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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除了有钱外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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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拍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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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沁趴在栏杆上,一副纨绔模样吹了个口哨,群嘲道:“秦圣医,你说二十多年前帝都闹疫病的时候,你何必要救这群人,转眼就能忘了救命恩人,还不如留在幽州界救马,好歹救好了也会冲你摇摇尾巴。”

  “季沁你这话没有道理。”有人反驳道,“你这是强行以情义绑架他人,当年我们受了秦圣医恩德,这次就一定必须把难得的机会拱手相让吗?”

  季沁眯着眼睛看过去,认出是姜家少爷姜瀛,她掰了掰眼皮做了个鬼脸:“我又没这么说,姜小子你别冤枉我。”

  “如此就好。”姜瀛甩了下袖子,回到房间。

  季沁朝下边喊了一句:“朔叔,这次拍卖会没说不让我参加吧?”

  “有邀请函皆可出价。”李朔没有直接回答。

  姜瀛刚坐稳,立刻又摔帘站了起来:“季沁你想干吗?”

  “此事是我思虑不周。在路州之时为出一口恶气而打下这一赌,如今赌约无法收回,错误却尚可挽救。”她看了姜瀛一眼,挑衅地笑了下,“还好,钱能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

  秦橘景遥遥朝她拱了拱手:“谢季大小姐。”

  季沁侧身微避,而后招呼李朔:“一会儿无论谁出价,我永远多他一两银子!”

  “季沁,没有自己拍卖自己的东西的规矩!你这是擅自干涉扰乱价格,违反了律法,我明日就向秋官府告状!”姜瀛皱着眉头。

  “秋官长就在你隔壁的隔壁房间,你现在去就行。”季沁挑衅道。

  “你——”

  两人还在争吵,秋官长沉稳的声音隔着竹帘传出:“季沁虽为季家嫡女,但此次却并非以季家少主身份入内,出面购买活龙生鳞,于法于理并无不可。”

  “那草民冒昧请问大司寇,她是以什么资格入内的?她不是季家少主人,还能是谁?”姜瀛问得礼貌。

  “你不必知道。”然而秋官长却丁点面子也不给他。

  姜瀛满肚子愤懑无从发泄,自知此次拍卖已经无法再出手,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李朔也不出面阻拦,他待众人安静下来,重新敲磬:“可有人愿意和我家大小姐竞价?”

  “大管事拉倒吧。谁有你家大小姐那败家的魄力,我们可不想一晚上倾家荡产,倒是这次拍卖还有别的稀罕物吗,搬上来看看!”

  “就是,不要了不要了。”

  “秦圣医出面,已经站住了情字;无论谁出价她永远高一两银子,拍卖向来是价高者得,这又占了理字;秋官长亲自说于律法无不妥,亦站稳了法字;情理法三字都在她那边,谁再强求,还有老脸在帝都混?”

  “老圣医,将东西带走吧!”有人招呼秦橘景。“不要你钱,也不要你的杏林,季家大小姐替你出了!”

  秦橘景毫无焦距的眼中浮现喜悦,李朔亲自上前,仔仔细细将活龙生鳞用绢布包裹好,放在他手里。秦橘景小心地用手碰了碰,紧紧攥在了手里。招呼小童过来搀扶他:“快快,我们回青州仓郡!老夫即日起闭关研习药理!”

  季沁笑了笑,返身掀帘重新坐了回去。

  外出觅食的敖苞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依旧光着脚裹着她的黑斗篷,缩在那里盯着茶点看。知道自家大青龙有看见吃的眼睛就直的毛病,季沁无奈地将碟子地给她,她果然又愉悦地弯了弯眼睛,窜到房梁上去盘着了。

  姬珩则在皱着眉头打量龙女,看季沁回来,眼神微微一冷:“你那么喜欢她,去哪都要带着?”

  季沁觉得没多大错,可是看他脸色,不自觉就怂的厉害,没有一点在外边挥金如土的豪气劲头:“这不是赶时间,她飞的快。”

  姬珩神色松缓了些。

  “你怎么知道她的事情?”季沁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

  “你送来那条幼蛟身上的伤痕。”

  “就这些?”

  “嗯。”

  “然后你就断定我救了敖苞,连户籍都给我准备好送过来?”

  “嗯。”

  “我——”

  “季沁。”他起身,动作掀动一旁沉寂的烛火隐隐欲灭,眉目隐在黑暗之中,只有些微大厅中的光芒透过帘子映在他脸上,令他显得格外安静苍白。“我比你想象的要了解你。”

  “我发现了。”季沁有些不安。

  他垂下眼睛,隔绝了清浅如湖泊的眸光:“你这两年大病糊涂,忘了很多事,我不怪你。但是你不能总避着我。”

  “我没有啊。”

  姬珩嘲讽地轻笑一声,他在她面前站定,小心地触碰了下她的脸颊,见她没有躲闪回避,他索性放纵自己,俯下身想亲吻她的唇角。季沁愣住,直到他轻缓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脸上,她才清醒过来,瞬间觉得脑仁一阵绞痛,像是被一柄利刃用力刺进去一样。

  她下意识地挣开他,防备地后退了几步。姬珩只觉得她竟然嫌弃他至此,即便早料到会被拒绝,却还是觉胸口一紧,心中疼得厉害,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

  季沁晕晕沉沉地清醒过来,他早已经掀帘离去。她抱着脑袋原地打了个滚:“……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

  地官长围观了拍卖全程,看见秦橘景抱着活龙青鳞急匆匆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哈哈大笑。

  冢宰狠狠瞪了他一眼。

  “大人还有什么忧虑,也一齐说出来?”地官长跟他开玩笑道。

  冢宰从锻造之争开始,就开始被季沁隔三差五地打脸。尤以刚刚那巴掌最为迅速,他前脚刚怒骂季沁为了钱不知轻重要埋没了难得的良药,结果转眼人家就一掷千金把东西买下来赠与秦圣医。前后时间绝对不过一盏茶时间。

  地官长觉得这会儿冢宰八成还被扇得有点懵。

  “大人放心,秦橘景医术众所周知,相信东西在他手里绝对不算埋没。”地官长安慰道,“天色也晚了,大家打道回府吧?”

