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回 不正常的沈嬷嬷
探春听了这话,什么都没说就回去了。
坐到卧室,才放松地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
待书给她换衣裳拆头擦汗,问怎么了。探春低声说了,叹道:“我若是前脚儿给人家二位姨娘支了招儿,让她们团结起来一致对付新世子妃,后脚儿就自己傻啦吧唧地去做了世子妃,真是就该找根柱子撞死了。”
话音未落,沈嬷嬷掀帘儿进来,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刻板地说道:“姑娘去吊丧,必定没有用饭,还是快梳洗了,赶去含芳阁与众姐妹共餐。不要让内厨房再忙活一回。”
探春这才注意到已经快午时了:“哦对。忘了。”赶紧站起来,把刚散下来的头发松松地挽了个堕马髻,就往外走。
待书张大了嘴,看傻了眼。
姑娘刚回来,大中午的,晚些吃怎么了?设不设内厨房,都该歇一歇,单给姑娘做啊!这也要管?
姑娘也是,怎么竟然还一副自己错了的样子,还真的照着就改了?!
沈嬷嬷自己也有些意外,在原地呆了几息,方快步跟了上去。
等探春吃完饭、睡起午觉,冯家就送了信来。
冯紫芸这是赶着告诉探春当时的详情。
敢情除了打听探春的情形,怡亲王妃连冯紫芸都没放过,还问了她的亲事。卢夫人松了口气——怡亲王府门槛儿高,世子身边又有了牛丽彤和陈娇梨这样的侧室,一个二个都拎不清——忙回禀了李王妃:“芸姐儿还在我肚子里就跟我们老爷的同僚指腹为婚了。那家子如今在关外,听得说孩子挺好的,打算着明年就回京来过礼,后年我就该给芸姐儿送嫁了。”
冯紫芸警告探春:“你嫡母当时便动了心。若是你令长姐赐出一个‘可’字来,你可仔细些。”
贾母不会让她嫁到那样的人家去的。后半辈子都跟那两个世交之孙斗法?这种错综的关系,尤其可能让牛、陈、贾三家陷入尴尬境地的事情,贾母脑子清醒过来就不会去做。至于元妃,她要拉拢的宗室绝对不会是这种闲散王爷。
果然,王夫人十分不甘心,当天下午就把消息送进了宫。元妃第二天一早就递了回信儿出来:“三妹妹身份不够。那是未来的怡亲王妃之位,太后不会给一个庶女的。此事既然太后已经插手,李王妃便做不了主。不必多想。”
探春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待书笑话她:“我还以为姑娘什么都能办得妥妥的,敢情也得娘娘发了话才能放心呢?快给冯姑娘回信说一声儿罢!她肯定也一直替姑娘揪着心呢。”
说这话时,赵嬷嬷和翠墨都在,小红和小蝉在院子里翻绳儿。沈嬷嬷走到门口听见,低着头站了一会儿,方进了门,板着脸:“亥时了,睡吧。”
翠墨眨了眨眼,忙笑道:“嬷嬷上回来不是知道么?姑娘都是亥正才睡。这还有半个时辰呢。”
沈嬷嬷面无表情:“那时候是那时候,晚上得练习娘娘归省时的礼仪。现在那么晚做什么?已经是二更了,还不睡,想做什么?”说着,手忽然伸出,竟拿着一只平日里拂小虫子的塵尾,一挥手就冲着翠墨的胳膊抽去!
翠墨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被抽得“诶哟”一声,疼得抱着左臂一跳老高!
众人都傻了。
探春忙站了起来,喝道:“嬷嬷说话就说话,做什么忽然动手?待书,快带了翠墨下去敷药。”
赵嬷嬷这边也赶紧把两个丫头推了出去,自己在门口扬声叫小红:“伺候姑娘歇了。”
众人瞬间慌成一团。沈嬷嬷瞥了她们一眼,眼神又对上探春:“姑娘还是需得再调理一下规矩。以后寅初起身,午时三刻午睡,二更鼓响就必须躺下睡觉。其他的,我们慢慢再来。”
寅初?!五点!?开什么国际玩笑?
探春力图让气氛轻松一些:“我又不上朝,做什么起那样早?家里卯正才开始烧早饭,我起那样早,也没得吃啊。”
沈嬷嬷的眼神中嘲弄一闪:“姑娘如今不是已经开始跟小姐妹聊婚嫁了么?以荣宁二府的威势,如今贵妃娘娘在宫里的气焰,姑娘怎都会嫁入官宦人家。日后难道不伺候夫君起身梳洗的?到时候,家中男人去上朝办差,姑娘在家里睡懒觉不成?哪家子的公婆叔婶,只怕也容不下吧?”
探春让她说得面红耳赤,只得深呼吸把那口气咽下去,转身卸妆,睡觉。
翌日绝早,堂上的西洋落地钟刚敲了寅时,沈嬷嬷已经梳洗好了,穿得整整齐齐地来敲探春的窗子:“姑娘,起身了。”
小红和小蝉都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听见沈嬷嬷的声音,都是一个激灵,噌地坐起来,彼此疑惑:“昨儿是待书姐姐值夜罢?怎么是沈嬷嬷叫起?”
正坐在床上发呆,忽然自己的屋门也被砰砰地敲响:“主子都该起了,你们还偷懒!每人十个手板!”
接着便是隔壁房间里头翠墨一叠声的答应:“起了起了,我已经起了!”
赵嬷嬷也开门出来:“沈家姐姐,太早了些罢?姑娘还在长身体,睡不饱可怎么好?”
沈嬷嬷老神在在的声音响起:“那就早些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才是圣人之道。姑娘不能在家里当一辈子的姑娘,总要出嫁去服侍公婆丈夫,难道也要睡个饱?赵嬷嬷这奶母只顾宠溺,就不管规矩了,实在是老了。”
就这样,沈嬷嬷开始插手探春的所有生活。
不是归省前的礼仪训练,而只是:插手,干涉,改变。
探春很快就烦了,皱着眉头问沈嬷嬷:“嬷嬷,我是在自己家里,不是在宫里。你这样把我的一切都管得死死的做什么?更何况,如何连我和林姐姐去园子里走一圈也成了不规矩了?散个步有什么问题么?”
沈嬷嬷不紧不慢:“你们家园子里还有一位宝二爷。这就是你们家最大的不规矩。我现在如果能够做得到,我连秋爽斋的门都不会让姑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