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卿

  喜欢一个人，爱上一个人，本就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商女没有听过别人的爱情，只是觉得，在这过程中，原来有苦，原来有甜。

  那一天，火树银花开满天，她从未见过那样美的天空。就像少年一样的神情，她不敢抬头，只能小心不让人发现。

  辰安荣勃然大怒之后，她去花园将那罪魁祸首找来。

  是他，是他最疼爱的温以笙。

  她浅淡低着头，想着他会给她什么处分，他最疼爱的小徒弟，总会护着的——最终他罚了温以笙三十杖，但那时的眼神她注意到了。

  她从未见过少年的眼神那样柔情，微微蹙着眉，像是不舍。原来对于温以笙，他是不舍的。

  纵使所有人都觉得温以笙在任性妄为，只有她眼中看到了，那样的宠溺，那样的喜欢。其实在那一次的大雨之中，她也曾见过这样的神情。

  他迟迟停留在她脸颊的目光，或许是她此生难以忘怀的。

  她一生规规矩矩，渴望得到他人的认可，得到他人的瞩目。只可惜，还不及那个毫不作为的人，来的容易。或许，这是命。

  “表姐，看什么呢？”辰序盯着她手里的东西，“这不是掌门很早前给你的金钗？”

  “哦，刚刚准备收起来。”她将它小心一放，装作毫不在意，“有事？”

  “表姐，你是不是——讨厌以笙啊？”辰序忽而一问，她不知如何回答。

  她确实讨厌温以笙，但理由呢？仅仅因为他的眼里只有她吗？

  这个理由，足够？或许，她本就是个自私的人，确实一个胆小的人。

  “怎么？你喜欢那丫头？”

  辰序忽而红了脸，“表姐说笑了，我，我又配不上她。”

  “你，配不上她？”她嘴边一声轻笑，“她只不过是个捡回来的孩子，你是辰家的嫡子，为何配不上她？”

  辰序摇头，“以笙那么好，这和谁家的孩子又什么关系？”

  是啊，她那么好——所以无论她是孤儿，无论她做错了什么事，那个少年心中，还是最爱她的吧！

  “辰序，你觉得，我，我怎么样？”

  辰序忽而一惊，“表，表姐，你说什么？”

  “我只是问你，若以一个男子的角度看，我，怎么样？”

  辰序盯着她看了许久，“表姐样貌端正，武功又极好，门中不少的师兄弟都爱慕你，为何还会有如此烦恼？”

  爱而不得，原来，是这样。

  眼看着，就要到掌门的生辰了，她知道，这样的生辰上，定会有很多人送礼。这样的礼，不是很珍贵，却是她在河边找了许久才找的一颗珍贵的软石。

  很多人说，这样的软石嵌在剑柄之上会给人带来好运。她一个一向不信邪的人，竟找了几夜，才找到这枚。

  “听说了吗？小师妹在练百转剑呢！听说要在掌门的寿宴之上表演？”

  “百转剑？那不是极难练成的吗？”

  “小师妹还真是用功，到时候送些吃的过去吧！”

  “也是，不能饿着。”

  ……

  “百转剑，很难学。”

  “是。”

  “我教你？”

  他握着她的手，那样的温度在雨水中一点点渗入她的皮肤。

  “百转剑是我教你的，你一定要学会，这样我才能看到。

  那一身的素衣经过，带走微风阵阵，确实，那很难练成。

  当初，为了练他最爱的百转剑，她昏迷数日，几乎在死亡边缘挣扎。温以笙要练，那怎么可能？

  “我知道门中你的剑法不错，百转剑你也已经学会了。”

  她点头。

  “我想，你去指点一下以笙？”

  她早就猜到，少年单独找她，也不过是为了温以笙的事。是啊，那为何开始还要有所期待？

  “掌门为何，不自己去？”

  “我若去了，她定又心高气傲的，还是你去，她或许能够听得下去。”

  她眼眸低垂着，只是淡淡答应着，“是。”

  “对了。”少年忽而想起什么，“上回西北比试，得来不少的宝物，你若是想要，就同往常一样自己去宝库中取。辰长老那处，我自会说明。”

  或许对于她，只有这样的赏赐算是一个甜枣了。

  奇怪的是，就算是这样的甜枣，她吃着，也会笑出声。

  寿宴当日，她下定一个决心，今日，她会在少年面前舞上一曲百转剑。无论如何，只要他看上一眼就好。

  “恭贺掌门生辰，商女特为掌门准备了一物。”她准备将那寄托所有的幸运之物送去。

  只可惜，那样的手只是悬在了半空中。

  “你见到以笙了吗？”

  她心口一颤，随后晚宴开始了，还是不见他脸上轻松的表情。那找了几夜的软石，还是没有送出。

  鼓声雷动，手中出白剑飞起，这一身白衣与剑融为一体，在这空中旋转。百转剑的第一式，少年心中忽而提了一下，商姐姐竟也是要表演百转剑。这岂不是——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与他的出手相似，更有种柔美之色添加其中，丝毫挑不出不足。

  掌声雷动，众人皆知商女乃是灵山出了名的美人，却不知她的武艺也是出了名的。

  “商女斗胆，舞了掌门自创的百转剑，不知——掌门是否满意？”她期待着他的回应，这些年来，她的梦终于在这一刻完成了，原来，是那样的舒适。

  只可惜，少年说的是，“商姐姐舞得这百转剑一招一式之间，行云流水挑不出毛病。”

  行云流水——

  她低眸笑着，接过了他的赏赐，她知道那不过是给她的一颗甜枣。但或许，这辈子，也只能这样远远期待着。

  李元时，是爱着温以笙的。那样的爱，明亮热烈，从来不添加任何一点阴霾。

  “原来，被人夸剑法好，也会不开心——”她噙着泪，抱着剑，自顾自离开了。

  她知道，那一天，温以笙也舞了百转剑，没有她舞得好，没有她几日几夜的不眠不休。但他还是，还是将最珍贵的东西赐给了她。

  商女不明白，为何对一个人的情感永远得不到回报？

  她可以练剑，可以不眠不休地练；她可以挡在他的身前，可以成为他的死士。可为何，他什么也不明白？

  辰家意图叛变之事，她怎会不知。多少次，她想要告诉少年，提防着辰安荣，却只能瞥见他二人的身影。

  她知道，那样的醋意不该在大局面前泛滥，只是，她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或许，在辰家，还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能够帮助到他。这样他，或许有时还会写信给她，有时还会同她说话。

  “表姐，在这世上，你最珍惜的是什么？”

  她摇头，“嗯，我这一身武功吧，除了这个，或者是我的容貌？”

  “表姐，你怎么这般肤浅！”辰序叉着腰，“这世上，难道没有什么值得珍惜的人和事？”

  本来有的，只是她不能说。或许，武功和样貌，是唯一她可以依靠的东西。师兄弟们不敢欺负她，辰家不会看轻她，在他的眼里，也时不时会瞥到她的身影。

  因而，她喜欢穿红色，为的——不过让他看见。

  可是，这样的甜枣还没吃上几个，她便遭遇了一场大劫。她本以为，死在那场战役之中，起码会让他记得她。

  可——她还是被救活了。

  一个丧失全身武功的商女，只会成为一个被抛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