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设计
见到卢夫人，我总算明白卢仪的性格为什么如此懦弱了。这是个极强势的女人，根本容不得别人质疑她的想法，但强势中却不乏爽快。看见我出现，她像个宝贝似的拉着我，确定我的身份之后，才尖着嗓门道：“哎哟！我的崔大小姐，你总算又让我见着了，可想死我了！仪儿整天闲着没事儿干，你应该常来。我早就说过，你们两个有缘分？要不是怕别人说闲话，怎么着我都得让仪儿认你母亲当干娘。”
“现在不也挺好的吗？我和卢姐姐一向合得来。”我忙含笑望着卢夫人，心里却有点不舒服，因为我的耳膜都被她尖尖的声音震得痒痒的。
卢夫人夸张地笑了起来：“哈哈……你说得是不错。……仪儿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虽然她不是我的女儿，可我家老爷却看得比儿子都要重，还说要给她一大笔陪嫁。这长安城里，只怕也是没人不知道的。再者说了，仪儿知书达理，从小就识文断字，女工也是做得极好的。你觉得她和你二哥般配吗？”
说了半天她在打我二哥的主意？我一脸为难地望着她，这不是硬生生要拆了卢姐姐的姻缘吗？可面对如此热情的卢夫人，我该什么才好。
“我不是说过了，仪儿的婚事我自有打算吗？崔家的两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只怕皇上都有心，你还是不要为难崔小姐了。”一个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只见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就是卢大人，他一脸不悦地望着卢夫人，“崔小姐难得来我们家一趟，就应该让仪儿好好陪陪她。你怎么提这样的事情？”
卢夫人原来的气势完全不见了，她陪着笑脸，小心地看着卢大人的脸色道：“话是这么说，可我也着急啊。这眼见见着仪儿一天比一天大，我这个当娘的总得做点儿什么。仪儿是你的心头肉，也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可怜妹妹走得早，我就是她的亲娘了，我总得给她寻个好的归宿是不是？你想想看，这我们要是……”
“我早有打算。”卢大人笑呵呵地望着卢夫人，但眉目之间却带着几分威严，他叹息着摇了摇头，过一会儿才道：“我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他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难道就是余亚夫？我灵机一动，忙出声问道：“敢问卢伯伯，您替卢姐姐选好的人，是不是余亚夫余公子？”
“哦？”卢大人扬了扬眉毛望着我，脸上的笑容大了起来：“你怎么会猜他呢？”
卢夫人显然十二分的不高兴，瞬间安静了下来。我忙笑笑，“余公子才情高，又是卢大人最得意的门生，金榜提名只是早晚的事情，这么有潜力的人才，难道卢大人会放过吗？”
卢大人一脸好奇地看了我半天，意味深长地摸了摸胡子离开了。卢夫人叹了口气，连连看了我好几眼，摇着头走了。
已经猜出了卢大人的心思，那还有什么难办的？我不由得再度扬了扬了眉毛，眼下只要让卢仪亲眼看见沈维的真面目，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可问题是，到底该从什么地方下手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沈维是个贪小便宜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我借着让巧儿回家替我取衣服的名义，暗地里通知了逍遥王李宣，让他按照我的指示去做。他或许会帮这个忙吧？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若他不肯配合，只怕我要亲自动手了。
连着四五天，沈维一直都没有再出现在卢家后花园，望眼欲穿的卢仪已然陷入了单相思的苦闷之中，一天比一天憔悴下去。她时不时打发秋菊上街买东西，目的就是为了打听那天晚上的情形，或许还吩咐她打听一下沈维的消息。但此时的沈维怎么可能会出现呢？我再度叹了口气，欲擒故纵，这可是沈维对付女人最常用的方式，偏偏这个手段对初陷感情漩涡的女子又十分有效。卢仪只怕难逃出他的手心。
就算她知道真相之后，会认清真相吗？我有些困惑了，所幸的是余亚夫在得知卢大人也对他有所期待之后，总算采取了一些行动。这或许能让卢仪的心稍微平静一下。
“你真的确定这样的招数有效吗？要不你求求我吧？要想收拾沈维，本王可不费吹灰之力。”借着上街买花的机会，我总算又见到了李宣。
我白了他两眼，“要你管。事情都按照我说的去布置的吗？”
李宣的脸上多了几分古怪的笑容，悠悠道：“恩，按照你的指示，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不过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你要的富孀眼下暂居城东，这事已经惊动了不少人，当然也包括沈维。可你真的确定他会上当吗？”
