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终章 上
i.
安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活有一天会变成这个样子。
早晨为他打好一个工整的温莎结,扣紧严谨的皮带,到了晚上,又再亲自为他解开。而整个白天,恣意享受最优渥的一切物质,就是她全部的事情。
她从前是不喜欢这样的,甚至从心底反感,完全依赖男人,没有任何的自主与独立的女人。与大多数朝气蓬勃的青年一样,她怀揣理想,只盼一个与自己平等的心人,共同为了理想而奋斗,为了生活而努力,然后两个人柴米油盐,岁月静好。
简而言之,她从来没有幻想过会得到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能够给予她最好的一切。
与他相遇时,她还十分蔑视他的不思进取、花天酒地,谁知他后来撕下了伪装的面具,摇身一变成为常春藤天才,执掌一片商业帝国。他与她,算是全面碾压,天壤之别了。
当然她从不自卑,哪怕是面对jessica这样强劲的对手,除了性格使然,她还趾高气扬地,仗着他的爱。
所有的公主病,都是被宠出来的。
每天她挽着他的手送他到车门前,叮嘱他早点回家,然后开始一整天漫长的等待,她终于开始抱怨,去他的理想抱负,如果能让她与他与世隔绝地生活,分分秒秒都不分开,这比一切都要美好。
爱入膏肓,一切的原则都将溃不成军。
当然,安若没有沉迷于这种深宫贵妃一样的生活,她尽了全力跟纽约舞团的人谈判,等她产后复原,她会重新投入她的芭蕾事业当中。这场谈判持续了一个星期,安若为此焦头烂额,寝食难安,尹飒偷偷找了关系,却被她严厉制止,“你的势力,不代表我的决心”。
还好,最终以满意的答复结束了谈判。
回到美国,他们搬回了比弗利山庄,卖掉尹氏旧宅,择了一座更为华丽的宅子。与其说是宅子,不如说是宫殿,或者城堡。
这是尹飒牵着安若的手来到新家门口时,她的第一个念头。别墅外墙装修风格仿照德国新天鹅堡的设计,白墙蓝瓦,尖顶圆形塔楼,就连门口的栈道和吊桥都造了座一模一样的。
他啊,是真的把她当成童话里的白天鹅公主啊。只不过童话里是王子为公主解开了魔咒,而在他们身上,解开魔咒的人,是她。
之前尹飒从英国接回来的那只柯基犬抱抱已经一岁了,他们还领养了两只流浪狗,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在花园里给他们建了几座小谷仓。尹静娴喜欢猫咪,尹飒又抱了两只回来,狗狗和猫咪们相处得很愉快,唯一遭了秧的,是宅子周围水道里的鲤鱼,猫咪来到家里的第二天,就已经弄死了三只小鱼。
尹飒想了想,自作主张,把鲤鱼换成了白天鹅。
安若真的变成公主了,饲养着白天鹅的天鹅堡里的,天鹅公主。
此外还有一个惊喜,尹飒把最熟悉安若喜好和作息的菲佣召来了美国,家里算是完整了,全家人满心期待那个小小的新成员的到来。
她的预产期在明年三四月,为时尚早,可他们的卧室里早已放置好了婴儿床,三天两头尹静娴就会买回来一些婴儿衣服,甚至买了一条三岁宝宝穿的小裙子。安若哭笑不得,“阿姨,我们还不知道宝宝的性别呢”。尹静娴回答,“要是个男的,那你们再生一个女儿,等到她三岁的时候就可以穿了嘛”。
不过,她倒是抓住了重点:“亲爱的,你该改口了。”
安若显得十分腼腆:“我们还没结婚呢。”
“对了,joseph最近都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带你去州政府登记结婚?”
“……谁知道他。”
当天晚上尹飒下班回来,刚好碰到尹静娴出门赴太太们的茶话会,被狠狠地批评了几句。餐厅里,安若坐在对面,他把刀叉插.进通心粉中,头也不抬张口便说:“晚上你准备一下材料,明天我有空,带你去州政府登记结婚。”
安若也不看他,没好气地咕哝了句:“登什么记,婚都没求。”
尹飒轻轻挑了挑眉,停下刀叉抬眼看她:“都住进我的城堡了,还这么多要求啊,我的小公主。”
“你见过哪个公主要求不高的?”她也停了刀叉,小脸有些愠怒。
他却勾唇一笑,再开口时,说的竟然是:“晚上有什么安排?”
