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大梁之危
李副将有些任‘性’的决定让一万两千名出城袭营的秦军一去不复返,这些人也是大秦的死忠,而剩余的近两万秦军皆是由他的心腹掌控。麃公一派的将领要么战死城外,要么被李副将囚禁,少了这些人的阻碍,李副将才算彻底掌控了秦军。于是,在第二天拂晓,李副将没有丝毫犹豫,带领近两万秦军开城投降!
投降在李副将看来,是己方唯一的出路。抵抗只有死路一条,己方这支孤军已然没有了价值,咸阳又怎么可能为了救援自己,出动十数万以上的大军呢!韩军攻打蜀郡的时候,咸阳方面知道无论如何都无力回天,干脆眼睁睁地看着韩国攻占了蜀郡!这一次,一定也是!
李副将不想死,所以,投降成了唯一的选择。秦国无可避免的衰落了,自己这些人又何必待在这艘已经进水、注定沉没的船上呢!
李毅欣然接纳了秦军的投降,甚至答应了对外宣传十万秦军尽皆战死的消息,为的就是尽量不牵连这些人在关中的亲人。这个时候,麃公还被‘蒙’在鼓里,正在前往新郑途中的他,直到三天后才接到留守洛阳的三万秦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为之伤感不已!可实际上,一万八千名秦军正南下南阳,在那里他们会被打‘乱’建制,重新整编。
与此同时,盘踞在太原郡的秦国大军日子过得有些艰难。韩国一万虎贲绕道狐岐山,包抄了秦军的左翼,斩杀秦军过万。与此同时,韩、赵联军的主力频频冲击秦军大营。摆开战略决战的架势。
左翼一万虎贲的存在极大地威胁了秦军,让白起如鲠在喉,难受之极。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白起才蓦然发现,韩、赵联军的数量要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足足有二十五万以上的敌军挡在了自己的正面,而己方,抛开连日的损失,不过只有十八万而已!
白起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合常理。在韩王、赵王被围困在洛阳的情况下,韩、赵联军没有一丝慌张,也没有分兵南下援救洛阳。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这里面要么有‘阴’谋,要么就是韩、赵联军虚张声势。
为了避免战局糜烂下去,白起果断放弃了最外围的防线,收缩兵力,才堪堪挡住了韩、赵联军的连绵攻势。与此同时。白起派人不断地前往河东刺探洛阳的最新消息,以此来判断当面之敌的真实意图。
功夫不负有心人,来自洛阳的消息连绵不断地往白起这里汇总。起初,秦军占据绝对的优势,但迟迟不能把优势转化为胜利,白起面‘色’坦然,却是心急如焚。再然后,韩军派兵抢占渡口。防止魏军渡河的消息让白起面‘色’一紧,这意味着什么,白起比什么都知道。再往后。洛阳的消息越来越难以刺探。秦军的斥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洛阳和太原的通道,结果却是先听到十万秦军全军覆没,主将、郎中令麃公生死不知的噩耗。
白起面‘色’不改地以扰‘乱’军心的罪名,下令刀斧手把传递消息的斥候斩杀,心里却生出了退意。无论韩国是如何得到魏国叛变的消息,秦国这次计划都失败了。等十万秦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再也遮掩不住。军心势必动‘荡’不稳,那个时候。想要退却就难了。
杀伐果断的白起此后指挥大军频频主动出击,发动攻势。一时之间,倒也和暴鸢、廉颇斗了个旗鼓相当。只是,秦军的士气是高了,有心人却知道,韩、赵联军的数量比秦军要多出万,秦军暂时取得的上风,其实是用更多的牺牲换来的。就这么拼消耗下去,落败的终究是秦军。
在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日以后,双方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多,战争的规模越来越大,所有的人都以为最后的决战一触即发的时候,白起却是声东击西,带领秦军主力急退。已经打下的半个太原郡居然说丢就丢,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暴鸢建议趁胜追击,渡河攻打上郡。廉颇却是以穷寇勿追为由,拒绝了这个提议。追下去收获固然大,但损失也更大。魏国这个心腹之患还没解决,赵国后方不稳。何况,廉颇也是有苦难言。赵国对这场战事根本没有多少准备,太原郡的粮草已然不多,仓促之下就去攻打上郡的话,单单是粮草问题也能生生拖垮赵国!
韩军毕竟是客军,既然廉颇代表赵国表了态,暴鸢也就没有坚持下去,只是请求廉颇可以允许韩军借道太原重镇——皮氏渡河南下,攻打河东。这些许小事,廉颇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即便自己不答应,韩国也可以由其他方向攻进河东。眼下赵国正需要仰仗韩国,廉颇何乐而不为呢!
