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坡

  那之后不久，他便邀请夏青夫妇上馆子坐一坐。夏青是什么人啊，哪能不知道他的小九九，便一口回绝了，说是没空，以后再说吧。如此反复几次，张可华似乎顿悟了什么，便直上横冈去。他把季枫约了出来上横冈村的小馆子坐下，俩人泡了茶就那么海聊起来。张可华是备而来，胸有成竹，却苦了季枫，心里犹如十八个吊桶七上八下不自在，说话总不在点子上。张可华是看在眼里，心中有数，也不识破。那季枫呢，也好耐性，有一句没一句地应承着。在他看来，眼前这个人是帮过自己忙的，是恩人，虽然不知道究竟为何唐突，却还是必须有礼有节的，必要时，他便作东宴请人家，也算是尽一个心意吧。再把夏青喊了，如此不是甚好嘛，这么想着，便渐渐地沉下气儿来。

  他俩一边聊着，一边各自琢磨着自己的小算盘，一晃到了中午，便站了起来准备动身要下山的样子。季枫跟着站了起来，也不招呼一声，径直上厨房去了，不一会儿便返回来。他一脸憨厚地十分实诚地说道，张大队长，你看，我们村子里也没有什么大饭店，就这么个小店，没什么上档次的菜肴，但到了饭点了，就赏脸在一起小聚一下吧。平时呢，也难得请到你这样的贵客，请你给我一个面子。

  张可华听他这么说着，楞楞地盯着他，并没有吱声，却坐下，似乎一点不客气。一旁的季枫有点傻眼，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该怎么做，流露一脸尴尬的表情。

  见季枫说到这儿，张可华终于开口了，他说，我今天来呢，是有这方面的意思，我们在一起聚一聚，为什么呢？还是关于上次你那起车祸的事情，是要找你谈一谈对这一起车祸的看法。但是呢，不是由你请客，而是由我作东，我来请你。季枫听张可华这么说来着，不觉傻楞了，这是什么逻辑啊，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其中是何道理，根本不知道张可华怎么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在他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论从哪个角度都不至于这么做。从季枫掌握的信息来看，自己纯粹就是一个找人家麻烦并且人家帮了自己大忙却不知道感恩的人，怎么好意思还要人家请自己吃饭呢？他是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弯儿来。是的，别说是季枫了，换了任何人，都无法理出一个头绪来。其实，张可华自己也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从一定层面上，这只是他一时头脑发热的权宜之说法，说出来之后，连他自己都吃惊。但事已至此，只能这个样子了。再接下去该怎么圆场，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季枫还在发楞，似乎没有让他更难堪的举动，暂且就这样继续下去。

  张可华吆喝了服务员来，按图索骥点了几个有特色的菜，俩人继续喝着茶，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忽然，张可华问季枫，可跟家里打招呼了，别让家里人等着吃饭呢，耽误事儿。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季枫一惊，忽然想起来还没有跟夏青说起这事儿呢，赶忙拿起手机要联系夏青。张可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不吱声，待季枫拨通了电话跟夏青说话时，他播话要季枫把夏青喊了来一起吃，省得再烧饭什么的。

  电话那一头听说是张可华请客，还以为自己耳朵听岔了，不相信呢，连声问了几遍，这边季枫着急了，扯开嗓子叫嚷道，一点不错，就是张大队长请客呢，并且，还请你来，你快点来吧。当季枫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把电话拿在手中楞楞地盯着不吱声。显然，那头是掐掉了。季枫把手机揣回荷包里，流露一脸尴尬的表情盯着张可华摇了摇头。

  张可华把手摆了摆，然后示意他坐下，又接着闲聊。不过，再聊的内容更是没谱了，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枯燥乏味。可就在这个时候，从门外一闪进来一个女人，顿时，他俩眼前一亮堂，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季枫的老婆夏青，季枫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犹如盼星星，盼月亮似地迎过去一把拽住夏青的手叫嚷道，老婆，你可来了。

  顿时，季枫如释重负，将夏青推到前面迎着张可华满面春风。那夏青被丈夫这么一推便到了风口浪尖上顶着张可华了，季枫似乎一下子被解放了出来迅速退缩了下来。夏青就是个角儿，见这情形一点不慌张，就那么伫立在那儿，斜睨着张可华一副爱理不睬的神情。

  见状，身后的季枫着急了，心想，遇上贵客咋是这种态度呢，分明是不尽心嘛，便推了推夏青的腰身提醒她要尽礼节。夏青一扭腰身根本没有回转头来，继续保持那种架势，只是，这种架势没有持续多久，稍后便悠悠地问道，好端端的，你咋就请客招待我们了呢，有什么喜事嘛，如若不然，岂不是折煞我们了嘛。再怎么着，今儿个也应是我们宴请你张大队长才是正道哇，要不然，你让我们今后怎么在村子里混下去。

  这一下，季枫就看不懂了，妻子怎么跟客人这么说话呢，让人听着，多不舒服嘛，于是，他上前一步恬着脸对张可华说道，我老婆就是这么一个人，不会说话呢，你别见怪。今儿个，你就别客气了，我们请你。虽然简陋了点，也是我们俩的一片心意，下次有机会，我们上城里去了，就去找你请客去。

  张可华没有吱声，各自坐下，便在一起吃起来。

  显然，这一顿饭并不是纯粹为了吃饭。虽然夏青不是太清楚张可华突然跑到横冈来葫芦里卖得是啥子药，但客观上真的提醒了她注意，担心张可华要捅她的娄子。不管怎么说，张可华这一着真是发挥作用了，这叫防患于未然。只是那个老实巴交的季枫，似乎还没有往深层次中寻思。

  总之，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相互制约的平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