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酒宴散去时阿史那阿吉已是醉意满满,段以贤派人扶着他出宫门上了马车,自己骑了马,一起回了宜王府。
自从阿史那兰嫁入宜王府,王府内总算多了个女主人,府内的大小事宜也有了人打理。
一行人刚在王府前停下来,就立刻有人迎了出来,段以贤下了马,让人将醉醺醺的阿史那阿吉扶下马车,阿史那兰已经候在了正厅。
阿史那阿吉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妹妹,扫开了扶着自己的手,晃晃悠悠地走到阿史那兰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妹妹,你近来,可还好。”
阿史那兰嫁来中原数月,终于见到家人,内心喜悦非常,但是看了眼阿史那阿吉醉醺醺地模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怎么喝这么多酒。”
段以贤在一旁的椅上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感觉自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些才回道,“大家都来敬酒,不知不觉就喝多了。今天也晚了,就先睡吧,明天你们兄妹再好好叙旧。”
阿史那兰点了点头,叫来下人,“准备些热水让我哥哥洗个澡,然后送到客房休息吧。”
下人将阿史那阿吉扶了下去,正厅内一时只剩下段以贤与阿史那兰,阿史那兰走到段以贤身边,柔声道,“殿下,我们也回去休息吧?”
段以贤起身,揽过阿史那兰的肩膀,“我一身的酒味,先去洗个澡,你回房间等我。”
阿史那兰点头应了,含羞带怯地看了段以贤一眼,就转身朝着房间走去,段以贤站在她身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大婚已经数月,早有些人将视线盯到了阿史那兰的肚子上,因为尽管段以贤并不是太子,但是因为众皇子中他最年长,也最先大婚,一旦阿史那兰有喜,那就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孙。
段以贤也清楚这个道理,但是却迟迟地没有动作。数月以来不是借口忙碌睡在书房,就是等阿史那兰睡下了再回房间,大概阿史那兰心里也有了疑虑。
直至夜已深,段以贤才回了房间,推开门发现阿史那兰并没有睡,靠在榻上等着他,段以贤回手关上了门,吹熄了蜡烛,“睡吧。”然后便在阿史那兰身边躺了下来。
黑暗中一双温柔的手覆上了段以贤的胸膛,段以贤怔了一下,却依旧没有反应,阿史那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轻声问道,“殿下,这些日子朝中很忙么?”
段以贤含糊地“嗯”了一声。
“前几日,我进宫去看望母妃,母妃言里的意思是,我们该早点要个孩子。”阿史那兰的呼吸扑在段以贤的面上,声音轻缓。
段以贤没有回答,忽听见阿史那兰轻笑了一声,然后便感觉到身边的人坐了起来,“如果我没想错的话,殿下,我们大婚之日根本就是什么都没发生吧。而殿下娶我,也根本就不是像当初在我父汗面前所说的,对我一见倾心,只是因为我是突厥可汗的女儿,是不是,殿下?”
段以贤坐起了身子,语气平淡,“如果我说是,你打算怎么办?”
阿史那兰摇了摇头,“我一个异族女子孤身一人嫁到中原,又能怎么办?”
“你的兄长不是正睡在书房吗,你可以去找他,跟他说明这一切,让他带你走。”段以贤起身,将桌上的蜡烛点燃,在桌边坐了下来,回头看见阿史那兰披着一件中衣坐在床上,面上再无往日的温柔。
“如果我有那种想法的话,只怕我还没走出这个房间,殿下就会让我再也没办法开口吧。”阿史那兰轻笑,“更何况,我跟兄长之间的感情也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深厚,哪有那么多的兄弟情深,这点殿下不是最清楚么?”
段以贤微笑,“我倒是看错了你。”
“殿下没有看错,其实我对殿下确实是……,但你因为我是突厥可汗的女儿娶我,我又何尝不是因为你是宜王嫁你。本来我以为我可以安安心心地当你的王妃,可是这几个月……”阿史那兰幽幽地开口,“既然已经如此了,不如我们合作?”
薄唇微扬,段以贤带着浓浓地兴趣看着阿史那兰,“怎么合作?”