韩、赵联军就此分道扬镳,赵军忙着沿着河水设防,防止秦军去而复返,十一万韩军则是南下,准备经略河东。
秦军主力撤退返回关中的消息魏王自然不知道,得知十万秦军在洛阳全军覆没的消息后,魏王失去了最后的依仗,白起在太原的胜负已经对魏国没有多大的影响了。魏王清楚这一点,魏国群臣也清楚这一点。
由邯郸南下的八万赵军一路势如破竹,连克安阳、‘荡’‘阴’、黄城、顿丘、朝歌五邑,只要赵军愿意,随时可以借朝歌附近的宿胥口、垝津渡过河水(黄河),直捣魏国的腹心之地,威胁大梁。对魏国来说,唯一庆幸的事情就是就算是失去了河水(黄河)防线,魏国依然有濮水可以阻挡赵军。只是,目前看来,赵军似乎没有渡过河水的打算,只是悬而不发,令魏国提心吊胆而已。
魏王现在最后悔的不是冒险答应秦国,而是没有下令边境上的城邑加强戒备,这直接导致了误以为韩、赵、魏三国已经结盟的魏国边境城邑放松了戒备,赵军来犯的时候。魏军根本无法集结足够的兵力来抵御。河水以北的数百里之地已经被魏国放弃了,魏国现在只希望,可以凭借河水天堑把赵军阻挡在对岸。
晋鄙麾下的五万魏军被魏王紧急调回到了启封(开封),以为大梁南方屏障。现在的形势是这样的,足足有九万楚军在鸿沟、濊(三点水加一个岁。念hui,四声)水、睢水、丹水四河并流的一带,大梁作为这四条河流‘交’汇的所在,自然被切断了通往东方的道路。大梁以北的魏国城邑则在大梁征兆士卒,试图依托河水(黄河)、濮水建立两道防线,以确保大梁以北的安全。
在魏国看来。有晋鄙的五万大军在南方牵制楚军,楚军势必不敢全力攻打大梁。等魏王的使者把大梁以东的大军征召起来,胆小的楚军必然萌生退意!只要解决了楚军这一路大军,赵国的大军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威胁了!
只是,屋漏偏遭连夜雨。韩国在攻占了函谷关和陕、焦二邑后。一直保持沉静,而这种沉静,最令魏国胆寒。魏国才不怀疑韩国会落井下石,新郑距离大梁这么近,韩国不可能无动于衷。也许韩国正忙于攻打秦军,也许韩国想要攻占河东,魏国君臣用这样的理由来安抚自己,不让自己过度紧张。但韩国还是动了。不动则已,一动就是惊涛骇‘浪’,韩国出动十五万大军。以碾压之势,突破了魏国在边境上布置的防线,进犯魏国!
驻守在启封的晋鄙面对来势汹汹的韩军,根本就不敢出城作战。一方面令人急报大梁,请求增援;另一方面则是强召城内所有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子修缮城墙,参加守城!
接到这个糟糕的消息。魏国只能寄希望于派到齐国的信陵君,可以成功游说齐国出兵。给魏国提供最迫切的支援。
齐国,临淄。
中原愈演愈烈的战火丝毫没有影响到临淄的平静。置身事外的齐国似乎很是满足于现状,无心在中原争霸。在燕国短暂地伐齐行动中,齐国成功地利用自己的高超手腕,把南方的楚国留给魏国对付,把北方的燕国拉作盟友。一时之间,齐国失去了外患,好不自在。
信陵君心急火燎地求见齐王,却被齐王王宫‘侍’卫以齐王身子不适为由,拒绝入内。没有办法,信陵君只得去求见丞相后胜。
后胜又哪里是一个好相与的人,任凭信陵君说得天‘花’‘乱’坠、口干舌燥,就是不肯表态。后来,信陵君还是在手下宾客的暗示下,送上无数的重金珠宝,才换来后胜的第一次表态。
后胜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知道,魏国乃是齐国的西方屏障。可是眼下魏国同时得罪韩、赵、楚三国,我们齐国若是救援魏国,恐怕就会得罪三国!这样的风险,绝不是我们齐国可以承担的。”
“何况,从大义上来说,魏国这次有些理亏。毕竟韩、赵两国对魏国推心置腹,魏国却出尔反尔,暗中联合秦国。偷袭洛阳,事成了,天下自然不会说什么。但如今事败,天下怕是都认为魏国咎由自取吧!”
信陵君刚想说出言辩驳就被后胜制止住了。后胜语气一转,自顾自地说道:“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唇’亡齿寒的道理我知道,如果让韩、赵、楚三国瓜分了魏国,对我们齐国来说,确实没有一点好处。所以,我们齐国还是会出兵的,不过,却不能直接援救大梁。不如这样,我说服齐王出兵攻打楚国如何?没有了楚国的牵制,魏国凭借河水防线,应该可以阻挡韩、赵两国吧?毕竟,有秦国牵制,韩、赵两国最多出兵也不过三十万!其中真正可战的也不过是二十多万!”
