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

  左流英现身了，他大概是天刚亮的时候到的，夜里谁也没有见到他，直到天边晨曦微露，第一个从雪洞里走出来的兽妖老撞惊讶看到魔像脚边站着一名十岁的俊美道士。

  老撞住在灵妖营地里，因为他觉得自己是灵王的嫡系，还觉得灵妖是一群共患难的好朋友。

  他走出雪洞不是为了巡视营地，而是想撒泡尿，为了这件事，他得翻过一座山才行，这是他对灵妖营地唯一的不满，不过在两个多月的相处过程中，他已经习惯了。

  老撞看到了俊美道士，却不认识，于是走上前去，低头严肃地问：“你是男是女？”

  左流英没开口，将声音直接传送到兽妖的脑子里。

  老撞惊讶地转身到处寻找，以为周围还有别人，过了好一会才明白说话者就是这名俊美的道士，“哈哈，懒到你这份上也真是让我佩服，说话连嘴都不张，你吃饭的时候怎么办？”

  左流英又传了一段话，老撞皱起眉头，“叫醒全体灵妖？现在可是睡得最香的时候，惹怒了他们，非给我一蹄子不可。你自己怎么不去？我还要去放水呢。什么？你是外人，直接叫醒灵妖不礼貌？呵呵，那倒是，我跟灵妖都很熟。好吧，我帮你这个忙。”

  老撞甚至没问道士的来历与姓名，就去帮他叫醒所有灵妖。

  他没有挨踢，灵妖已经醒了，6续走了出来，大都不认识左流英，可是一见他就生出一股莫名的亲近之意，一只老祖峰上的流彩王雀记得这位注神道士，激动地变回了原形，甩掉身上的衣物。跑到左流英身边。

  左流英伸出手掌，上面居然有十余粒流彩王雀最喜欢吃的参天果。

  灵妖都聚过来，或人形或兽形，在左流英面前站成几排，锦簇站在第一排，警惕地问：“你就是左流英？”

  左流英点头，站在最后一排的老撞低头对旁边的灵妖说：“这就是左流英啊，像个女道士。”

  “道士在旁边的营地。”锦簇说，以为左流英找错了地方。

  老撞傻笑了几声，“左流英说。他就是来找你们的。呵呵，这可有点意思。他说他给你们一次机会，无论是想当妖族还是重回灵兽状态，他都能忙你们实现愿望——哇，这个道士本事可不小，你能让我再长高一点吗？”

  灵妖们全都吃惊地看着左流英，锦簇尤其意外，“你能……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今天？”

  回答锦簇的仍然是老撞，“他说他需要借一件法器。直到几天前才借到。”

  左流英抬起右手，手心里抓着一团光，一团奋力挣扎试图逃跑的光。

  “这是召山大光明镜分出的一点余光，能够解除你们的化妖之苦。”老撞不知道大光明镜是什么东西。对左流英却越来越敬佩了。

  “我要化妖。”锦簇马上说道，看了一眼身后的灵妖，“我们都想化妖。”

  所有灵妖都点点头，就连从左流英手里吃过参天果的流彩王雀也点头。当妖族并不容易，可他们已经习惯了灵妖的生活，不愿意再回到思维简单的禽兽状态。

  左流英没有再问。手心里的光从指缝里挤出来，像雨滴一样飞向各只灵妖。

  “等等，还有灵王，她也吃了化妖丹，不知道好了没有。”锦簇没有忘记杨清音，“她在道士营地里，据说有一只大妖要吃她。”

  “异史君！”老撞大声补充道，“他要是愿意吃我，我可以献出一条大腿。什么？她没事，左流英说灵王没事。”

  每只灵妖都分得一滴水珠似的光，悬停在眼前，老撞也分得一滴，这让他喜出望外，“呵呵，太客气了，我只是帮你传几句话而已，你确定没弄错吧？我可不是灵妖。”

  水珠似的光进入众灵妖的眼睛里，左流英用另一只手捏出一连串的法诀，所有妖都听见一阵嗡嗡的声音，然后感到一股暖意流遍全身，突然间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不会想。

  不知过去多久，老撞的眼睛又能视物了，现自己是最后一个醒的，但也没晚太多，灵妖们正疑惑地摸索自己的身体，似乎没觉得有太大变化。

  老撞也没有特别的感觉，就像是睡了一小觉，可是又好像有哪里不同，他也开始摸索身体，从腰部往上，最后摸到了头上的双角。

  老撞的角断过一次，他会一点妖术，能将双角固定在原处，必要的时候还能拆下来当武器，可这是他的妖丹，受损之后令他的力量大打折扣，常常为此感到遗憾，可现在，这两只角居然长好了！

