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病源
凤凰双剑的情仇故事,在过去二十多年里流传甚广,江湖上几乎人尽皆知,6叶儿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来:“是的。 中凰剑若离先生出身寒门,与我6家门不当,户不对,因此我祖母极力反对她入门,另外为我父亲安排了一门亲事——也就是我的母亲琅琊王氏。”
6宗念的母亲当年棒打鸳鸯,甚至不惜绝食以逼6宗念娶王氏女,6宗念最终屈服,由大晋皇帝做媒,在建康皇宫举行婚礼,湛若离闻讯后突破层层阻隔,杀入建康王宫,刺伤了6宗念,随后便远走海外,这些故事,月季儿在烂柯子那里早就听说了,桃源四守护里头,甚至有两位当年曾亲历其事,月季儿从他们那里听到的,自然比秦征在江湖中听到的更加详尽。
事情涉及亲生父母,6叶儿也不愿意多提,只是眼中忍不住还是湿了:“然而我母亲嫁入6家之后,过的也不幸福,我父亲在婚礼上受了重伤,身体养好之后又对凰剑心怀愧疚,成婚之后一直郁郁寡欢,面对我母亲时也从无欢颜……”
月季儿心道:“叶儿姐姐的祖母,这一番却是害了三个人……”只是口中却不知道如何安慰6叶儿,也还是不明白6叶儿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
却听6叶儿继续道:“我琅琊王氏,世代冠缨!王6联姻,更多的是出于政治与家族的考虑。虽然成亲时我爹和我娘并无感情,但这种情况在江东豪门间乃是常事,我母亲当时也没什么怨怼的,因为她的姐妹几乎也个个如此。但家母本是千金之躯,生来体弱,过门之后又不得我父亲爱意,如此迁延二三年,未有子息。 渐渐的,就连我祖母对我母亲也不待见起来了,她嫌我母亲病弱,又令我父亲娶吴兴沈氏庶出女为妾。”
这个时代男子一妻多妾属于“理所当然”,月季儿也未多想,说道:“那位沈氏,便是之前见到的那位沈姨娘了?”
“是啊。”6叶儿道:“沈姨娘嫁给我爹爹之后不久,便诞生下了一个男孩,那是我哥哥了。我祖母心中大喜,从此钟爱沈姨娘,对家母便更冷落了。但不知为何,或许是我父亲觉得我娘可怜,反而偶尔来陪她了。”
这些事情,本是一个家庭最深的**,但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晚上,6叶儿竟也对月季儿泄露了出来。
她用桨拨了拨江水,垂泪道:“娘亲曾对我说,爹爹对她本是心中有怨的,但那段时间她却感到我爹爹对她生出了感情,这份感情,娘亲说其实是由怜悯而来。可即便如此,那段时间,也是我娘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了,即便她日后想起,也是满脸的幸福。如此又过一年,我娘竟怀孕了。”
月季儿道:“伯母怀上的,定然是姐姐了。”
6叶儿道:“是的。与此同时,沈姨娘也有了身孕,十月怀胎,双方几乎同时分娩,这下生下的却是两个女儿,我早出生一个时辰,便做了姐姐。因之前我已有了一个哥哥,6家后继有人,这次虽然生的是女儿,我祖母也依然很高兴。不过我母亲已失祖母之宠,且我出生时瘦弱多病,不如我妹妹思儿健壮可爱,因此我祖母对我不免怜多一些,对我妹妹则爱多一些。 ”
月季儿听到这里,心想:“叶儿姐姐的祖母必定偏心,更爱她的妹妹,只是叶儿姐姐心地好,不忍心说老人家的坏话。”
却听6叶儿继续道:“我的哥哥,不喜武术,只喜风花雪月,我父亲因当年的伤心事,对此也颇为倦懒,便没强逼他学武,不料我妹妹思儿在武学上反而有惊人的天赋。她三岁上偶见我父亲舞剑,便能依样而舞,我父亲诧异之下稍加点拨,她竟都一点就通,且她不但能武,而且乐武,只要一见父亲,便缠着他教自己武功剑法,父亲对自己的女儿自然没什么可藏私的,如此到七八岁上,思儿的武功已经相当惊人了,一些父执高人见过她演示武功之后,都称思儿异日成就恐怕将不在凰剑之下!”