  底下开始拍卖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气氛虽然依旧热闹,但是已经没了刚刚紧绷的态势,四楼已经开始渐渐有人离开。

  冢宰又是一声冷哼,他看了看光着小腿坐在房梁上的龙女,她刚吃完盘子里的茶点,似乎又对白中泛绿的晶莹玉盘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嗅了嗅,张嘴咯嘣一下就把盘子咬了大豁。

  冢宰看得都觉得牙齿泛疼,他嘶了一声,立刻移开了视线:“去叫他们几个进来,还有件正事。”

  “是。”地官长疑惑应了下来。

  天官长和春夏秋冬四官很快陆续进门,看见冢宰一脸严肃,他们对视一眼,有些奇怪。唯独冬官长依旧波澜不惊。

  冢宰闭眼沉默半响,才问道:“殿下呢?”

  “咳……”天官长咳嗽一声,“跟他的夫人怄气,提前走了。”

  “啊?为什么啊?殿下他看着冷冰冰的,也挺少发脾气的啊。”

  “……我偷听了会儿,似乎是房事不合吧,那位连碰都不让他碰啊。”

  春官长用力咳嗽了一声,众人当即止住了这个话题,眼观鼻鼻观心,一个比一个正经。

  冢宰立刻进入正题,“现在请大家过来,主要是刚刚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有些话今日不吐不快。”

  “冢宰请讲。”

  “十年前,前秋官长曾经拟定过一个计划,以融合的方式彻底消灭妖魔有生力量,不知道诸位是否有印象?”

  “是。”资历最老的春官长记得这件事情,“但是当时先皇只朱批了四个字,便将这个搁置不议。”

  “我对这个印象颇深啊。”冢宰道。“前秋官长说,妖魔繁衍速度快,蛮力和妖力又胜人族许多,再这样下去,即便有王气,也终究会被鲸吞蚕食。唯独一途,就是将其融合。妖魔没有文化,没有文明,没有礼,没有节,要用这些对他们进行渗透,教化,驯服,最终收为已用。”

  “人力确实是不胜妖魔。”主和派的地官长说道。

  天官长冷哼一声,明显不敢苟同。

  “谁记得先皇朱批了什么字?”

  “潜龙勿用。”一直沉默的冬官长说道。

  “是,是!就是这个!冬官长也知道?”

  “前两日殿下从路州给我送来了一只受伤的蛟,也提起了当年的这个奏章。”

  冢宰一愣。

  “殿下说,潜龙勿用计划现在正是时机,但是却有一条分歧。他并不赞同前秋官长那种‘跪地教学’的方式,乞求妖魔去学习礼仪荣辱,而是认为应当一手拿刀,一手拿《周礼》。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冬官长说道。

  “殿下他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主战派啊。”地官长无奈道,他一向和姬珩政见严重不合,他看向现任秋官长。“前秋官长是主和派?”

  “您那时候在巴州,有所不知。这事说来就复杂了……前秋官长师从墨家,倡导师门‘非攻’的思想,认为战争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是个主和派。大约是三年前,她突然颠倒立场,顽固主战,极力推动重兵陈列幽州界的计划。这犯了墨家师门最大的忌讳,墨家派死士便将她斩首。”秋官长解释道。

  “啊,是不是徐幽?我在巴州也听说过她。”地官长惋惜道。

  “对。她在先皇即位前就是秋官长,那时候王朝不允许女子为官,她是易容以男装入朝的。先皇继位后恢复女儿身。”现任秋官长回忆道,“男装的时候名唤徐幽,恢复女儿身后,更名为徐幽水。”

  冢宰又问:“你们看见刚刚那条青龙了吗?”

  “是东海龙女,看模样,是被季斩龙砍了龙角的那只吧?修为恢复了?”

  “我说过,季沁有龙珠。”冢宰提起季沁,态度依旧冷冰冰的,不知道是脸太疼还是别的原因,对她依旧不满。

  “她这是要养一条龙?”

  “对,也正是如此,我才看到了前秋官长徐幽的计划的可行性。若是能够驯养真龙,那我们必定可以驯养妖兵,妖侯,犬妖私兵已经是一个尝试,我们可以走得更远,教会他们语言,培养他们的智慧,灌输他们哲学,影响他们的思维!”

  众人眼睛一亮,立刻责令门口侍候的婢子:“取笔墨纸砚来!”

  “大人,我们从头开始讨论!”

  外边拍卖吵吵嚷嚷热闹非凡,竹帘后的六官和冢宰也争论不休,每个步骤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斟酌,主和与主战不出所料地对掐起来。一直到月上中天,拍卖会人散尽,他们才得出整整二十张纸的初稿。

  冢宰抚摸着这沓纸张,举起茶盏,“一切为了人族延续,诸君共勉。”

  “为了人族的延续!”六官纷纷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未来王朝百年平妖策,初步雏形并非形成于皇宫的勤心殿,也不是冢宰和六官的书房,而就是在季家拍卖会场这么一个逼仄的隔间。

  红日出升,河出伏流,文明开始彰显最无与伦比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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