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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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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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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三将手里拖着的巨角蜥扔在地上,对正蹲坐在那里洗菜的女人道:“吴大姐,晚上把这只巨角蜥炖了吃。”

  匆忙中,吴美丽抬起头来,用湿漉漉的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回道:“好的,正好昨天厨房里还剩几只安神菇,一起炖了。”

  “可以。”孔三道,他还有事,放下巨角蜥后就准备走了。出门的时候,他看到对面墙角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往这边张望,不由得冲那边冷哼了一声,待看到对方被自己吓了一大跳后,才嗤笑了一声甩着脚步走开。

  孔三走后,廖淑芬后怕地捂着胸口拍了拍,她身边的吴建雄推了推她:“妈……”

  廖淑芬想起他们来这的目的,忙拢了拢花白的头发,然后拍了拍吴建雄的肩膀,让他在这等着,自己从墙角转出来,冲吴美丽走去。

  这是一个小院儿,位于佳林城外专门规划出来给外地人落脚的片区东面。四年前,一处空间裂缝忽然在佳林县附近现世。新秘境吸引了国内各地的势力前往。因为在这里落脚的多是各种狩猎小队,势力杂乱,管理起来也格外困难。外地人便不说了,但凡在这一片混居的普通人,大多都是生活过得不如意的,吴美丽一家现在就住在这里。

  吴美丽一家被关了五年才放了出来。

  在没被放出来之前,那五年时间于他们来说都是此生不想再经历的一场噩梦。不过因为后几年中他们吃的都是带有灵气的东西,所以一家子除了精神差点,身体反倒好了不少,而且因为每天无所事事,每个人都被养得白白胖胖,细皮嫩肉的,养尊处优一般。

  但当他们重获盼望已久的自由后,却发现外面的世界变化早已翻天覆地,他们已经完全不能适应如今的生活节奏了。

  他们从村里出来的时候,村长马仁善给了他们一点物资,能让他们在县城里租上一个月的房子,时间足够他们找到工作继续新的生活。

  吴家人学历都不高,佳林那时候工作岗位有限,最多的就是那些新建的厂房或者建筑场地,再不就是到农村里伺候田地,都靠付出劳力生活,并不轻松。被关的五年里,吴家人是真正的四体不勤。吴建雄和吴美丽当时虽然都三十多了,但因为养得好,看起来非常体面,还身强体壮的,所以工作一直比较好找。

  吴美丽当时也还好,虽然很久没工作不习惯,但是他们家当时的情况并不允许她每天闲在家里,毕竟她对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其实很有自知之明,她是那个不值钱的。吴建雄就不一样了,父母宠着,一如既往的好逸恶劳,盲目自大又看不清形势,好多人求都求不到的工作,他却非常嫌弃,做几天就不想再做了。

  等到第二个月需要自己付房租时,生活的种种不顺就慢慢冒了出来。起早贪黑,忙碌奔波,一家人每个月挣到的物资除掉房租与日常花费,月底根本剩不了多少,日子过得很是拮据。出了村子,他们没能力去换取带灵力的大米小麦,吃得更多的是混着米糠的东西。后来廖淑芬还因为误食了半生虫,差点丧命,为了救回她一家子好不容易攒积起来的物资又被掏得一干二净。

  在廖淑芬养病期间,吴建雄不得不外出工作,每天累得跟死狗一样。看着县城宗门里那些光鲜亮丽的宗门弟子感到无比羡慕,然而他并没有灵根,余生只能作为普通人那样活着,活不好,想死不敢,又没能力往上爬,简直是折磨。

  贪图安逸的吴建雄怎么接受得了,勉强忍了几年,他就实在受不了这种生活。

  县城里有不少独身女人,许多迫于生计做了皮肉生意。佳林每天都有许多外地商人进进出出,一些单身汉也比较多,所以这些女人的“生意”其实都很不错,吴建雄看得多了,渐渐就起了心思。到后来终于撺掇着廖淑芬,差点把吴美丽送进城里暗地里经营起来的窑子,还是吴大兴爱面子拦着,吴美丽才逃过一劫。

  吴美丽从来没想过把她往火坑里推的会是自己的家人。

  那之后,吴美丽心里剩下的就只有恨了,她终于明白这个世界靠得住的只有自己。这个女人性子依然刻薄,自私自利,不过是彻底收起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独来独往,老老实实地过起了独身的日子。

