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父女谈话
i.
萧纪希刚刚走进卫生间里准备洗漱的同时，邵毅走出了客厅，把房门打开的那一霎那，却看到简豪站在门外，他的左手停在半空中，应该是准备想要敲门。
四目相对，两人愣住，简豪扫了一身浴袍，头发凌乱的邵毅一眼，开口说：“……毅哥？”
邵毅很尴尬，大清早以这么一副模样出现在一个女孩的酒店房间里，是个人会怎么想。可是更让邵毅没想到的是，下一秒，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便从简豪身侧走出，站到了他的面前。
萧远山打量了邵毅几眼，皱起眉头，说：“请问你是？”
“呃，我……你们是来找小希的吧，”邵毅不知如何是好，便回头朝里喊了萧纪希，“小希，有人来找你。”
萧纪希闻声走了出来，一只手拿着牙刷，一只手拿着牙膏，看到站在门口的三个人后，她愣了愣，目光最后落在萧远山脸上。她淡淡道：“你们来干什么？”
萧远山看了一眼邵毅，说：“这位是？”
萧纪希也看了邵毅一眼，说：“我男朋友，邵毅。”
剩下三个人愣住，简豪在身后似笑非笑，而邵毅，整张脸都白了。萧纪希接着转过去对邵毅说：“这我爸。”
场面很尴尬，三个人都一动不动，只有萧纪希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真是应了那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但邵毅能说什么，大早上穿成这样跟一个女孩子待在酒店房间里，还当着她父亲的面否认是她的男朋友，她爸不打死他才怪！
邵毅努力地笑了笑，说：“叔叔好，我是邵毅。”
萧远山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眼里似乎带有不悦。第一次见家长就以这种场面，任谁父母都不会太高兴吧。他简短与邵毅打过招呼：“你好。”然后又对萧纪希说，“小希，邵毅陪你来巴黎，怎么也不请到家里来坐坐。”
简豪注意到了沙发上的那床棉被，在身后补了一句：“小希，沙发上怎么有一床棉被，你不会就让邵毅睡这里吧？”
萧纪希微微一怔，随即答道：“不是啊，我们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盖的。”
萧远山很快对她说：“小希，今天爸爸来找你，是想和你单独说说话。
他会来找她，也在她意料之中，不过没想到，是在邵毅面前。大早上就被自己正在追的人看到自己的父亲找上门来，还是自己和父亲的关系如此如履薄冰的时期，她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萧纪希开口道：“那你到楼下餐厅等我吧，我洗漱好了之后，就下去找你。”
“好。”萧远山说着缓缓侧过身准备离去，转身时还看了邵毅一眼。
“叔叔慢走。”邵毅很快说道，礼貌地冲萧远山一笑。
他们两人离开之后，萧纪希脸色不是太好，悻悻地对邵毅说：“真尴尬，大早上就让你见到这种场面，你不会以为我是个被爸爸来捉回家的不良少女吧？”
邵毅眼底似有怜惜，看这场面，她对她父亲应是还难以释怀。他不想戳破，便说：“我先过去了，你和你爸爸好好谈谈，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
她眼底浮起喜悦，邵毅冲她微微扬了扬嘴角，然后就转身离开了房间。萧纪希深吸一口气，才重新走进了浴室里。
她动作一向利落，十分钟不到，已经洗漱换装完毕，妆容也已画得精致体面。拿起提包走出了房门，经过506的时候步子顿了顿，才又继续向前走去。
萧远山一个人坐在vip双人雅座里，待萧纪希坐下之后，服务员为他们拉下了帘子。桌上摆了几道精致的小菜，以前他就带她来过巴黎，吃饭的时候她随口说过几个菜品好吃，而现眼前桌上摆的，正好是那几道。
萧远山率先开口道：“爸爸记得你以前喜欢这些菜，就先帮你点了，也不知道这家餐厅做得好不好吃。”
萧纪希坐得很端正，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淡淡道：“这些菜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萧远山有些失望，道：“那要不换菜吧，你以前喜欢吃，爸爸不知道你换口味了。”
她的声音很淡漠：“是啊，你只知道我以前喜欢的，现在喜欢的，都不知道了。”
萧远山抿住唇，一时语塞。萧纪希很快接着说：“不用换了，就吃这些吧，一顿早饭而已，吃完我还有事情要做。”
萧远山仔细地看着她，开口问道：“那个邵毅，他是做什么的？”
“演员。”
“他现在什么身价？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你看人要注意，不要让一些别有用意的人耽误你……”
“这种事情，我自己会注意的。”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萧纪希说完之后，萧远山眼帘微垂，蓦然沉默下来。她从小就很粘他，到了今天，竟到了无言以对的地步。过了半晌，萧远山叹了口气，沉沉道：“小希，我知道你恨爸爸……”
“你是我爸爸，我不会恨你的。”萧纪希接得很快。只是一句不会恨，却也没有任何的解释。
他又是沉默片刻，才说：“关于简阿姨，你妈妈应该跟你说过，爸爸在认识你妈妈很早前……”
“我不知道。”她冷冷地打断他。关于简兰心的一切，都是纪敏告诉她，他从来没有给她任何解释，直到他要离开她的那天，他也只是简短一句对不起，就收拾行囊，毅然离去。