她气极了,一边起身一边答:“苏特小姐在家里为我开了欢迎派对,时间就要到了,不吃了。”
追出去给安若递上了一件外套,尹飒则淡定地站在窗户后面看着那个气急败坏的身影,唇角微扬,询问身后的阿伦:“准备好了?”
“是的,少爷。”
他已成为尹氏当家,在公司里,人人尊他“老板”或者“总裁”,在其他佣人和下属口中,称他为“先生”,只有阿伦,依旧如从小到大,叫他少爷。
在比弗利山贵妇的生活里,哪怕是到对面人家串门,都要坐着加长的轿车,脚不落地,绝对娇贵。安若不习惯,也不喜欢,到苏特小姐家里十分钟的路程,她是走着去的。
“噢,看看这是谁来了。”高挑*的苏特将安若迎进家门,里面坐了一圈涂脂抹粉、珠光宝气的女人,她们纷纷起身相迎。
安若捧着一只大篮子,笑意盈盈:“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你们,我是苏安若,你们的新邻居。这是今天我在家里包好的饺子,希望你们能喜欢。”
女人们眼睛都亮了:“哦饺子?我爱死饺子了!”
“你真贴心,我为你准备了松饼。”苏特示意了下厨房的方向。
“噢苏特别这样,你那些松饼简直令人抓狂。”
“放心亲爱的,我特意为你做了一份单独的,没有花生。”
女人们就这样七嘴八舌地开始了聊天。主题是迎接派对,那么自然是以安若为主,苏特主持,为她介绍这些非富即贵的邻居们。她们热情而直爽,安若没有任何不自在和生涩。
但时不时会遇到一些她听不懂意思的尴尬情况。比如,有体态丰腴的女人问她:“你能分享分享你是如何保持这么瘦的身材的么?”
“拜托,人家可是跳芭蕾的。”
“看在上帝的份上,卡茜,你该减减肥了,你看上去真像是从甩膘舞林大道出来的。”
“噢勒奈特,奥普拉要是认识你,她一定很担心。”
这种时候,安若只得扯一扯嘴角。她想,她真的需要一个英语老师了。
茶话会进行到一半,安若觉得,她需要推翻美国人不问*这个定义,他们见面时只问天气和“howareyou”的原因,大概是把好奇心和窥私心全都积到了背后。才不过一小时的闲聊,从街角的某位阔太外遇了一个高中小男孩,到结尾某家的女儿恋上了她的高中老师,她听到了形形色.色的八卦消息。
大约到了晚上九点,苏特起身双手一拍:“好了各位,我们将要进行今晚最重要的环节,我给你们每个人准备了一份礼物,但需要你们每个人自己去找到它。”
“可是我怎么知道哪个礼物是我的呢?”
“噢ie,我想你会知道的。”
“就在你家房子里?”
“不,范围是整个街区。”
女人们起身去了不同的方向,翻箱倒柜,掘地三尺,苏特家的宅子实在太大,就算一个人一个房间也要花上不少时间。半小时后,安若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锦盒,里面只放了朵玫瑰花,一张纸条塞在花芯里——后门。
安若往宅子后门走去,打开门,看到地上躺了一支玫瑰花,她拾起来,花蕊之中又藏了一张纸条——湖边。
一个游戏都这么煞费心思,她的这些邻居们实在是有趣。
安若沿路来到湖畔,四下幽暗僻静,放眼望去,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礼物。
她定睛细看,才发现了游荡在湖边的一群天鹅。安若走近那群天鹅,在它们身上仔细寻找下一步的提示,目光最终落在其中一只天鹅的脖颈上后,愣住了。
——一条项链挂在天鹅的脖子上,而那吊坠,是两只戒指。不如说,是一对戒指。
安若上前凑近那只天鹅,轻巧地摘下了那条项链,捧到手里细看,两只一模一样的戒指,只有尺寸之别,比她左手中指上的那只,都更要璀璨夺目。
猝不及防,安若感觉到自己被一个宽厚结实的怀抱笼罩住了,她不惊不慌,听到她最熟悉的气息和声音缓缓拂近耳畔:“为我们选的婚戒,喜欢吗?”