  到后来附近的秘境现世,吴美丽出了县城,到这一片找了一支比较靠谱的狩猎小队给他们做工,平时给他们洗洗衣服做做饭之类的。而不久后,吴大兴在挖矿石的时候被一块突然跌下来的石头砸断了腿,没有能力去买好药,哪怕后来还能站起来,但是重活是做不了了,吴美丽与他们断绝关系,家里的重担就落在了廖淑芬和吴建雄的身上了。吴建雄懒惰的毛病始终改不了,廖淑芬每天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多少物资,原本肥胖的身体以眼见的速度瘦了下来。很快三个人就没能力负担原来的房租价格,生活的环境一年比一年差,最后也不得不搬出了县城,到新规划出来的地方生活。

  虽然断绝了关系,但新规划地就这么点大,吴美丽偶尔会和他们遇到,最开始每次廖淑芬都会端起母亲的架子命令吴美丽跟他们回去,发生过几次争执。新规划地不像城里有巡逻队,在这里杀了人只要没被人举报,完全是无事的。吴美丽之前长了教训,身上时刻都带着刀子,吵归吵,每次也都是全身而退,到后来因为她做饭手艺好,小队里的一些人知道她的遭遇后也同情她,帮着恐吓了对方几次,那之后这母子俩就消停了不少。

  吴美丽将洗好的菜放进另一个盆里,听见耳边熟悉的脚步声,原本还因心情不错而扬起的嘴角立即抚平下来。她皱着眉头看过去,就见到了那让她万分厌恶的脸。

  她将手里的刷子一把扔进水盆里,“你又来干什么?”

  廖淑芬讨好地笑了笑:“早上的时候我看你们队长拉了好大一车兽肉去肉市场里卖呢……你爸这两天胃口不好,你心疼你爸,给想想法子吧?”

  吴美丽看着她冷笑道:“不是他胃口不好,是你家那吸血虫又想吃肉了吧。”

  廖淑芬皱皱眉,不太赞同道:“什么吸血虫,说得那么难听,那是你弟。”

  吴美丽嘲讽地笑了笑,起身进了旁边厨房,从里面拿出一串血糊糊的东西,扬手便扔给廖淑芬。廖淑芬半点没嫌弃,甚至迫不及待地举手去接,上面的血沫子飞了满脸也不在意。

  这都是从秘境沼泽地里抓出来的妖兽身上的下脚料。吴美丽所在的狩猎小队基本靠卖兽肉为生,一些别人看不上的下脚料要么自己吃要么直接扔了,吴美丽给廖淑芬的这种就是收拾起来很麻烦,会被小队直接扔了的东西。吴美丽舍不得,最开始都是向队长讨来,费点时间整理出来,自己花点钱买点佐料之类的做成吃的,口感不好,味道也一般,但好歹有油星还能填肚子,偶尔还能卖一些给这一片的乞丐们,后来要得多了,那个队长之后都直接把下脚料给她了。

  看在当初吴大兴拦了一下现在又瘸了的份儿上,吴美丽会时不时大方一回给他们一点东西,再多却是没有了。

  廖淑芬拿着那团下脚料,没像以往转身就走。最开始她来问吴美丽拿东西会嫌对方给的少,被吴美丽骂了几回,东西还被抢了回去,所以后来她过来,不管东西多少都是拿到就走,生怕吴美丽再反悔。她现在多少已经明白,她这个女儿现在完全是把他们当仇人了,他们掌控不住了。

  不过这次廖淑芬却没走,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开口:“美丽啊,妈前天遇到了一个男人,他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话还没说完,就见站在厨房门口的吴美丽转身就操着一把带血的菜刀窜了出来。

  “啊啊啊!”廖淑芬吓地尖叫不停,撒丫子就往外面跑。

  吴美丽追到门边,冲那瘦弱的背影狠狠地“呸”了一口,厉声道:“以后再把那些臭男人往我面前塞,你就等着你那宝贝儿子横尸路边吧!”

