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变
02
一处空旷的佛堂处,只正中央摆放着一尊佛像,整个屋子看不到一个软垫子,青白色的地板,和佛像下的桌案,便再也找不到其他。
身着袈裟的老和尚盘腿坐在佛像前,转动着佛珠,口中喃喃念经,眼睛紧闭着,眼里无物,心中独佛。
身后的门被打开,一人走了进来,老和尚并没有停下他的动作,仿佛并未察觉。
身后的人也默默的跪下,沉默不语,直到老和尚主动开口:“听闻你今日带回青蛇?”
“正是。”法海低垂着头,早在他被老和尚严法叫来之时,他便知道其缘故。
别看严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个寺庙之事,他都了然于心。
“为何要救?凡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虽说法海是严宽的徒弟,可是在方丈严法看来,法海是下一任的继承人,他甚至赐予法海之名,法者与公俱报也,海者地大物博也。天地之间唯有法所能存。
“方丈,为何不救?许是冥冥之中,便注定要我救呢?”
那根本就不是翠青蛇,农夫毕竟不是常年在山上活动之人,便把竹叶青认为是翠青蛇,且不说蛇还未死,倘若他拿蛇肉吃而无去毒,明年的今日便是他的忌日。
“你是修佛道者,怎会没看到那施主脸上黑气?”
“黑气可生可化,只是一时。”
“吾乃通天道之人,岂能干涉俗世?”
“行天道者,自然是通天道之人。”
“荒唐,荒唐!天道者,不过法之慈悲且能窥视一二,法由天定,人岂能越天?”严法无奈的叹息,看着他眼中执迷不悟的法海,终究不在劝解,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违法之事,便用法来解决,罚你跪佛前思过,至于他事,便由我来处理。”
“方丈不可,既是天道已改,便又有一番定数,您不是才说不可妄加干涉,不如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看来你倒是学你师傅的几分皮毛,我不过是修正,让一切顺应轨道而行,又有何过?法不容情,你断不可因怜悯之心而妄加干涉。让一切由法天定,才是大慈悲。你且退下,该是时候前往思过。”
思过?无过如何思?法海怎会不知严法的打算,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只是那眼眸却闪过一丝寒光。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并不如同从小便被收养在寺庙的僧人,并没有受到正统佛经的教诲,相应的,也就没那所谓的束缚。
严法并不等待法海的回复,仿佛在他心中已经决定的事便无人能干涉一般。
沉默笼罩着整间佛堂,直到被门的吱呀所打破。
一小和尚走了进来,青涩的脸蛋带着几分慌张,“师...师傅,莲花开了。”
顿时,宛如原本阴沉却安静的天空乍一下来一道闪电,如豆子般的雨滴一颗颗凶猛的往地面砸。
严法那原本闪过惊喜的眼睛顿时凝固,不可置信般低头看着那还在跳跃的佛珠。
就在刚刚,小和尚刚说完那句话,严法甚至来不及说些什么,原本在手中转动的佛珠断线,一颗颗佛珠掉落在地上,来回弹跳。
严法过了几秒晃过来,连忙虔诚地跪在佛前,双手合十一次次告罪。
连着九九八十一次方才停下,只是心里那声叹息始终无法掩盖。
他们期待如此之久的莲花,自然不是普通的莲花,而是世间稀有,乃至前所未见的睡莲,它有着如同火一般的璀璨,也有着水般的安静祥和。
热情却不嚣张,安静却不孤寂,那是佛赐予泽心寺的礼物。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难道会发生什么意外之事?
想到这,严法的心如同在火上煎炸般,难以平静,再想到如今这寺庙中唯一的变数,不由得把目光投向法海。
“快,把那条蛇带来,你亲自带着,嗯...待会一同前往莲池,记住,不能给它任何可乘之机。”
若说不信他,又怎会把青蛇让他看管,若说信他,又为何非要前往莲池,把青蛇放在他的眼皮底下呢。
法海心里一阵叹息,还是点点头,安静的退出佛堂。
小和尚拘谨的看着方丈,犹犹豫豫间,却还是说不出口。
严法仿佛没有看到小和尚那尴尬的处境,沉思片刻,道:“法心,你跟我几年了?”
小和尚法心有些奇怪的看了自己师傅一眼,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回禀师傅,已有十六年。”
他从小便被抛弃在泽心寺门口,还是严法把他带进寺内,从小便在严法身旁接受教导,成为严法的首席弟子。
虽说严宽的首席弟子法海因对佛经那惊人的悟性而让他在寺内的地位很是尴尬,但他生性绵和,比起法海,其实他更像是严宽的弟子,最适合主持不过了。
严法纵然有严厉的一面,但他在大事的决断却是严宽所无法比拟的,这也是他成为方丈的原因。
“十六年啦。”严法有些感慨,记得法心被他收养的那年,也是他成为方丈的那年,眨眼间已经十六年了。不止是法心,还有那串佛珠,也在这十六年间陪伴着他,只是到今天为止了。
“法心,为师如今交代你一事,无论如何,你一定要铭记于心。”严法的脸上带着决然,这样的师傅,法心从未见过。
“是,师傅。”法心的眼睛很是澄澈,认真起来,那青涩脸蛋紧绷着,看上去多几分稳重。
严法微微一笑,不是没有想过法心要是有法海一般的慧根那就好了的念头,只是在法心身上,他却总能感觉到几分温暖,那是在法海身上所不能拥有的。
“待会在莲池那,你便替为师盯着法海,他要是有一丝放开青蛇的意图,你都要死命阻止青蛇接近莲花。”
“法海师弟?怎么会?”法心有些惊愕,莲花对于金山寺的重要,整个泽心寺的人都知道,连官府都特地派人前来,就是为了莲花之事。
严法轻轻摇摇头,若不是法海在凡俗的身份,若不是法海不是从小在泽心寺长大,他又怎会如此小心。
突然间严法好像想到什么,眼里的忌惮更甚,只是反复叮嘱法心,“总之,按照为师所说的做便是。”
法海对泽心寺并无太深的感情,这是他所忌讳的,而他那对佛法的禅悟,又是他所无法割舍的。
罢了罢了,今日之事,便是一次考验,若是能平安度过,那法海便是下一任的方丈,绝无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