“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吗？”我勉强掩饰住脸上的笑意。沈维是个贪财又好色的人，卢仪能吸引他，必然是因为那笔价值不菲的嫁妆。可若有人比她更出色，沈维绝对会马上移情别恋。我只是怕万一沈维看出这个是圈套，不肯就范怎么办？李宣值得我信任吗？
“万一卢小姐死心眼儿，你可就犯了天大的罪过。”李宣皱了皱眉头。他站得离我很近，每一句话说得都很小声。
他可能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过如此近的距离还是让我呼吸有些紧迫，我用手点了点他，希望他能和我保持距离，“那也未必。卢姐姐虽然很喜欢沈维，可是未必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更何况卢姐姐性格软弱，绝对不可能有什么过激的行为。还有……我也早就做好了安排。眼下我只想沈维死得更难看。”
“就凭你，也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吗？”李宣的眼睛亮了一下，“好吧，希望你别让我白白准备了一千两银子才好。”
这个男人还真是古怪！我白了他两眼，若不是看在他帮我忙的份儿上，非得给他两个熊猫眼不可！“现在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荷包里的银子吧。”
十几天之后的一个艳阳天，我早早派冬梅赶去卢家送信，要约卢仪和我一同外出。
“你想带我去什么地方？”卢仪满脸幽怨道。
她已经十几天没有见过沈维的面了，只怕此时正陷入相思难以自拔。我笑道：“其实不是我，而是逍遥王。他说有一位好朋友，想要介绍给我们认识。我怕一个人去太孤单，所以才拉上你一起去啊。”
“逍遥王？你不是最怕他吗？怎么会突然和他的关系这么好？不会是……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了吧？还是……”卢仪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怎么可能？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求那个扑克脸？“我只是帮他一个小忙罢了。他说对方是女子，不方便照顾，所以才请我们过去。你不会不肯吧？”
之前李宣已经提醒过我，他安排的人身份极为特殊，一位是宫内顶尖的歌伎，一位是孀居数年的郡主。我暗暗心惊，他竟然备了两副牌，一位极美，一位身份极贵重，如此一来，就算李宣再怎么聪明，肯定也逃不过李宣的五指山。
那位歌伎是不久之后就要破格被皇上封为美人的高如玉。据说皇上之所有破格，就因为这位高如玉过人的美貌。见到她之后，我才意识到世上所有美丽的词汇堆在一起，都无法形容高如玉的美丽。她的眼睛、鼻子、眉毛都是那么的精细，世上再高明的雕工只怕也雕不出如此美丽的容颜。
“咳！别看了，再看口水都要出来了。”李宣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我们的背后响起。
高如玉的眼睛盛着几分笑意，她似乎早已经习惯别人用惊艳的目光看着她。毕竟是侍奉过皇上的人，她躬身施礼道：“二位想必就是逍遥王口中的贵小姐了。这位想必就是卢小姐，京城有名的才女。这位……如此出挑的应该是崔小姐了。请上坐！”
卢仪很得体地还了礼。而我，再顾不上自己的身份，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再细细看了她两眼，忍不住叹息道：“世上竟然还有这么漂亮人！我今天总算见到了！‘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这话真是一点儿都不夸张……”
高美人双眼含笑地望着我：“崔小姐……真是说笑了，依奴家看，您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能得到您的称赞，真是我莫大的荣幸。”
“喂喂喂！你是崔丞相家的小姐啊！这样拉着人家看来看去，是不是太失礼了？”李宣扑克般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
我白了他一眼，“我是看人家高小姐，又不是看你，你着什么急吗？再说我是小女子，又不是男人，所以也称不上是色中饿狼。”
卢仪在边上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我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高如玉的衣服，“大美人！果真是大美人！今天我就留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别再犯花痴了，一会儿把高美人吓走了，好戏可就看不成了。”李宣在边上插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