  菜刀在阳光底下晃着锋利的白光,听见吴美丽威胁的声音的廖淑芬和吴建雄同时打了个寒颤。

  廖淑芬走到吴建雄身边,看吴美丽没追过来,立即不满地对吴建雄道:“都说了不能在这死丫头面前提这事儿,你偏还让我去。”

  几年蹉跎下来,曾经细皮嫩肉的吴建雄现在和挣扎在生活最底层的那些中年男人并没有什么两样,满面风霜,不修边幅,形象邋遢。他们隔壁屋子新换了租客,对方前段时间在秘境里发了点横财,吴建雄每个月会去那些特殊地方转一转,偶尔和对方认识了。就觉得像他们这种男人,总花钱来这里消费也不是个事儿,家里还是得有个女的才行,以后不管是生活还是生理上,都有人照顾了。

  吴建雄想从对方身上捞点好处,寻思了几天,就又把注意打到了吴美丽身上,不过到底不敢像几年前一样直接拖人过去。结果没想到廖淑芬话刚开了口子对方就操着刀把人撵出来了。

  “我那不是也为了她好吗?”吴建雄心底骂着吴美丽不识好歹,那人现在好歹有点家底,嫁给对方有什么不好,就爱在这里自找苦吃。

  廖淑芬嘴唇翕动两下,到底是没开口。当初吴美丽就差点拿刀把吴建雄脑袋割下来,为此他都恨死对方了,还为她好?

  眼看好处捞不着了,吴建雄心底烦躁得很。转眼看到廖淑芬抓在手里的下脚料,立即又是一阵嫌弃。然而他已经吃了快一个月的甜粉饼了,都已经快记不起油星味是什么样的了,所以有总比没有好。

  母子俩离开了这里,往自家租房里走。经过一处歪歪扭扭的棚户房的时候,看到布帘子门边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隔老远看到对方,廖淑芬就语带厌恶地哼了一声,嘴里叽叽咕咕说些对方下贱、不要脸的话。

  她话音不小,那女人自然听见了。她现在是皮糙肉厚,听见别人这样说她一点不恼,反而笑呵呵地讥讽回去:“老东西,你要真要脸,当初怎么就舍得把自家女儿往这种地方拉?”

  廖淑芬那张皱纹脸立即涨红起来,满面脏污也遮挡不住。原来还趾高气扬的,立即就跟被戳了洞的气球瘪了下去,拽着吴建雄快速地从对方身前走过。

  吴建雄回头,那女人立即冲他抛了个媚眼儿过去。吴建雄心头一阵酥麻,想着对方现在虽然人老了点,但那一手床上功夫真是不容小觑,等改天手头宽裕了,得过来松快松快。

  吴建雄带着满心的遐思跟着老母走了,那女人转眼就收回了脸上娇媚的表情,冲天翻了个小白眼。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原配的弟弟现在居然成了个她这个曾经的小三的常客。

  张艳艳还记得她跟着王家强回村的那一天,吴美丽带着家人过来为她张目的种种情景。当初还羡慕对方有这么好的家人,却原来弟弟和母亲想的是她能夺回到手的粮食,父亲为的是他自个儿的面子。现在每次吴建雄到她这来,都会在床上说一大通恨不得吴美丽去死的话。

  王家强那个村子就没有吴美丽他们村幸运了,能有个景天师照顾着,不愁吃喝的。她当时跟着王家强,因为有屯粮,节俭点倒是填饱了两年的肚子,只可惜王家强那个小孩儿在末世第一年的高温里中暑死掉了,王家强他妈妈禁不住悲伤打击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地里的庄稼种不出来,屯粮越吃越少,哪都不敢去,只敢窝在村子这一亩三分地,那之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起来。生活不顺,什么情啊爱啊基本都是扯淡,更何况张艳艳和王家强这种丈夫小三的搭配。

  后来村子里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村里人就组织起来去投奔县城的基地。因为摩擦不断早已相看两厌的张艳艳到了基地就离开了王家强,自己找生活去了,之后也没再见到过王家强。

  在张艳艳眼里,美色一直是她谋生的工具,末世前是,末世后也是,皮肉生意,各取所需。同样是饱受磋磨的女人,天生好底子的张艳艳虽美艳不复当初,但和其他女人比起来,依然要漂亮不少,所以生意一直不错,吃不了多好,但总归没再饿过肚子。她现在已是人老珠黄,被通圈子的人排挤出了县城,不过凭着“技术过硬”,硬是在这一片闯出了“名声”。

  当初吴建雄母子拉着哭天抢地的吴美丽到窑子里时,她就在旁边看着。生活里张艳艳已经是老油条了,但这么狠心的母亲她还是头一次见,看吴美丽那寻死觅活地样子,她难得发了一把善心帮了她一把,叫人通知了吴大兴,在他面前说了几句难听的话,让吴大兴挂不住面子,果然很快就过来拦住了。

