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梦者

  几乎在片刻，那些失控的人纷纷产生了变化。

  有人四肢长出了毛发，有的人面部变得狰狞，还有人从脖颈开始都密密麻麻布满了绿色的鳞片，甚至有人手上长出了黑色的羽毛。

  楚云趴在床上，划破手腕先给莱西解了毒。

  接着，他没有让莱西参与到战斗中去，自己一个人跳下床制服了那些人，将他们牢牢困住，直到他们渐渐恢复清醒。

  意料之中地，这些人在变回人身后都陷入了呼吸困难。

  “嗬……嗬嗬……”

  看着这些人倒在地上抽搐挣扎，楚云心里慢慢沉了下去。

  第二天。

  楚云带着莱西来到浮岛，先观看天花板上的光幕了解了下战况。

  “现在的你，胜算不大。”楚云轻轻拍了拍后背，“这一株沁心草拿在手中，如果进入场中后感到支撑不住清醒，就立刻吞下后认输——千万，不要逞能。”

  莱西接过草药，乖乖地点头。

  他在楚云注视中走入六芒星，进入下层斗武场。

  下去之后，突如其来的强烈杀意确实让莱西措手不及，可以看到他在画面上痛苦地喊了出来，楚云以为他要陷入危险，但没想到，过了一会他竟然渐渐坚持了下来。

  紧接着，对手在另一边出现。

  在第一层的锻炼，让莱西一开始应对得还比较自如，但当对手突然全身黄光一闪后，战斗就像突然逆转一样，他被压制在了下风。

  “啊啊啊——！”

  突然，莱西一声咆哮。

  只见他猛然张开手臂，手臂上长出了稀稀拉拉的毛发，同时面部缓缓变化变成了一张狰狞的面孔，他的手臂下竟然也长出了黑色的肉膜！

  “轰——砰！砰砰！！”

  两个人拳对拳地交锋，战斗时四周尘土飞扬。

  观察后渐渐发现，莱西的对手似乎变得力大无穷，但攻击速度似乎并未有太大变化，而莱西则动作灵敏许多，甚至有那么几次，他挥动双臂以诡异的角度躲过了对手袭击。

  从此刻来看，莱西竟然还占上风。

  最终，莱西一拳把对手揍出老远，对手无奈认输。

  对手也是倒霉，碰到莱西这个虽然算不上有经验、但身体素质超常的——原本就有力量上的压制，现在身体的灵活又远远不及，自然难以取胜。

  六芒星亮起，莱西跪着出现在地面上。

  楚云第一时间走过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看到莱西已经蜷缩在地上，脸色涨红地疯狂呼吸了起来。

  “嗬嗬……救……嗬……”

  楚云弯腰抱起他，飞快跑进大厅周围的门里。

  掏出准备好的小刀割破手腕，楚云把伤口喂在莱西嘴里，感觉到莱西已经习惯地自己吞咽起来，很快，在系统提供的清流下，莱西渐渐恢复了过来。

  “那种感觉非常可怕——”

  莱西心有余悸地倚坐在墙边，“好像什么都不在掌控中了，明明还是清醒的，但脑子里好像有什么控制着自己在战斗一样。”

  楚云若有所思。

  时间在战斗中飞速流逝。

  在这一层中楚云依然能够轻松取胜，战斗时，他感到自己似乎如鱼饮水，每个动作无需思考，一切举动都是本能。甚至他有种感觉，这并不是他的极限。

  四个多月后，他们再次登塔，来到第三层。

  无论是在宿舍区、还是浮岛，可以看到的是所有的人都已经身体的一部分变成兽形，有的人是长着兽爪，有的人四肢变形长出毛发，有人浑身长满鳞片、羽毛，更有人腋下长出了蝙蝠一般的翼膜。

  在这一层里，楚云终于输了第一场。

  半年后，楚云带着二十七负：一千八百三十三胜的成绩，又一次登塔。

  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中，有许多东西都变了，莱西不再是一开始走进角斗场的懦弱小子，像所有其他的人一样，他变成了一个沉默的怪物——楚云尝试着用退化剂阻止这种异变，但当再次参与到战斗中，这些异变又会顽固地出现在身上。

  只有楚云，似乎看不出任何的变化，没有异变，甚至连身高都停止了生长。

  这一年，他们从无梦镇走来。

  ——走过死亡，走过恐慌，走过看不见未来的阴霾。

  但最后，终于平静地接受了现在。

  ……

  蓝光在眼前缓缓散去，楚云走出眼前这道门。

  依然是熟悉的两个怪物守在门边，看到楚云的第一眼，他们都显然呆住了——眼前的少年虽然穿着又脏又破的衣服，但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丝异变的痕迹。