“殿下可曾知道突厥的收继婚俗么?就是将来有一日我父汗去世,继承汗位的哥哥可续娶我的母亲?”阿史那兰轻声道。
“倒是听说过一二。”
阿史那兰叹了口气,“其实我母亲只是前朝的一个宫女,随便封了一个公主的身份就送到了突厥和亲,这些年来,她在那里一点都不好过。现在我父汗还在世还好说,将来有一日我父汗不在了,只怕她的日子更难。”
段以贤的视线从阿史那兰的脸上扫过,“那你想让我怎么办?”
阿史那兰咬了咬下唇,终于道,“我要殿下保证,不管将来你变成什么身份,我都是你的正妻。如果将来有一日,殿下有了绝对的地位,要帮我将我母亲接回中原。”
“那我又有何好处?”
阿史那兰微微扬起唇角,“殿下娶我不就是想要获得突厥的支持?只要我父汗还在世,我就能保证。再,有一个聪明肯合作的宜王妃也算一个意外收获吧?”
段以贤盯着阿史那兰看了一会,倏地起身,“既然如此,王妃早些休息吧,明日,宜王妃有喜的消息会在宫中传遍,想必王妃也不在意?”
“自然。”
段以贤最后看了阿史那兰一眼,回手将蜡烛重新熄灭,起身出了房间。
阿史那兰一个人在黑暗中坐了许久,重新躺下休息。
段以贤回了书房,书房的灯刚燃起,就有人叩门,接着浮生就推门进来。
段以贤扫了他一眼,“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
“属下不是故意的,只是今晚刚好轮到我当值而已,主人勿怪。”浮生一本正经地开口道。
段以贤瞪了他一眼,“少给我装模作样。既然听见了,明天就找个靠谱的太医来府里,本来我还担心这件事到底怎么办,没想到这个阿史那兰到真是让我意外。”
浮生犹豫了一会开口道,“主人的意思是让王妃假孕?既然这样的话,为何不真的……有个自己的孩子?”
“父母不合的话要个孩子有什么用呢?”段以贤淡淡地开口,“不过从此倒是要派人盯牢了阿史那兰,省的在她那里出了什么差错。”
“属下明白。”
段以贤给两个倒了水,递给浮生一杯,“我让你派人去查阿史那阿吉,有什么特别的么?”
“都跟传言差不多,阿史那阿吉的母亲早亡,但因为是幼子,加上武艺高超,倒是受宠。若有特别的话大概是,这位小王子……好男风。”浮生说着笑了起来。
段以贤听到这,握住茶杯的手抖了一下,“你确定?”
“这种东西有什么好不确定的?这在突厥朝中是人尽皆知的秘密。还听说他最喜欢长相清秀的小男孩,在突厥有人为了巴结他专门从中原抓或者买人送去。”浮生喝了一大口茶水,说道。
段以贤立即就想起了酒宴上阿史那阿吉看向任之的眼光,忍不住挑起了眉,看这意思,段以墨也应该早就清楚阿史那阿吉的嗜好,怪不得特意邀他去自己的府中。
“我那个七弟倒是消息灵通,这几日阿史那阿吉一定会去陈王府赴宴,也派人跟着,不过一定要小心。上次剿了段以墨处心积虑养起来的人,这笔账他一定不会忘。”段以贤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眼,随后又睁开,“任之那里怎么样?”
“任之不知为何非要我派人调查德妃早年住的那个村庄,我已经派人去找了,有消息会传回来。”
段以贤皱了皱眉头,没有再说话,虽然他也不是很清楚,任之为什么突然将矛头对准了德妃,但是,二人相识多年,对于他的想法,即使不能理解,段以贤也能支持。
浮生看着段以贤欲言又止,段以贤抬眼瞧他,“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
“属下只是觉得任之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上总会又变化,再在宫里待下去,被发现身份的可能也就越大了……是不是应该给他准备退路了。”浮生的语气里带着担忧,在他心目中,任之一直就像他的弟弟一样,他总忍不住多为他着想一些。
段以贤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考虑,也会尽快加紧自己的行动。他那里提醒他一定要小心。另外派人联系师傅,看他与前朝旧臣联系的如何了。”
“属下明白,那……我退下了。”浮生转身离开了书房,段以贤一个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担心任之,只是现在他却无能为力,只有他将来实现自己想要的,才能换得所有他在意的人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