  吴美丽并不知道她曾经帮了她一把,不过张艳艳也没兴趣告诉她。难得做一回好事,就当为下辈子积德吧。

  伸了个懒腰,张艳艳困顿地打了个哈欠,寻思着是不是再去补会儿眠,晚上还可有的忙呢。

  *

  等狩猎小队的人吃完饭,吴美丽捡着他们吃剩的一些饭菜解决了晚饭,把厨房收拾干净后,把院门都锁上。这个小队包吃包住,前面院子是小队人住宿活动的地方,她就管着厨房,厨房旁边有个小房间,她就睡在那里。

  回到房间,吴美丽把灯笼花挂上,取下上面的黑布,屋子里一下子明亮起来。县城里此时已经灯火透明了,早几年县城就通电了,站在院子里就能看到那个方向一片明亮的光,新规划地用的却还是这种灯笼花。

  从角落拿出一个破烂的搪瓷盆,这是吴美丽前两年从垃圾堆里找到的。搪瓷盆被放在屋子门口,吴美丽拿出一沓黄纸,点燃后烧在了盆子里。

  今天是她儿子的忌日。

  吴美丽拿出被她包得好好的一张相片,这张相片是她当初离开王家的时候带走的,上面是她儿子的百日照,离开村子的时候,也央求马村长从她家里找出来,这么多年一直戴在身边,偶尔想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吴美丽自认她自私自利,没心没肺。在被关的那五年里,想起儿子的次数不多,虽然也担心过对方,但是她不是那种世人口中伟大的母亲,她怕苦怕拖累,如果最开始她带着儿子生活,那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可恶的母亲。

  火光在盆里跳动,火燎起的纸灰在鼻断漂浮,吴美丽缩在门边,还是忍不住小声地哭了起来。

  几天过后,新规划片区忽然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死状凄惨,仿佛被吸成了人干,而死的不是别人,正是吴建雄。

  廖淑芬哭得几次晕厥,吴大兴更是重病不起,此地管理者找到了吴美丽,让她回去照顾老父老母。吴美丽不情不愿地回去了,对于吴建雄的死,她心里没什么情绪,没有快慰也没有伤心,麻木平淡吧,就好像只是死了一个陌生人,顶多让她唏嘘一下就罢了。

  尸体发现当天,管理处来人调查了一下。

  这种死状的例子这么多年也发生了不少,都是被半生虫吸干的,所以发现这具死尸后,管理者也只当又是一个误食半生草的人,拿着半生草又一次警告此地居民此草不可食用。

  然而管理处的人走了没一会儿,很快又来了一拨人,说要重新查验尸体死因。

  吴美丽缩在人群里,看着被人群层层围住的景临。两人年纪相差不了几岁,吴美丽现在比她正常年纪看起来还要老几分,然而景临,岁月好像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还是当年二十六七的模样。

  景临感觉到一处特别异样的视线,不由得看了回去。那个面容沧桑的女人一看他望过去,就受惊似得收回了视线,往后缩了缩,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对方只是个普通女人,窥探好像只是因为好奇,不过景临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待细想时,旁边魏真的声音立即将他的思绪拉回。

  景临道:“如何?”

  魏真神情严肃,“幸好过来看了一下,他不是被半生虫吸食死亡的。”

  严非道:“看来真是那魔修所为。”

  魏真诡医研究这么多年,被半生虫致死的尸体不知看过多少,同样是被吸食血液而死,但其中区别他还是能分得出来的。

  沼泽地现世后,佳林县就一直安静不下来。半年前的时候,q市每天都有几具人干尸体,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两个月,闹得q市以及附近市县都人心惶惶。魏真被协会请去查验尸体,起初他还以为q市也有半生虫,细查之下才发现那些人的死因非比寻常,倒像是他传承里所说被魔修吸干血液修为的样子。

  国内除了隐秘的山林空间,还有其他修者自己掩埋起来的洞府、秘境,这些修士里面里自然也有正派与邪恶之分,比如魔修。

  沿着这个猜测叫人查下去,还真叫他们查出了点眉目。就在q市不远处的一个小湖里,那湖面冒着黑气,散布着阴冷邪恶的气息,叫人望而却步。

  魏真带人潜下去看过,那里面有一处已经被打开的洞府遗迹,有人类近期活动的痕迹。

  后来在他们竭力追查下,锁定了一个可疑的目标。事实证明他们的目标是正确的,因为跟踪几天后,那人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抓了一个人,不知用了什么诡异功法将一个大活人在半分钟内吸成了人干。