她转身想推开他,看到的却是他单膝跪下,深情凝视,低沉醇厚的嗓音胜过世间一切天籁:“——嫁给我吧,让我照顾你,保护你,永远永远。”
她哑然失语,泣不成声。
求婚一定是世界上最动听的话语。她想,比宣布她得到了金奖,都要动听千百倍。
尹飒保持着这个忠诚骑士一般的姿态,一动不动,等待着她。
最后,她的声音轻柔如絮,却充满了不可撼动的坚定:“我愿意。”
话音落下,火花绽开,周遭变得一片明亮,刚才在茶话会上的那群姑娘们在他们周围挥舞着焰火,排山倒海般的欢呼与掌声一齐向他们涌来。
尹飒抱着安若,她看到湖面上突然出现了无数零零星星的火光,竟是一只只天鹅的轮廓,点点星火缓缓挪动,最终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心形。
她只听到他在她耳边说:“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会是你最大的惊喜,我的公主。”
ii.
领到了婚姻许可,他们便开始着手准备婚礼。
尹飒对此一窍不通,在挑选靠谱的婚礼策划师时jessica自告奋勇:“要什么婚礼策划师,一切就交给我了。”
她是超级时尚名媛,交给她的确再好不过。jessica吭哧吭哧开始埋头苦干,可才到了第三天,她就十分后悔自己的冲动。
准备一场婚礼……实在是太烦琐了。jessica只考虑了她最擅长的婚纱礼服订制与珠宝挑选,可还要设计请帖和喜糖,邀请宾客和乐队,安排酒水和膳食,策划眼花缭乱的婚宴布置和创意,包括挑选什么种类的鲜花,鲜花从哪里运来,统统都要由她决定。
一场属于公主的婚礼,应当是华丽而梦幻,如童话一般,需要很长时间的策划准备,其他不说,光高级定制的婚纱,就需要数十名高定工坊的工匠们花费上千小时,超过一月。可公主等不及了,到了这个月月底,她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要等上缝制婚纱漫长的一个多月时间,孕期接近五个月,她再纤瘦的身板,怀孕五个月的小腹应当是很突显了。加上尹飒从上个月开始为她安排调理营养,她的身材已从穿s码都松垮变为了刚好合适。
所以,尹飒付了一倍的赶工费,工匠们承诺,一定会在一个月之内把婚纱交出来。
婚礼最终定在了10月19日,无论是中英文的谐音,都有天长地久之意。
地点就在他们自家的草坪上。
尹氏近来丧事不断,尹飒稳住了大局,集团重新蒸蒸日上,整个宗族都将这场婚礼当做世纪盛事,掺和着忙成一团。安若喜静又低调,他们原本只计划邀请六十人以内的至亲好友,但亲戚们从各路拉来了名流大腕,最后报到jessica手上的宾客名单,足足超过了两百人。当然,最烦得快要爆炸的,还是jessica。
尹飒接掌尹氏,联手霍夫曼集团,又拥有一座价值连城的金矿,加上他这些年和henry打拼积累下来的基金,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尹氏市值早已超过了尹狄时代,空前辉煌,如日中天,股东和宗族们对他俯首称臣,所以才会对他迎娶那样一个毫无背景的平民女孩不言一字。
但资本家毕竟是资本家,动摇根本利益的问题,也绝不会手软。
早晨九点,阿伦随着尹飒走进尹氏总部大楼,助理迎面而来,颔首之后,十分恭敬:“先生,股东们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
尹飒不紧不慢地整了整领口处他的小妻子为他打好的温莎结,笔挺的墨色西装在他身上一丝不苟,随即提步进了会议室,椭圆形的长桌围了一圈人,他在至尊处落座,好整以暇,俊颜如玉。
会议直接切入了主题,股东们一致要求,他必须与安若做出婚前协议。迎娶一个毫无背景的平民女孩风险太大,她没有任何资本成为与他的共同财产,如果离婚,且是因他而起,比如出轨,那么她将会分去尹氏的半数财产。
这对于整个集团,是毁灭性的打击。
股东们要求,他必须明确详尽地协定离婚之后的赡养费,不超过集团财产的千分之一。
“不必。”尹飒落下锐利二字,眉宇清冷,毫不迟疑。
他抬手一挥,阿伦在身后按下手中电子笔,一份已经签署完毕的文件投影了出来——尹飒个人承诺,如果离婚,他会将他所持尹氏股份全盘移交,让出总裁之位,以个人财产作为与她协议划分的所有范围,且她只会得到一处不动产。这杜绝了她威胁到尹氏的任何可能。
股东们欲言又止,尹飒示意文件上的盖章和签名,甩下最后一句话:“协议已经开始生效,这位律师的名字,你们认得的,是吧。”
他这一整天在公司里,心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甚至泡茶的时候还哼了两句kers的新曲《closer》,连阿伦都有些意外了。
下午回到家里,尹静娴迎面上来,神色忧虑,开口直接问:“joe,你姑姑告诉我了,关于婚前协议的事,无路如何,用你自己的财产来……”
“没什么可担心的,妈妈,”尹飒扶住尹静娴肩头,给了她一个笃定的微笑,“我和安若不会离婚,永远都不会。”
他现在深坠爱河,这些海誓山盟不足为奇,但尹静娴毕竟是过来人。她有些语重心长:“我的孩子,如果你再遇到一个不一样的女人令你心动……”
“妈妈,”尹飒没让她把话说话,几乎是有些无奈地笑了,“什么类型的女人我还没见过?安若是唯一的,独特的,我的一生挚爱。”
尹静娴有些失神了:“上帝啊,这还是我的儿子吗?”