“小希，让你出在这样一个家庭，爸爸很抱歉，爸爸……没有别的选择。”萧远山说完，顿了顿，声音更沉重了下去，“简阿姨她……得了癌症，爸爸这几年一直在带她看医生，直到今年年初才好起来。小希，简阿姨这辈子都很苦，希望你能理解爸爸，原谅爸爸……”
萧纪希利落地开口道：“你好像也没有做错，你这辈子都在保护你爱的人。你爱奶奶，听从了她安排的婚姻，你爱简兰心，在奶奶去世之后断然回到她身边……你只是选择牺牲你不爱的人，因为本来你就不在乎，比如妈妈，比如我……”
“小希！”萧远山厉声制止她，“爸爸怎么会不爱你！”
“是吗？那请问你记得不记得，你上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你上一次跟我说话是什么时候？”她冷漠的声音落下，他哑然失语。
“这次来巴黎，该见的我也见了，以后也有人替我向你尽孝，希望你以后好好保重，我也在这里保证，我会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萧纪希说着就要起身。
“小希！”萧远山紧张地叫住她，眼眶有些发红，道，“这一切都是爸爸的错，但是你要知道，爸爸永远是爱你的……”
萧纪希撰紧手中的提包，侧脸看他，道：“我订了今晚回国的航班，你好好照顾自己，保重。”
说完，她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雅座，萧远山在她身后起身把帘子掀起，伸手朝她伸去，却默然停在了半空中。萧纪希挺直了腰杆朝前走去，似乎是只有这样，才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很狼狈。
ii.
萧纪希回到五楼，快走到506门口时，那扇门刚好打开，邵毅走了出来。萧纪希抬头，他已换上了一身复古绅士风格的时装，搭配fendi秋冬系列精致鞋履，兼具了成熟与清新的气息。
看到萧纪希的脸色不太好，邵毅率先开口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纪希镇定自若，声音恢复元气满满：“是啊，今天去看fendi的秀啊？”
“嗯，你今天还去不去？”
“没有秀卡，就不过去了，等下去逛逛街，今晚机场见吧。”
邵毅犹豫了片刻，然后说：“今晚我们五点半从这里出发，要是你没有车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过去。还有等下的走秀，你想去的话跟着我一起进去吧。”
萧纪希扬起嘴角笑了笑，说：“不用了，谢谢你。”
说完，她微微颔首，绕过邵毅身边，刷开房门走了进去。
直到房门重新被关上的声音响起，邵毅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犹豫了一会儿，缓缓转过身走到她房门口，却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悲痛欲绝的哭喊声。
邵毅蹙紧眉头，敲了两声门，同时喊她：“小希，小希！”
里面的哭声戛然而止，他听到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对他说道：“我没事，你走吧。”
他继续敲门道：“小希，你开门，跟我一起去看秀吧。”
里面没有很快反应，他又敲了两声门，萧纪希才回应道：“不用了，真的没事，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你走吧。”
他默默把手放了下来，说：“好，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说完之后，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概过了半分钟，又重新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心里一紧，隐隐有些不安。
“我来吧。”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浑厚男声，邵毅回头，是萧远山。他眼眶通红，缓缓走到507门口，有力地敲了两声门，喊道：“小希，是爸爸。”
里面的哭声又停了下来。
过了很久，萧纪希才过来开门，重新出现在门里的她，已经擦干了眼泪，补好底妆，五官精致凌厉，双眸明亮有神，与刚才那个委屈可怜的小女孩判若两人。
看到邵毅居然还在，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却很快再次看向萧远山，冷冷道：“还有事吗？”
萧远山没有很快说话，他看着她的神情很是痛苦。看她没有要让路的意思，一旁的邵毅开口道：“小希，你让叔叔进去好好说话吧。”
萧纪希一怔，才侧身让开了路，萧远山默不作声地走了进去，邵毅站在门口，萧纪希对他说：“谢谢你，你先去忙吧，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邵毅点点头，身后的萧远山却说：“邵毅可以在卧室里休息嘛，大早上你让他去哪里。”
“他不是我男朋友，”萧纪希利落地说道，其他两人都愣了愣，“我骗你的，昨晚我喝醉了晕倒在阳台，是他找人开门把我搬了进来。”
萧远山看了一眼邵毅，才说：“原来是这样，谢谢你照顾小希。”
邵毅微微一笑，颔首，对萧纪希说：“那我先走了，有什么话，跟爸爸好好说。”
她抿住唇，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