  不过那人逃得很快,并且得知他的种种作为已经被其他修士发觉,之后作案时更加的小心翼翼,魏真他们每次都抓不到人。不过没多久,那人好像就离开了q市,总之q市很快安静下来,魏真也回到了佳林。

  今天他们恰好来新规划地逛逛,正好遇到命案,当时上报的时候他们就在旁边听,听说是被半生虫吸食的,魏真心里就是一突,叫着景临他们一起过来看看。

  “没想到他居然流窜到佳林来了。”景临说,若有所思的视线在周围的人群转了一圈。现在他们在明那人在暗,那人会不会就藏在这围观的人群里,观察他们的反应,当看他们束手无策时甚至还会沾沾自喜。

  严非道:“通知城主吧,再叮嘱县城民众和宗门子弟,一定要多加小心。”普通人与修士,魔修肯定更喜欢修士,那可是现成的修为,只不过普通人更好对付一些。

  众人心思重重地离开了新规划地。景临和严非跟魏真告辞,两人携手回穹苍宗。

  说来也巧,当初施磊给景临划的山头就在茶山岭旁边,离家倒是近,白天景临和严非在宗门待着,晚上就回村子。茶山岭现在不叫茶山岭了,已经改叫茶仙岭了,这不是他们改的,而是附近村民自发叫起来的。

  十几年过去,佳林县已是今非昔比,就算是城边的建筑,都建得大气无比。普通人开设的公司工厂不说,各家的修真事业也发展得如火如荼。这几年发展得好了,许多有能力的人都来此投奔,施磊还特意划了地出来建了研究所,更是给佳林的发展加了把力气。到今年年初,第一台能供修真者凭借灵力操作的机器已经被研发出来了,以后那些有灵根但终身修为到不了多高的修士,出人头地也不一定要以修炼为主,也可以朝九晚五一样的上下班。

  不过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将会大大的减小普通人生存的空间。研究能输入灵力且保存下来并供普通人操作的机械,现在也成了研究所里的一项研究项目。

  两人开着车,一路从城区中心往茶仙岭方向走。从县城通往各灵植培育村的道路也都重新规划着修了一遍,里面混着新型材料,能让路面变得更加的坚固。

  村子里变化不大,只是经过这么久的时间,村里的农田全部变异成了灵田,一等、二等、三等之类的,这里出产的各种灵植基本都是最高的。当然龙璋依靠着蚯宝宝,他家的灵田等级也很高,只是因为地少,也不太显优势。而且他现在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炼器行业中,首都那边一些现代化武器需要加一些炼器元素,都要请龙璋帮忙,所以他实在没精力去折腾灵田,基本都是交给小火娃打理的,也不种吃的,专门种一些能在炼器上用得着的灵植,偶尔用得急,还得请关双双在保证灵气充足的情况下给他催生一下。

  赵志文和严璐婚后生了两个女儿,双胞胎,都继承了爸爸妈妈的天赋,现在才三岁就已经是大力萝莉了,单手劈石块完全不是问题。到家的时候,两个小丫头正围着棕棕乱转,一人手里抓着一把红毛毛。

  小丫头一个叫团团,一个叫球球。团团早一分钟出来,所以是姐姐。

  景临刚进屋,就听团团奶声奶气地说:“妹妹,这团毛毛该我得啦。”

  球球看看手里的毛毛,又看看自家姐姐,不舍地递给她:“那好吧。”说完又去看棕棕,非常认真地说:“棕姐姐,你的毛毛要是能全梳下来就好了!”

  棕棕闭着眼睛,听见这话耳朵动了动,清丽的少女音在她们耳朵边响了起来:“不行哦,那样棕姐姐就变得光秃秃的,很丑的。”

  她晃了晃尾巴,把尾巴搭在球球的手上,示意她继续梳毛。

  棕棕现在长出了第二条尾巴,并且就在去年吃下了舌骨草,能说话了。现在是夏天,棕棕又开始换毛,它的毛非常暖和,最开始家里大人一直给它收起来的,后来毛实在太多了,景临询问了它的意见,就把它的毛拿出来给家里小孩织毛衣了,保暖利器啊,而且颜色还好看,家里两个小丫头最喜欢的就是用棕棕毛织成的毛衣了。两只现在越来越聪明,棕棕一到换毛的季节就守着它天天梳毛,你一坨我一坨的拿着。