“是的妈妈,只不过,他已经长大了。”
然后他上了楼,回到卧室里,看到他的小妻子正站在窗台边摆放一座花饰,夕阳在她的脸庞上镀了一层细腻的淡金色,如此温柔,又如此美好。
这样的美好,值得他穷尽一生去追求。离婚?哪怕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不嫌多!
安若侧脸看他,笑靥如花:“回来了?我的先生。来看看我今天插的花,好不好看?”
尹飒从身后拥住她,看着窗台上花瓶里五彩斑斓、错落有致的矢车菊与桔梗,声线变成了对她独有的温柔:“真完美,玛索小姐给你打了几分?”
“九分。”
“哇哦,其他的太太们女士们一定很羡慕你。”
要成为比弗利山的贵妇,她需要学习很多事情,插花就是其中一件。插花这门技艺,闲情逸致,优雅高贵,最适合有钱人不过。当然这不是尹飒要求的。
她现在每天要学习骑马,曲棍球,瑜伽,学习如何优雅地端起咖啡,优雅地使用刀叉每天清晨会在她吃着甜面包圈的时候向她汇报一天的行程安排,她有赴不完的晚宴和聚会,试不完的高定设计和当季新款。
周雨珊没骗她,这比周雨珊的生活,奢侈精致了数个级别。
她真的请了一位英语老师,教她一口地道的美音,以及最新流行的词汇,至于那天她听到的“甩膘舞林大道”和“奥普拉”,只能随着她在美国生活的时间去了解了。
此外,她还请了一位葡萄牙语老师,为了和尹静娴的沟通更加顺利。
晚上尹飒沐浴完出来,看到安若倚在床头,手里还捧着一本葡语教材,嘴里发出的音节有模有样的。他悄悄靠近,在她耳边呢喃一句:“.”(我爱你)
安若抬头回应:“.”(我也爱你)
尹飒挑了挑眉:“不错,发音标准。”
安若放下书本,躲进他怀中,他搂着她问:“jessica说拍婚纱照的衣服明天会全部到齐,明天你收拾一下行李,我们后天就出发。”
之前已经商量过了,他们选择欧洲作为婚纱照的拍摄地,都是一些城堡和宫殿,包括德国那座真正的天鹅堡。当时她不自觉咧嘴笑开,眸光灵动,像个天真的小孩子。
安若小公主,果然还是少女心满满啊。
她伏在他心口,乖乖应了声“好”。
“那,伴娘的人选,你想好了吗?”
“嗯……宿舍里那三个姑娘,就是不知道田馨会不会来,还有雨珊,但jessica是首席,因为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直接把捧花递给她。”抛捧花是婚礼的一个环节,接到捧花的女孩将会沾上新娘的祝福和运气,让爱神早日光临。
尹飒笑了:“这么操心她的事啊,我听说jim已经准备向她求婚了。”
“你呢?你的伴郎都是谁?”