信陵君暗自摇了摇头,魏国最担心的不是楚国而是韩国,其次才是赵国、魏国。楚国国力最弱,赵国距离大梁最远,唯有韩国,实力最强,偏偏距离大梁最近,实乃魏国的心腹大患。韩国出兵十五万攻打大梁的消息信陵君已经收到了,魏王言辞急切,要求务必请齐国出兵牵制住赵、楚两国,以便魏国可以集结大军。对抗韩国。后胜的条件,显然不符合魏王的要求。
“十万秦军在洛阳全军覆没!咸阳方面听闻这个消息后一定大惊,可以想象,下一步秦国一定收兵关中。即使秦国出兵,有函谷关在手。韩国完全可以用最少的兵力挡住住数十倍于自己的秦国大军。如果齐国只是出兵南下牵制楚国,对我们魏国也是杯水车薪啊!”信陵君无奈地抱怨道。
后胜皱了皱眉,道:“那依照信陵君之见,我们齐国当如何自处?同时进攻赵国和楚国吗?这一点哪怕我愿意,王上也绝不会同意!”
“攻打赵国倒是不必,惟愿齐国可以联合燕国在赵国的边境上佯动。以分赵国之心。燕、赵、齐三国边境距离邯郸不过三百余里,一旦燕、齐两国在边境集结大军,邯郸必然心生恐慌。南下攻打我们魏国的赵军必然不敢轻易渡过河水(黄河)南下。此举不损齐国利益,却能起立竿见影之效!魏国若是侥幸不亡,必对齐国感恩戴德。唯齐国马首是瞻,丞相的贤明也会传遍魏国千里之地!魏国若是归附齐国,燕国必然也生向齐之意,齐国领魏、燕两国,合纵自保,则韩、赵不敢相欺,齐国霸业可期乎!”
后胜砰然心动,表面上却是面不改‘色’道:“兹事体大!这燕国……”
信陵君忙道:“我们魏国已经派遣了使者前去蓟城。游说燕王。燕国必然知晓,若是魏国灭绝,则赵国愈强。中原绝对没有燕国的落脚之处。若燕国以魏国为东道主,行李之往来,共其乏困,总好过魏国灭亡。”
后胜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我这就进宫朝见王上!信陵君之言,我必如实转告!请信陵君在此静候佳音!”
信陵君虽然纳闷后胜为何不带自己入宫觐见齐王。但也没有反对,回道:“如此。有劳丞相了!”
“不敢!不敢!”后胜辞别信陵君后,就直奔王宫而去。执掌王宫的‘侍’卫乃是齐王心腹。自然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万万不可得罪。根本没有任何阻拦,就让后胜入了宫城。
王宫内的守卫显然比宫‘门’处严格得多,即使后胜是齐国丞相,是君王后(齐王的王后)的弟弟也不敢放肆。老老实实地请宦者层层禀报,得到君王后的允许后,后胜才在宦者令的指引下,直奔齐王下榻的寝宫。
齐王重病的消息一直被刻意隐瞒着,除了几个王公大臣知道齐王的病情,寻常人根本就不知道齐王已经病重的不能理事。这也是为何信陵君一再求见齐王,“齐王”却从不召见的理由。太子建如今只有十二岁,齐王一旦驾崩,面对的就是主少国疑的局面,一如如今的赵国。所有知道内幕的人只能暗自祈祷,祈祷齐王可以‘挺’过这一节。
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主。鉴于齐王根本没有任何亲人在世,齐国的大政名义上还是齐王负责,但实际上,却是由君王后一人掌控。就连后胜也不过是一个摆在前台的傀儡而已。后胜对自己这个姐姐(君王后)的决定,不敢有丝毫的忤逆。
君王后一看后胜急匆匆地前来,就知道有要事,如今谈得上要事的事情也只有韩、赵、楚、魏、秦五国在中原的‘混’战了。联想到信陵君屡屡求见齐王而不得,君王后大概知道了后胜的来意。
“丞相莫非是为魏国求援一事而来?”君王后因为衣不解带地照顾齐王,一脸疲惫的说道。为了避嫌,君王后并没有屏退内‘侍’,有外人在场的场合,君王后自然称呼后胜的正式官职,哪怕内‘侍’们隔得比较远,对自己要求甚严的君王后也不愿意失了礼数。
“回禀王后,臣确实是为魏国求援一事而来。韩、赵、楚三国伐魏,魏国危在旦夕。若是魏国被三国瓜分,则三国国力猛增,必为我们齐国的心头大患。”
君王后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这魏国毕竟前些日子才帮助我们齐国,我们齐国又想左右逢源,于情于理,这魏国都要保的!但也不可得罪了三国。以丞相之见,该如何救援魏国?”
后胜一下子就听出了君王后的言外之意,君王后又想救援魏国,又不想过分得罪了三国,至少不让三国抓到把柄。因此信心满满地说道:“以臣之见,发兵十万南下经略淮泗之地,如此可‘逼’迫楚国回师。再发兵十万汇合燕国大军,在燕、赵、齐三国边境上,令赵国不敢全力渡河南下,如此,单凭韩国一国之力,怕是不足以攻克大梁!一旦韩国发现损失过大,则韩军必退!”
君王后沉思了一会,承认这是眼下最合适的一个主意了,因此没有反对,缓缓道:“就按照丞相的意思去办吧!”
后胜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说道:“王后,王上的病情?”
“就在这一两日,若能醒转,一切好说,若是不能,唉!不说也罢!但愿我今天的决定是正确的!”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