  两个小丫头看到景临和严非进来,一人扑向一个,抱着小腿仰着脑袋叫人:“大舅舅,小舅舅。”

  其实称呼有点不对,不过为了好区分,两只从会叫人开始就这么叫的两人。

  虽然容貌没变,但是年龄在长。一般人越年长就越会喜欢小孩子,景临和严非也不例外,而且现在乐乐都二十多岁了,两人一看到这两个丫头,就万分怀念乐乐小时候叫他们舅舅的样子。

  跟小丫头们打够招呼后,两人又摸了摸在家照看小孩的棕棕。乐乐现在还没回来,还在宗门待着,舟舟也还在宗门,家里其他几只变异兽也不在。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两人带着棕棕和小丫头们去了菜园。

  村里灵田里现在其实还有很多人,全都是一些宗门弟子,都是他、乐乐、赵严以及李飞宇他们门下的。随着灵田等级的提高,种植的灵植等级也慢慢升高。一些等级越高的灵植就越娇气,普通人根本伺候不了,必须得带有灵力的人才行,而且一些稀奇古怪的植物病、害虫也出来了,这方面景临他们搞不定的,就要请关双双过来看看,和植物沟通一下才行。

  住在这个村子里的几位宗主,大概是这些宗门里最接地气的宗主了,特别是景临和严非两个。那些刚来村子里伺候灵田的弟子们,每天傍晚看着两位宗主提着菜篮子去地里摘菜的时候都感觉非常惊悚,要知道这两位几乎是所有人巴结拉拢的对象,像这样的人不都应该是摆着架子高高在上的吗?

  看着两位宗主边走边笑着说话,在旁边偷偷围观的弟子们还感叹了一下,听说这两位结成伴侣都好多年了,感情还是这么好,真难得啊。

  众人正感慨时,忽听上空仿佛传来一声鹤唳。很快,一团白影直冲这边而来。众人惊讶地看着那白影,待近了,就见那是一只身形非常巨大的鸟类,通体雪白,只翅膀隐隐闪着紫光,额头竖着一根白中带紫的华丽羽毛,如果忽略它此时飞翔的姿态,那这是一只非常优雅的美丽鸟儿。

  它非得极不稳定,在空中倾斜翻腾,口中不停鸣叫,非常惊慌。它正往这边跌落,下面的人赶紧找地方躲,生怕对方砸下来殃及池鱼。待那鸟儿飞得越来越近了,便听到鸟声中还夹杂着几道惊慌的声音——

  “往那边飞!”

  “诶那边要撞树尖上了,快闪!”

  “你会不会飞?快让我下去!”

  凭着很好的视力,景临和严非认出那飞得跌跌撞撞地正是家里的鸭鸭,背上坐着两名青年,正是乐乐和舟舟。鸭鸭脖子上还缠着一条黑乎乎的东西,不是逐风又是谁。

  两人吃惊得瞪大眼睛,眼看鸭鸭要砸到自家菜地里了,身边两个小丫头尖叫着抱住了两人的小腿。严非当即甩出一道剑气劈向鸭鸭,鸭鸭下意识地一躲,身体立即往旁边扭去。

  “砰”地一声,带着几声“哎哟”,整个儿地砸在旁边水泥路上,连滚了几下才停下。

  所幸几人皮糙肉厚,又有景临教的神识之法保护身体,所以虽然摔懵了一会儿,身上倒是没有受伤。

  逐风骂骂咧咧地从鸭鸭脖子上滑下去,委屈地游过来向景临告状:“它昨天才学会飞呢,今天就逼着我们坐它回来,不坐它就赖地上不走,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就不嫌丢人呢!”

  鸭鸭从地上爬起来,甩了甩站了灰的翅膀,然后亢奋地叫了一声,一下子冲过来,脚爪子差点踩在逐风身上——这绝对是报复,兴冲冲地对景临说:“我会飞啦!明天我就能飞得很稳啦!”然后又斜眼看地上矮小的逐风,哼了一声,“我可没让你坐上来啊,你不是说你也会飞吗?你看你这么多年都不长个,又短又小!”