他说了几个大学同学的名字,最后一个是他表哥,“老大不小的人了,让他沾沾好运。”
结束了这个话题,安若没有犹豫太久,便直接说:“飒,今天你和妈妈说的那些话……我听到了,有关于婚前协议的事。”
她听到他的心跳突然快了一拍,语气都有些着急了:“宝贝,你别多想,股东们必须要为他们自己的利益考虑,可我不在乎,什么协议都无所谓,不过是一张废纸。”
安若突然没了声。
说实话,听到关于离婚分割财产那些话时,她无比失落和委屈,无论是什么,当爱情与金钱扯上关系,总是令人难堪的。即便她知道美国人讲究法律,讲究人权,知道那些资本家们将利益看作高于一切,可她以为,依他的性子,应当是坚决不同意的。
可他签了,签了另一份自主拟定的,护住了尹氏,却将自己推向风险。
那时她才明白,他真的变了,他不再是那个自私自大的小少爷,他要护她一人周全,也要护住他执掌的这片天下。
“我没有多想,”安若更紧地拥住了他,“只是你怎么肯为了我……”
她最后的音节隐没在了哭腔里,尹飒吻了吻她的额心,轻轻一笑:“宝贝,要我承诺我所有的财产都无所谓,那不过是一张废纸,一张永远不会生效的废纸。”
iii.
他们在欧洲待了一个星期,才结束了所有的拍摄。
回到洛杉矶,jessica已经将请柬全部发送完毕,正在联系从荷兰和厄瓜多尔进口的五十万美金的玫瑰。尹飒找到她,为的珠宝的事:“关于项链,我有个想法。”
jessica嗤之以鼻:“你懂时尚么?”
尹飒笑而不语,从钱夹里抽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她。照片已有了些年代,上面是一个年轻女人,眼角缀了颗恰到好处的泪痣,发如墨,肤如雪,闭月羞花,清冷脱俗。
jessica挑了挑眉:“这是谁?奥黛丽赫本的表妹么?”
尹飒:“不,她是安若的母亲。”
晚上回到家里,安若还没有回来,尹飒招来问她安若最近的日程安排张口即来:“周一上午十点英语课,下午两点葡语课,四点半去马场,晚上鸡尾酒会,太太只能喝果汁,是的少爷我记着……周二晚上有慈善晚宴……周三下午……”
他听得头都大了,这事情堆的,比他的应酬都还要多。
到了九点安若还没回来,他索性在一楼客厅看书等她,看着看着就入了神,不时用笔在上面圈圈画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她在耳边轻轻念出了书中的一段文字:“享受父爱的宝宝,人格发展会更加健全……”
尹飒吓了一跳,起身看她,下意识把书往后一藏:“宝贝,你回来啦!”
安若看他紧张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很是好笑:“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拿出来我看看。”
他不敢违抗老婆命令,乖乖交出了那本父亲版的育儿宝典。
安若看着上面认真圈画的笔记,潸然泪下。
他抱住她:“宝贝,我好怕我教不好他。”
“怎么会,”她笑了,“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榜样。”
尹飒说他把书看完了再上楼,安若就先上去洗澡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便回了房间,推开房门却是怔住,她和被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床头柜上放着一瓶碘酊和沾了棕色的棉签,他知道,一定是她穿着高跟鞋太久,脚起了泡。
头上的发夹和头绳都还没摘,想必她是不知不觉睡着的。
尹飒倾身为她摘掉,她却缓缓苏醒过来,他细语如丝:“吵到你了?”
安若睁了睁沉重的眼皮,说话有气无力:“面膜都还没贴,太累了,怎么就睡着了。”
他坐下来:“他们为你安排的事情太多了,宝贝,不想去可以不去。”
她摇摇头,握住他的手:“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只怪我以前不够好,不够优秀,没有早点学会。飒,我们会永远一起生活,所以我想尽快努力成为这里的一份子。”
尹飒抿住唇,片刻之后才开口:“如果不是公司和家族需要,我也不太喜欢这个地方,比弗利山太势力,太虚伪,我不太愿意你沾染这些,有些人有些场合,不应付也罢。”
“那是在别人看来,我现在只能选择会不会,而不是要不要,”他明白她的意思,才想再说些什么,她制住他,开口道,“你不是也在努力吗?你从来只会看《华尔街日报》,什么时候也看起了育儿宝典?”