月季儿道:“姐姐武功通神,想来应该也不比思儿姐姐差。”
“我?”6叶儿却摇头道:“我跟我妹妹根本无法相比。”
月季儿惊讶道:“姐姐如此武功,别说在我们年轻一辈,就算将老一辈的高手算上也没几个能胜过姐姐了。如果思儿姐姐的武功远胜叶儿姐姐,那岂不是达到剑宗三传的地步了?”
“不是这样的……”6叶儿道:“你且听我说:虽然祖母对我们二人怜爱不一,但我们姐妹俩从小感情就很好,我一开始会练武,只是陪着妹妹,其实我本人并不喜武。但思儿喜欢,我便陪她练吧。如此一晃,到了我们九岁那年,思儿忽然得了一场重病,那病来得急,来得快,来得猛!我父亲身负绝世武功,对那病却是束手无策,莫说江南的名医,就连素灵派的大高手都请了来,仍然是药石无效。”
月季儿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心想那6思儿不会熬不过这一关吧?忽然隐约想起管仲平似乎提过6宗念有两个女儿的,而且并未说其中一个已经夭折,想来此事仍有转机。
便继续听6叶儿道:“那段时间,我们家上上下下,都是又急又悲,我的祖母平素最疼爱思儿,因我哥哥从小不恋家,远不如思儿能得老人家的欢心,因此祖母一直当她是命根子,当时哭的连心肝都要掏出来,她老人家年事已高,这一哭竟也病倒了!医家替我祖母诊脉之后说老夫人乃是心病,思儿病情若转好老夫人便可不药而愈,但孙女若有不测,只怕悲痛之下老夫人也性命难知了。我父亲既是孝子,又是慈父,当时慈母幼女同时命垂一线,父亲那又急又痛的心情可想而知。他遍访杏林高手,只为救我妹妹一命。素灵派的一位高人称,我妹妹的这场病,病灶是从娘胎里带来的,非后天药石所能治疗,当今之世,唯有对血因之术研究至深的尔何辜,或许还能扭转乾坤。”
月季儿道:“怎么会是那个坏人!”
6叶儿叹息道:“是啊,他不是什么好人,也是我父亲这辈子最不想打交道的人之一。可是事到临头,还是得去求他。有我爹爹出面,尔何辜倒是好请,很快就来了,而且看了我妹妹的病症后称他确实能治,可他提出来的条件却是我父亲不能接受的。”
月季儿只是单纯,却并非愚笨,她又是大吕先生的嫡传,自然也知道一些外人所不知道的绝密,闻言道:“他是想要奠定我二宗五道的天外奥秘么?”
6叶儿见月季儿知道此事,那也就不需要解释了,点了点头,道:“是,可是别的事情,我父亲都能答应,甚至尔何辜就是要我父亲的人头,当时我父亲只怕都会割下来给他,但是这件事情,却是万万无法答应的。无论尔何辜如何纠缠、诱惑,我父亲只是不允。就在我6家大乱的时候,我自己也病倒了,不过我的病不像思儿那么奇,那么重,来得慢,来得缓,虽迟迟不愈,一时却无危险,因此除了我母亲日夜照顾,父亲时常来看,也没多少人关注……”
月季儿听到这里,想象整个6府闹哄哄地都围绕着6思儿的病转,6叶儿却是冷帐寒床,只有母亲照顾,这份热闹下的冷清更令人情无以堪!想到这里,月季儿忍不住抱住了6叶儿道:“姐姐,其实……你在家里也很苦啊……怪不得你不想回去!”
6叶儿却笑了笑,道:“别这样,其实遇到你们之后,这段日子我过的开心极了。真的,我这一生,从未像这段时日这般快活过。日子虽然短了些,但对我来说,够了!”
她也抱着月季儿坐下来,抚摸着她的头,道:“我小时候生病的那段日子啊,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我母亲跟我说话,那时候的夜晚静悄悄的,也像现在这般……”
6叶儿的神色与声音,都变得有些迷离:“直到有一个晚上,我忽然梦见了一个人,从此我的视野就变了。”
“梦见了一个人?”
“嗯……”6叶儿幽幽道:“就是思儿的母亲,我的沈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