  自认为将来会成为世上最厉害的龙,逐风一直就想试试遨游天空的滋味,但是它除了雨雾技能和神识还在进阶外,其他地方真的没有什么变化。鸭鸭的毒舌成功地把逐风气到了,它顺着景临的裤腿爬上景临的肩,居高临下地看着鸭鸭,忽然张嘴吐出一团水来,只把鸭鸭浇成落汤鹅。

  “你欺鹅太甚!”鸭鸭跳着脚,走到一边抖水去了,气呼呼地用翅膀指着逐风。

  景临他们惊讶地看向逐风,逐风得意地甩甩尾巴尖儿,这可是它前几天才悟出来的新技能呢,时灵时不灵的,没想到今天一气之下就使出来了。

  鸭鸭和逐风是家里斗得最凶的,不过斗归斗,感情还是不错的。偶尔的小打小闹也都有分寸,所以景临一向不阻止它们,只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着。

  很快,乐乐和舟舟走了过来。

  受鸭鸭影响,乐乐现在的性子还挺开朗,拍掉身上的灰尘就过来叫舅舅,还把两个小丫头抱起来逗了逗。舟舟因为每天帮着景临处理宗门的事物,对外一直比较沉稳,不过在景临他们面前,还和小时候一样腼腆,走过来乖小孩一样地叫了声师父和小师父。

  乐乐和舟舟平日里都跟着严非学一些防身剑术,在舟舟看来就是另一个师父,景临没反对,他就一直叫严非为小师父。严非虽然不必建立宗门,但是剑法还是希望后继有人的,这几年看到好苗子就会教些剑法,不过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徒弟。

  继续摘好了菜,从陆地上走回来的素贞和呱呱也到了,素贞的角完全长出来了,呱呱皮肤的颜色更加一言难尽。此时两人身上都驮着几只猎物,不用景临猜,肯定又是林子里那些变异兽们送的。

  自从周边都布置了聚灵阵,这么多年景临定期更新阵法,家里的肉食什么的就从不要他们操心,如果哪天他们没去林子里,那些变异兽还会主动叼着猎物送来。并且,随着一年一年过去,其他地方过来投奔的变异兽们也多了起来,不老实地都被它们打走了,只留下友好爱和平的。

  严非曾说过,再这样下去,以后这茶山岭,完全是变异兽的王国了。不过因为它们温顺,知恩图报,也不用担心因为变异兽太多而出现什么幺蛾子的情况。

  正吃晚饭的时候,赵志文和严璐才刚从宗门回来,两人身后还跟着两名男子。

  这两人景临他们都认识,这么多年和修真协会的接触,基本都是这两人为代表,这两人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不过等两人把这次来的目的说了后,景临他们都顿了一下。

  景临确认道:“你们是说,扶桑海域的寻灵器受到不明气场干扰?”

  一人恭敬道:“是的。那附近存在着一种非常神秘的气场,寻灵器受到干扰,近期才被研究者发现,以至于耽误了两年还没找到灵脉的具体位置,而我们这两年在海上的动作,前段时间已经被扶桑那边发现了。”

  景临他们当年交出那个山林空间后,为了找到其他几个灵脉所在,首都那边集合所有人力物力,研究出了一种寻灵机器,能感到灵气场的波动,精确灵脉的位置,凭着这个,国内其他两个地方的灵脉很快被找了出来,请了景临去开阵。后来首都那边又马不停蹄地派人去了海上,但寻灵器却在灵气爆发范围内失灵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找到,若是可以,海上的那条灵脉华国也想独占,但是现在引起扶桑那边的注意,这事就不太好办了。

  “那神秘气场,协会那边请了许多人去看过,都毫无头绪,所以想请景宗主您亲自去一趟,也是想赶在扶桑之前出手。”

  景临道:“什么时候去?”

  那人道:“越快越好。”

  对方当然恨不得他立即跟他们走,不过这次去海上,里面的变异鱼类也挺多的,景临还需要做点准备,宗门的事情也要交代一下,就约定好三天后出发。

  这件事首都那边肯定要知会施磊那边的,其他几位宗主应该也会收到消息。这次出去,不管能不能找到灵脉成功开阵,但这代表着机缘,他们应该都会想去的。景临也不去问他们,只管等第二天他们上门自己听结果。

  等送走了那两人后,赵志文和严璐就留在景临家吃了饭,赵志文一腿一个丫头坐着,和闺女们腻歪得很。严璐则对景临他们道:“这次我就不去了,让志文去,把孝辉和雅兰带去,也该见见大世面了。”