说到这个,他又露出了腼腆。
安若笑了:“我们都在为了共同的未来而努力呀,我的爱人。”
安若在婚礼前一个星期才收到了她的婚纱和婚鞋,皇冠和项链。
婚纱的主题是“天鹅羽毛”,纯白巨大的蓬蓬裙摆上缀满了层层叠叠的蕾丝刺绣,皆是羽毛图案,头纱上则直接缀上了立体的羽毛,唯美而独特。束腰露肩设计,心形镂空后背,超长尾拖,安若把婚纱穿在身上时,在场人员仿佛见到了童话里高贵优雅的白天鹅公主。
安若接着打开首饰盒,镶满钻石的婚鞋和皇冠惊艳了旁人,她却只在打开最后一只装了项链的盒子时,愕然失神。
——铂金的链子不足为奇,那吊坠竟是一个锦盒造型,而镶在其中的,是一张年轻貌美的女人的照片,清冷脱俗的气质与安若如出一辙,脸蛋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突然不顾一切地嚎啕大哭,身旁的佣人们大惊失色。
jessica上前,安慰她:“这条项链是joseph定制的,你妈妈真漂亮,把她戴在心口,参加了你的婚礼,她一定会很高兴。”
看着镜子里自己哭花的脸,她突然不敢相信,她就要嫁人了。
在这最后的一个星期里,安若患上了婚前焦虑症,整天都紧张兮兮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连见到尹飒都觉得不自在,甚至还想分房睡。
尹飒毫不客气地回应:“宝贝,婚礼前一天晚上会有一个单身派对,那将会是你这一生唯一自由的一个夜晚了。”
然后他们会永远厮守到老,永远。
婚礼前三天,所有宾客陆续抵达,除了苏雨生一家,他们都被安排在附近的酒店里。
苏雨生和王芸都有点……难以接受。
尹飒承认了他是尹氏总裁,承认了他的庞大家族,苏雨生也在网上搜索过关于尹氏的资料,知道尹飒的富有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可真正眼见为实时,还是难以接受。
王芸是个非常传统的中国妇人,悄悄拉着安若,十分担忧:“安若啊,小尹家怎么……这都是什么档次的人啊,他又有钱又帅,这样的男人很不靠谱啊!”
安若安慰她:“妈,你放心,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安曦来到尹宅的第一天就被尹飒一个正在念高二的侄子拐走了,两天不见人,安若最后是在她的instagram找到她的,po了一张两人合影,勾肩搭背,卿卿我我。
娶两个普通人家女孩进门,还是两姐妹,尹氏宗亲可能要炸。
至于安若的那些伴娘团姑娘们,则毫不客气地享受了尹家提供的一切豪气服务,宾利车接送,私人飞机游玩,赌场随便赖账,顶级的spa和餐饮,要不是正值天凉,她们都想跳海深潜。
一番玩玩闹闹之中,一切也都已筹备完毕。
终于,终于,来到了婚礼前一晚。
晚上安若就住在酒店里,和四个姑娘一起,她们轮流把耳朵贴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夸张大笑:“哈哈哈哈哈!我听到宝宝的心跳啦!”
闺蜜私房话,总是没有节操的。
徐艺:“你们用哪个牌子的避孕套?”
安若:“……他不用。”
雨珊:“啊!那他内.射还是外.射啊?”
安若:“……都是内.射。”
田馨:“我靠!久不久?”
安若:“我经常……会昏厥。”
嘉嘉:“卧槽!他什么尺寸?多长?多粗?”
安若比了个手势。
“——卧槽!”、“器.大.活.好!”、“从此以后性福无忧啊!”
当然,也有煽情的时候。雨珊搂住安若,嘟嘟囔囔:“我的小女孩啊,你怎么就要结婚生宝宝了,以后谁陪我逛街,谁陪我去泡帅哥啊?”
嘉嘉:“以后谁给我带饭啊?”
徐艺:“以后谁给我补英语啊,我六级还没过呢!”
田馨:“北门出去那家老渝火锅说了好久,都一直还没约呢。”
“安若,他对你好不好?他妈妈对你好不好?”
“安若,他小不小气?舍不舍得给你买东西?”
“安若,他喜欢小孩子吗?他们家有没有重女轻男?有没有说如果生了女儿怎么办?”
“安若……”
“安若……”
她多希望,这个夜晚,永远没有天明。
那她就可以永远不必长大。
终于还是迎来了晨曦,她成为他的新娘的这一天。
2016年,10月19日。
上午jessica到酒店为安若着装打扮时,她气坏了:“——你们这群坏女孩!为什么把我的新娘变成这样!她为什么有这么重的黑眼圈!”