  蛙人和蜥蜴人对视一眼，在这种地方出现的人类，只有城内驻扎在这里的“大人”们，但眼前这个显然又不太像……

  楚云无奈，自己解开了衣襟：“我是第三层来的，E6#0001号。”

  蛙人吓了一大跳。

  “你真的是塔里的人？！”蛙人整个往旁边蹦了一下，腮帮子鼓起老高，“这里是第四层，你是第三层来的——？！！”

  楚云面不改色：“是的。”

  蛙人将信将疑，给楚云塞了房间门牌。

  走进宿舍区，路上偶尔看到的人都是怪物的外形，走在走廊上，分不清哪些是奴隶，哪些是引导的工作人员。

  所有人看到楚云，都像蛙人一样不可置信。

  宿舍区04397号房间。

  楚云敲开门，刚刚走进一步，一只毛茸茸的拳头就冲着脸砸了过来，楚云早有经验，侧身一让，又抓住这只臂膀一拧一折，对方就被砸在了地上。

  房里的人正往外冲，看清楚云的样子，陡然都呆住了。

  “你、你是什么人！”

  楚云取出房牌：“我是来自第三层的新人——E6#0001号，这里是04397吧。”

  在第三层时，楚云也因为外貌的差别惊吓了不少人，但好在刚刚进入第三层时其他人的兽类特征并未显露，因此他的存在也不那么显眼……等到时间过去很久，他依然没有产生一丝变化时，身边的人却又已经看惯了。

  但在第四层不同。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是全然的怪物——可以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鲜活的人类了。

  心里没底，动作也下意识犹豫了。

  而楚云已经绕过他们走进了屋里，他看到除了出来抢夺红石的几个人，床上还躺着几个——一个鸟人、一个犬人、和一个蜥蜴人。

  他们看起来非常衰弱瘦削，鸟人的羽毛脱落得稀稀拉拉，犬人嘴张着，舌头落在口腔外面，蜥蜴人全身的鳞片都有破裂的迹象，而且他们全身可以看见地在微微颤抖，似乎连呼吸都成问题。

  守在门口的人顿了顿，然后放弃似的走了回来。

  一阵沉默。

  楚云站起身，出门准备去往浮岛。

  “为什么你没有异变！”一个蜥蜴人终于粗哑地喊道，身后响起一片附和声，就连躺在床上的那几个人也转动眼珠，死死地盯住了楚云。

  楚云脚步顿住，他转过身，温淡的嗓音回答道：

  “抱歉，我也不知道。”

  浮岛中的人很多，但这一次，他很快找到了莱西。

  站在一堆怪物当中，莱西的金发就像小太阳一样闪耀，但他的脸色非常灰暗：“很快我也要变得和他们一样……我突然觉得，自己为什么要登塔，为什么要这样一步步接近这个结果！”

  楚云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因为你想找到父亲，然后带着他一起回家。”

  莱西抬起脸，他的五官已经变得不似原来的清秀，眼珠子变得很大，像光滑的玻璃球面，嘴唇很薄，一裂开嘴就是密密麻麻的尖牙。

  他看了一眼楚云，沉默着没有说话。

  为什么你没有变呢，楚云？

  莱西知道自己不该在意这些，如果不是楚云每次都毫无怨言地教导自己，每一次痛苦时给自己提供解毒的血液，他一定活不了这么久——但还是忍不住会想，为什么我们不一样？

  ——为什么是你呢，楚云。

  楚云抬起头看向天花板上的光幕。

  这一层的战斗已经非常强悍，画面上的角斗无一不飞沙走石，突然，他瞳孔一缩，看到了令人在意的一幕——

  在某一场战斗中，身为对手的人类双手黑色气流一闪，那些气流瞬间聚集在背后，变成了一对黑色羽翼拍打起来，这个人腾空而起，把对方完全甩在了身后。

  借着凌空优势，他很快赢得了胜利。

  再看周围的战斗中，有人出拳、出腿时各色光芒凝聚成巨大的兽爪虚影，有人则灵活地飞在空中，还有人双臂一张就释放出淡绿色毒气……各种招式层出不穷！

  而他们的对手，这一层的奴隶，往往是被压着打到认输、死亡！

  楚云心中微微沉了下去。

  在很久之前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无论是力量还是强度、甚至愈合的速度远远超过普通人类，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在并没有异变的帮助下顺利闯过前三层。

  但他心中清楚，面对对手愈发强大的变化，他应对起也会愈发艰难。

  因为说到底，他战斗时运用的还是身体力量，以及丰富的格斗经验，尽量利用最小的力量发挥出最大的效果。而当敌人的攻击超出人类范围时，这些招式也许就不能发挥出相应的威力。

  就像此刻——

  对于能够自由飞翔的对手，他只能说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