  景临表示没问题,然后对上乐乐和舟舟期待的眼神,笑了笑:“你们两个也去。”

  两个人忍不住欢呼一声。

  其实之前那两个灵脉开阵的时候,景临都有带他们去的,国内三个阵乐乐更是一个不落。其他地方的一些洞府、秘境偶尔也会带他们去探险一番,要论世面两人早见得多了,不过海上毕竟不一样吧。末世前的海就不必说了,他们这里除非特意坐飞机出去看,不然都只能在电视和图片上看,更别说末世后的海是什么样儿,大家早就想见识一下了。

  第二天李飞宇来得最早的,他昨晚在县城里待着,听到消息一早就赶回来了,龙璋几个也是前后脚到。

  施磊说,因为这次可能对上扶桑那边的人,所以协会的意思是能多去一些人就尽量多一些,阵势摆在那里对方也不敢小觑。因为地域的关系,现在没法坐飞机,坐船风险也大,国内和国外练习都不频繁,对对方的消息都可能滞后,这次既然意外接触了,顺便打探一下别国的实力也好。

  “可是我担心那个藏在县城的魔修。”魏真忧心道。

  严非想了一下道,“他既然是魔修,靠吸食活人增长修为而生存,想必也十分向往强大,我们只需对外漏出风声去。国内这两年都没有新的秘境出现,海上的空间阵,对很多人来说绝对是个天大的诱惑,这对他也是个不错的机会,他肯定会偷偷跟上来的。”

  景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只要他没忍住,一旦暴露在我们面前,那就好对付了。”

  施磊作为一城之主,又是个修炼者,他自然也不会错过这种机会,这次也要跟着去的,他就道:“既然这样,我立即叫人去办。”说着,便叫来候在门外的弟子,耳语几句后,便挥手让他离去。

  在景临这里集合好人数,做了些关于一路上安全事宜的安排,又说了些需要准备的材料,大家这才散去。

  各种符篆、阵符景临存货一大堆,包括严非的剑气,这几年就连赵志文和严璐拳头的劲风都存了不少,武器那些自不必说,多多益善,都是根据自身需求让龙璋亲自炼制出来的,还有储物袋之类的都准备了不少,又带了些调料看到时候能不能尝尝海鱼。

  这些东西一天时间就准备好了,第二天、第三天去县城里交代下商铺和宗门的事务,第四天一早,首都那边的两人就来景临家,请他们出发。

  要出海,他们得先坐车到临海最近的市内,那里早已停着一艘巨大的海船,上面除了他们佳林县的修真者,还有许多其他的修士。其中好多人他们都已见过,大多数关系都比较友好。

  当然,大多数嘛,个别深觉自己出生修真家族,底蕴庞大,总是拿鼻孔看人的修士是不在此列的。对于这种人,景临他们也是不屑于去打交道的。

  于是船上人群泾渭分明,景临他们一拨,鼻孔看人的一拨,两方互不理睬,偶尔冷眼对上也是各自移开,还有一方就完全中立了,这边能说上几句话,那边也能说几句,也是自得其乐。

  到了时间后,船开动了。

  这船也是依靠现代化技术和修真手段一同建造出来的,在飘摇的海上行驶起来非常稳,和在陆地上完全没区别,而且船身里面还布有防护阵和聚灵阵——当然是从景临手里买来的,聚灵阵聚集起来的灵气完全足够这么多修士修炼。

  逐风站在栏杆上,看着一望无垠的蓝色大洋,语气惊叹:“原来这就是海啊!”

  它的传承里有说,它的祖先们从前都是生活在海里的,所以它也那么喜欢水,想到家里那个小小的澡盆,它想如果它的澡盆能有这么大那该多好啊,想怎么翻腾就怎么翻腾!

  景临也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里看到海,站在它面前,作为人类最深切的体会大概只有渺小两个字了。

  现在的海里是十分危险的,他们往下望的时候,还能看到一些长相凶残的大鱼跃出水面,冲他们张开长满尖牙的大嘴。不过因为有防护阵的原因,这些鱼都被拦在外面,包括被它们特意扫起来的水花,没让人觉得危险,反倒跟看表演似得。

  他们在这边看得连连惊叹,那边就突然有人说了句:“一群土包子。”

  那人说得小声,但在场的人谁不是耳聪目明的,一字不落清晰地被众人听在了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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