安若哭笑不得:“好啦jesi,我相信你的化妆技术,你可是有世界上最好用的遮瑕膏,是不是?”
安若坐在镜子前,开始了她的新娘装扮。造型师把她的长发盘起,从粉底液开始,细致地描绘上一笔一画,安若屏住呼吸,看着镜子里愈发精致的自己,指尖不住颤抖。
最后的定妆粉落下,姑娘们纷纷鼓起掌来。
门铃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雨珊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是苏雨生,王芸,还有安曦。
王芸上前抱住了安若,带着哭腔:“乖女,你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
安曦兴奋地把玩着她的婚纱和首饰,还试穿了一下她那双“灰姑娘水晶鞋”,苏雨生却始终站在一边,埋着脸,一言不发。他不过四十出头,这一刻显得格外沧桑。
安若最终走到他面前,看了他一身的黑西装与白衬衫,领口处还打了个蝴蝶结,嗤笑一声:“哇,爸爸,你今天很酷。”
听说,长大的儿女都会喊爸妈单字,喊两个字的,都还是长不大的孩子。
苏雨生眸光微颤,迟疑了片刻,才勇敢地抬起头来,看向女儿完美的脸庞。他眼眶泛红,努力地眨了眨眼,摸了摸鼻梁,才开口:“……安若,你今天……真漂亮。”
安若取出了那条坠子项链,“爸爸,你看,这是尹飒为我做的。”
苏雨生的目光落在蒋蓝面容的那一刹那,终是忍不住地,落了泪。那是她二十一岁的照片,和安若一样。他还记得,是她为了毕业专门去拍的。
二十年了,他心底的这张脸,从未模糊。甚至他随手一指,便能准确指出她泪痣的位置。
“好,好……”他捧着那张照片,说不出话来。
王芸给他递了纸巾,推了推他的肩膀:“孩子的大喜日子,你这是干什么。”
苏雨生抹掉眼角的泪,仔细端详着安若仍带着稚气的脸,不自觉地喃出了声:“爸爸有点……没有准备啊,你妈还每星期都打扫你的床,说什么时候安若周末放假回来了住啊。天气凉了,你妈才把厚被子换上……你从小喜欢吃糖醋鱼,爸爸身体才好,还想着,什么时候你放假回家了,给你做个糖醋鱼……”
“爸爸……”安若扑到苏雨生怀里,嚎啕大哭。
jessica气急败坏:“我刚化完的妆!我的杰作!”
车子来接人的前半个小时,jessica重新为安若补了完整的妆。
她换上公主般的婚纱,公主般的皇冠,公主般的水晶鞋,最后起身,站在了镜子面前。
——镜子里的女孩,美得颠覆一切,今天她就要成为她最爱的人的新娘。
加长的劳斯莱斯最终停在了尹宅门口。
庭院布置成了华丽的会场,无数纯白鲜花点缀,香槟塔,巧克力喷泉,邻居们亲自烤的松饼和曲奇,宾客席上落座的人群,衣香鬓影,西装革履。
看到车子停下,宾客们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
在安若挽着苏雨生的胳膊下车之前,还剩下最后一个仪式。
有关人员一声令下,笼子打开,九十九只象征爱情的白鸽一齐冲向蓝天,极其宏伟壮观,宾客们的鼓掌与欢呼响成一片。
然后,该轮到她了。
安若深深吸了口气,心跳却没有任何的平缓。
“准备好了吗?”苏雨生看着她。
她沉默了良久,才终于回答:“准备好了,爸爸。”
侍者为他们打开车门,苏雨生整了整袖口,才严谨地迈出步子,站了起来。他在门外倾身,摊手,将女儿迎了出来。
她手心发凉,颤抖得厉害,他紧紧裹住,告诉她:“别怕,宝贝。”
待安若站稳,苏雨生才转过身,手肘曲折,安若缓缓将手放了进去,握紧他的手臂。
红毯铺展在眼前,一直延伸到,她丈夫面前。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她,包括她的丈夫。
安若紧张得要窒息,在苏雨生迈出第一步前喊住了他:“——爸爸!我……我穿不惯高跟鞋,千万……别让我摔倒。”
他无比肯定地答复她:“绝对不会,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