  老撞又惊又喜，抓住双角使劲一拽，痛到脑仁里，角还是没下来，“哈哈，我的妖丹恢复了，哈哈！哈哈！左流英，我得报答你……什么？去将道士们都叫来，好好，我这就去！”

  老撞转身向道士营地跑去，双手仍然握着头上的双角，时不时出大笑声。

  灵妖的妖丹位置各不固定，经过检查之后，都现自己的妖丹稳固了许多，体内的存在已久的隐痛也消失了，无不欣喜若狂，互相看看，突然都向左流英跪下，就连天生骄傲的锦簇和一直不喜欢道士的老檀羊也跪下了。

  左流英没有避让，也没有通过灵妖说什么。

  道士们很快就到了，事实上，他们已经现灵妖营地里的异常，只是一直没有得到允许，不敢擅自过来。

  六十几名道士全都到齐，其中也包括孟诩。

  她回来了，因为害怕，因为要向道士们通风报信，还因为她觉得事情或许会有转机。她没提自己要逃走的事情，而是声称在采药过程中遇到了一名古怪的道装老者。

  那真是异史君吗？他真是来看魔像的吗？为什么不杀死孟诩？为什么将自己的计划合盘托出？道士位提出一连串的疑问，孟诩一个也回答不了，左流英或许能给出答案。

  灵妖起身，让到左流英两边，像是他的卫兵。

  老撞也站在灵妖群中，离左流英十几步远。时不时还要摸一下头上的角，满脸的得意洋洋，因为左流英又通过他说话了。

  “道士们，该交出你们的内丹了。”

  “等等。”慕行秋站出来，这是事先商量好的，见到左流英本人之后，由他代表全体道士问，“我们还需要一些解释。”

  慕行秋身后，秃子和小蒿互相看了一眼，都撅起嘴。因为左流英竟然没有选他们两个代为传言。

  老撞大声说：“左流英知道你们的疑惑，他说他会给你们一个详细解释。”

  老撞等了一会，嘴里嗯个不停，“啥？道统那帮玩意儿要躲起来！这可真是……好吧，道统自有理由，这次躲藏不会持续太久，道士还会出来消灭魔族拯救世界的，这回是彻底消灭，不留后患。要我说没有道统也挺好。”

  “内丹会泄露道统的藏身之地。所以你们不是死就是交出内丹，这不是专门针对你们的计划，各家道统的隐士也一样，谁都不能例外。当然隐士可以重归道统。你们不能，因为你们随时都会入魔。”

  “重新修行还是可行的，度会比从前更快，几年之内就会达到现在的境界。道统会提供一切必要的器物，重新炼出内丹之后，你们就都是散修。跟道统再无关系，内丹也不会再指向道统。不过——”

  老撞停顿的时间稍长一些，“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先进行，每个人，包括我在内，都要接受慕行秋的再灭之法，因为……因为咱们的年纪都不小了，一旦失去内丹，几天之内就会变成老人，活不了太久，也没办法重新修行了。再灭之法是死而后生，能获得百年寿命，足够重新修行了。有些道士年纪不大，但是也需要再灭之法，因为它能让你留下一点法力。没错，再灭之法改变了内丹，会让你觉得好像它在转移，其实那是内丹的法力正在分散，十五天之后就会停止，这些分散的法力将留在体内，即使吐出内丹之后也不会消失。”

  慕行秋说：“这一点不用担心，大部分道士都已经接受过再灭之法了。”

  过去的几天里，许多道士心绪不宁，于是自愿接受再灭之法，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入魔，目前只有二十余名道士还没有受法，其中包括杨清音等人。

  “还有几名道士并未遭受过魔种侵袭，用不着再灭之法。”慕行秋以肯定的语气说。

  “左流英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再灭之法是死而后生，只有不到百年的寿命，可重新修行恰好能解决这个问题，再次凝气成丹的时候，魂魄与肉身也会完美融合，你又是真正的活人啦。”老撞深以然地点点头，他根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可还是觉得很有道理，道士们只要稍微有点头脑，就应该同意。

  慕行秋有点意外，没想到重新修行还有这样的好处，这等于给予大家一次新生，尤其是魔侵道士，既去除了入魔的危险又能重获内丹，好处更大。

  跟刚刚完全成妖的灵妖一样，道士们也露出欣喜的笑容，孟诩长长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几天前没有真离开。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开始吧，最好把神魂也弄走，我不想要别人的东西，还被异史君盯上。”杨清音说。

  慕行秋也想不出反对的理由，正想开口同意，突然一个声音钻进他的脑子里，于是他说出来的话跟最初的打算完全不一样。

  “先从你开始，可以吗？”慕行秋对面前的左流英说，心里暗暗地大吃一惊，因为他脑子里的声音也是左流英的。

  对面的左流英微微一愣，给慕行秋传话的显然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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