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躲过一顿打
四奶奶李妙琼住的院子叫秋茗居,正屋两层楼高,两侧厢房一层楼高。二层小楼的第一层有三间两明一暗的屋子,西边这间做了日常居坐宴息的小花厅,此时这间屋子里灯火通明。
天色晚了,这时候一些不近身侍候的丫鬟已经两侧后厢房休息去了,要不就是在冲做茶房的耳室里取暖休息。
月芍走过来时,耳房里溜出一个细条身材的丫头,正是她一室同住的香莲。香莲拉住她,神色又慌又怕,“她们说你跟四爷……这是胡说的对不对?”
见到上辈子的好姐妹,月芍又激动又开心。听到她的问话,她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
这样混乱的表示,香莲却看懂了,她哭了,“你怎么这么糊涂,怎么办,四奶奶肯定不会轻饶了你。”
月芍吸吸鼻子,强笑道:“没事的,我没事的。”
香莲不敢跟她多说,抹着眼泪送她入门。
花厅里靠窗一张罗汉床,床上铺了灰红杂色狐皮,几个银红牡丹引枕,李妙琼端坐其上,旁边立着的只有两个人,梳着光溜溜圆髻穿着暗青比甲袄裙的王妈妈,和大丫鬟采白。
李妙琼今年二十一,自十七嫁入裴家已有四年。
她身着妃红齐胸襦裙,头戴赤金梅花形状的花细,即使满面怒容,也不减她明艳五官,柳眉杏眼的美艳。
她打量着月芍。
月芍今年十三岁,梳的还是小丫头们常见的两个小苞髻,上面系了两条粉色的头绳,此时两个小发苞零乱不堪。一双如春水般澄明的大眼睛极为出色,依稀哭过,红红的惹人爱怜。
少女肤色白皙娇嫩,五官清丽秀妍,只是带了一丝小姑娘的憨劲又没张开,看着更多觉得可人疼,叫人没法当她是个“女人”。
在李妙琼心里,这样的一个丫头,自然无法与她相比。
也正因此,李妙琼更恼怒。她平日里最喜欢逗弄玩耍的小丫鬟就是月芍,从没想过防着这个梳着双丫髻,说话反应慢的小丫鬟。只天天盯着几个年纪大,又爱穿红戴绿打扮的丫鬟。结果看走了眼,会咬的狗不叫。
月芍还没有开口请安,迎面就是一个巴掌。她本来是可以躲开的,但是硬撑着叫自己挨这么一下。
动手的是王妈妈,李妙琼身边最忠心的奶娘,也是月芍前世最惧怕的人。
王妈妈一巴掌打的还不足,第二巴掌又扇了过来,嘴里恶狠狠的骂她:“小姐让你送汤给四爷,就是让你送到床上去的?死丫头你对得起小姐吗?”
李妙琼气得眼睛都红了,坐在那里看王妈妈打月芍,冷冷道:“打她做什么,她心大了,有她的想法,我做主子的难道还要拦着她寻个好前途不成。既然都勾上爷们了,正好,赶明儿我给你办几桌酒席热闹热闹,给你开脸……”
月芍脸上火辣辣的疼,心中恨极了。
明明她一个丫头身不由己,事后如此百般讨好李妙琼,就这般还不能叫李妙琼心存善念饶她一命。
老天爷叫她再走这一遭,定是知道她有多悔恨曾经的痴傻,才给她机会惩治恶人给自己报仇。
李妙琼天生大小姐脾气,骄横,唯我独尊,爱嫉妒吃醋。她至今为止对裴珩唯一一个通房丫鬟芙蓉耿耿于怀,这还是她亲姑妈婆婆给的人。
现在她开口说要给她开脸根本是气头上的狠话,月芍知道自己要是真的应承下来,李妙琼今天就能下狠手修理她,到第二天还不会承认给她开脸这回事。
这些想法纷杂,但在月芍脑中不过瞬息之间闪过。
在李妙琼,王妈妈,采白眼中,李妙琼刚说完负气话,月芍就“噗通”一声跪下来,抬头时,小少女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神情惶恐,吓呆了一般,泪珠颗颗掉落,哭的伤心极了。
“小姐,我……我对不起您。”她哽咽的一声,“我听采白姐姐的吩咐去给四爷送汤,可是才到书房就见蓉大姐姐不顾您的禁令,在那与四爷他……我气不过,上去说了几句,蓉大姐姐走了,可谁知道四爷醉醺醺的以为我是蓉大姐姐……”
蓉大姐姐是院子里小丫头们对芙蓉的尊称,她比裴珩大了三岁,是他院子里唯一的通房,也是裴珩人生中的第一个女人,李妙琼眼前排行第一的眼中刺。芙蓉她娘是夫人身边的管事媳妇,她本人也难缠的很,李妙琼与之交锋虽然占上风,却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把蓉姑娘拿来吸引仇恨,分散李妙琼的注意力,月芍不觉得亏心。芙蓉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多少次拿前世的月芍作筏子来攻击李妙琼,李妙琼奈何不了芙蓉便拿她出气。
一开始哭诉编故事,后面就容易了,月芍只将这个故事里的自己往无辜可怜处说。先是说裴珩喝醉了把她错认成芙蓉,暗示李妙琼她什么都不是,裴珩根本不喜欢她,不过是一场意外。
果然李妙琼听到咬牙切齿,“这个贱人!贱人!”
王妈妈听得义愤填膺,“我就说小姐不能饶了那个丫头,仗着自己跟姑爷一起长大,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平日里不恭不敬不说,背地里还敢在太太面前上您的眼药。”
“您前天才命令蓉姑娘不许出内院,今天她就敢偷偷留到书房找四爷。她就是仗着背后有人没把奶奶您放在眼里。”采白为李妙琼鸣不平。
李妙琼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道,“让她蹦跶,等哪天我管家,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她。”说着面对月芍,冷冷的目光盯着她,“继续说。”
月芍咽了咽喉咙,又渴又累,忍耐着继续道:“……四爷睡着的时候还喊着‘妙琼,你冤枉我了’,还拉着我的手叫我一定要跟您说,他跟人喝酒,从来不曾碰过哪个花姐儿,是那些个花姐儿倒酒时蹭过来,身上留了余香。”
王妈妈闻言,欢欣鼓舞,“她算什么,一个丫鬟而已,你看四爷不过念着跟她的旧情,心里真正装的只有小姐你。”
李妙琼脸上不由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但还是矜持的埋怨,“真是如此,那下午吵架时怎么就不跟我说清楚,难道我是这等不体谅的人?”
王妈妈忙安慰她:“哪的话,你两个都还年轻气盛,这不,话赶话都说不出清楚了嘛,现在知道姑爷的心意就好,小两口和和□□的,可万不能再与置气,免得叫旁人寻了空隙趁机而入……”
月芍听王妈妈这话说的,又快绕回她身上了,赶紧可怜兮兮的开口求饶:“小姐,今天四爷认错人,也怪我不好,什么时候不过去,偏偏赶上时间不错,只求小姐饶了我这一回,下次再不敢了 ……”
李妙琼,王妈妈还有采白打量月芍。只间她大眼睛盛满泪水,小手握成拳头,手背擦眼睛,一擦一片湿润,这动作这神态,分明还是个小丫头的样子。
李妙琼目光冷冷的,心道这个小丫头还算识相,没想借此巴上主子爷。要知道裴珩这般英武男人,没有媳妇丫鬟不爱的。
月芍见李妙琼不为所动,跪着爬上去抱住李妙琼的腿放声大哭。“奴婢跟着您长大的,从来都不敢违抗您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