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卿

  那女子身着一身淡粉长衫，里头的襦裙浅白，如同夏日里池塘中的芙蓉，缓缓脱水而出，薄薄的面纱下究竟是怎样的倾世容颜？她缓缓将面纱摘下，却只见她右侧脸颊上一道长长的疤痕如同蜈蚣般攀上这玉人般的脸颊。

  玉德和玲珑多少有些惊讶，这本是一个卿本佳人却为何会有这样一张脸。但这惊讶不宜流露太过明显，女子摘下面纱后便一直低着脑袋。

  “二位被我的样貌吓到了吧？”她依旧低着头攥着手里的面纱，可奇怪的是，既然这容颜会让她如此不堪，她为何还要选择将面纱摘下。

  玲珑立即摇头道，“姑娘的声音很动听，方才在湖边，就一直听着姑娘的歌声，简直如同天籁。”

  她缓缓将头抬起，看着面前二人，“你们真的不觉得我吓人？”

  玉德上前说道，“正所谓天无完人，世上不可能会有一个人是完美的。上天给了姑娘你如此动听的声音，如此小的缺陷并不能影响什么。”女子还是心有余悸地微微抬头试探。

  他接着说道，“我有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她的体型就好比猪圈里的猪，不，有时候比猪还要胖……”玲珑突然阴沉下脸来踢了他一脚。

  他吸了口冷气，接着说道，“不过，她这人聪明善良，文武都胜过我。你说上天不就是公平的吗？”玲珑听着这话虽不怎么悦耳，但看着一旁女子的神情倒是稍微放松下来了。

  女子松了口气，露出淡淡微笑，只是那微笑中依旧可见苍凉，“许久没有听过这些安慰的话了，二位即来了，要不要上船去湖上一游？”二人相视点头，看着这湖水慢慢荡起波澜，惬意得想要大喊。

  女子在船头划着桨，她的力气很大，并不是看上去那般的弱质芊芊。

  “姑娘，你若是划累了，叫我来就行。”玲珑走到船头，玉德倒是一直坐在船内品茶，还真是应了那句吃软饭的。

  女子摇头说道，“姑娘客气了，你和公子一同在船里就行。我这从小划船，这一点路根本不会累。”

  “你——是生活在这附近的渔民吗？”

  女子摇头，指了指远处那座青山，“在那座山上，有个庵堂，我从小是住在那里的。不过，在庵堂下，有一个小镇……”说起这个小镇，女子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像是在回忆什么。

  “姑娘？”

  “哦，没什么。”她反应过来，笑着说道，“这天色也晚了，我就带你们去庵堂里住上一晚吧！”

  “麻烦了。”女子笑着，手里的桨一直不停在动。

  天色渐暗，远处的月牙正慢慢爬山枝头，河岸边的风突然间大了。玉德拉着她的手，用衣袖替她挡风。女子在一旁看着，脸上的微笑更是凄凉，似乎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场景。

  庵堂在这山的半山腰上，而山脚下是个小镇，刚进镇的时候，瞥见过一个大大的牌匾，写着若水镇。但这镇上的人仿佛个个都奇奇怪怪的，尤其是看见他们三人进镇，开始指指点点，难不成，这里不欢迎外人吗？

  “你看是安衾那丫头竟然还敢带回来外人？”

  “那丫头还知不知羞，上次那个还不够她吸取教训的！”

  “还是让孩子们躲躲，万一再看见那女人的样子，又得哭一晚上了。”

  ……

  那些人好像并不喜欢这个女子，立即将自家本在外玩耍的孩子抱了回去。然后则是站在路的两侧，看着这行走的三人。

  女子好似习惯了这些，对这他们说道，“已经离庵堂不远了，再走一会儿，应该就能到了。”与其说这话是对他二人说的，更像是女子习惯性地自言自语，她的眼神飘忽不定，却始终在地上转悠。

  走了一会儿的石子路，终于在树林的深处找到了这个庵堂，庵堂有些破旧，但依旧整洁。看上去这个庵堂应该也有些年代了，只是在庵堂里头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师太，还有一个则是八岁的小尼姑。

  小尼姑跑了过来，看着女子嘟嘴说道，“安衾师姐，你怎么又带人回来了？”又字，让玲珑突然好奇，方才她的眼神还有小镇的镇民似乎都对这之前来的那个人有别样的情感在。

  面前的师太并不是想象中的年老，大概中年的样子，却是一脸的和善。她伸手拉过那小尼，对二人温声说道，“即是安衾带回来的，那便留下来吧！这屋子只有我师徒三人，实在是空了，空了……”

  玉德双手合十，恭敬说道，“有劳师太了。”师太并没有久待，立即回房休息了。那女子还有那个小尼走在前头，为他们带路。

  “安衾吗？”玲珑小心试探道，女子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她立即解释道，“刚才那小尼姑说的，你的名字叫安衾？”

  她点头，“我真是蠢，没想到让姑娘公子到这里来，会让大家这样尴尬。”

  “怎么会？我倒从未来过庵堂，也没有见过小尼姑！”玉德颇有兴致说着，弯下腰盯着那八岁的小尼，像是在打量一只新奇的动物。

  “这是我的小师妹，安尘。”八岁小尼一直瞪着玉德那双好奇的眼，仿佛是在警告他。

  “安稳锦衾今夜梦，月明好渡江湖。取自晁冲之的《临江仙》，寓意平安，衣食无忧之意，是个好名字。”

  玲珑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说道，一旁的三人却是同一副神情。

  “是——是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突然间三人的眼睛都直直盯着她，让她浑身都感觉不适。

  安衾立刻赔罪道，“是我冒昧了，姑娘这话实在和一个人说的太相像了。”

  玉德突然间笑了，不再流露出刚才的神情，而是拉过她的手，走到她身边。他真是糊涂了，怎么会觉得她和沈全胜又有些相似了呢？

  “安衾师姐说的又是那个负心人吧！”安衾的眼神立刻暗了下去，看来之前来到这个小镇的那人，伤了安衾的心。

  “安尘！”她突然抬高了嗓音，淡淡说道，“你赶紧回去，师父那里，还需要照料。”

  安尘插着腰，很是不愿的转身，继续嘟囔着，“你们就知道使唤我这个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