些东西,再跑跑这两家,记着!不要在白天跑这两家。
至于京师的其他人,不要去管他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你在京师呆不长的!”
二哥的外放,也是个大问题,放的位置好了,对杨家的下一步棋有大帮助。
“外放之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你说藏边就藏边吧!”
自家老三的心机如海,杨毅自认比不上,只能听他的安排了。
“嗯!别怕花银子,何桂清和赛尚阿那边,多使些银钱,至于穆彰阿那边,给他些特产就成了,别怕低头,现在低头为的是以后昂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