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巫师的猫

  萨塔妮亚和薇奈特选择的门面在步行街上一个偏僻的角落的二楼，希罗趴在珈蓝的肩膀上，看着她走到步行街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推开门，然后顺着只能容纳一个人上楼的的狭窄楼梯走到二楼那个用黑布遮遮掩掩的房间门口，希罗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天空之城那家占卜小屋的门口，推开门就会有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巫坐在烛火边上询问你需要什么服务。

  然后希罗抬起头，看到房间上面那个风格惊悚的，血淋淋的牌匾“恶魔万事屋”，再次确定了这两个恶魔应该是无证经营的事实。

  开一个“万事屋”实际上并不是萨塔妮亚想出来的，而是珈蓝提议的，毕竟萨塔妮亚和薇奈特是两个来自地狱的恶魔，而且本事并不弱，还会使用魔力，战斗力堪比人型坦克车，完全可以把这身本事利用起来，所以珈蓝觉得开一个承接各种请求的万事屋能比较全面的运用这两恶魔的本事。

  当然，这种东西肯定是不会颁布经营许可证的，这就和街头那些看手相算命的江湖骗子一样，希罗非常怀疑是否有人愿意来这里委托一些任务。

  “呀哈哈哈哈……”萨塔妮亚穿着一个黑巫师般的斗篷，放浪形骸石破天惊鬼哭狼嚎火树银花的叫嚣着，“我要让这里的人类们明白我大恶魔萨塔妮亚的无所不能……”

  黑猫翻了一个白眼，然后看着薇奈特捧着一叠纸从房间内部走出来。

  “萨塔妮亚，别做白日梦了，快和我去发传单，不然我们这里可不会有客人上门。”薇奈特拿着打印好的传单，看起来特别像那种街头巷尾糊小广告的。

  “什么，我大恶魔萨塔妮亚居然还需要……”萨塔妮亚的表情就像一只骄傲的黑天鹅，伸长了脖子自鸣得意。

  “行了，快点！”薇奈特黑着脸说。

  “我也来帮你们。”珈蓝对薇奈特说。

  于是，一整个下午，希罗都趴在街角的树荫下看三个少女在那边发传单，如果你从中原路的一端走过来，会看到这三朵在街头花枝招展的花朵，风格迥异，尤其是红色的那个更显得独树一帜，佻脱得像一只火鸡。

  在萨塔妮亚把手里传单发了三分之一的时候，珈蓝和薇奈特就已经把自己手里的份额给发完了。

  三个漂亮少女在街上发传单，她们可爱出众的容貌本来就具有着鬼神莫测的吸引力，无论是萨塔妮亚傻乎乎的恶魔气质，还是像薇奈特这种温柔可爱如天使般的魅力，都足以让周围路过的男人前仆后继，变成围绕着她们试图要到电话号码或微信的苍蝇，更别提珈蓝那令人印象深刻的神秘感和她那永远没有表情的面瘫脸了，希罗觉得她们三个就算发的是批霜，那些男人们也乐意笑呵呵的收下，然后一口干了。

  只是萨塔妮亚是典型的不务正业，发传单的时候发着发着就发到了路边的超市里，也不清楚她干了什么，等她出来的时候，希罗看到超市里的店员哭着追了出来，“……”。

  “我说……小姑娘，你发的这个传单上的内容……是真的吗？”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看着手里传单上“恶魔万事屋”五个血淋淋的字体，然后再视线往下，看着上面夸张的宣传语，他怀疑的说，“你们不会是被骗了吧，我觉得这上面的东西肯定是假的，要不要我去报警？”

  “呀哈哈哈……无知的凡人呐，汝怎么知晓吾等地狱大恶魔的宏伟业力……”萨塔妮亚一张口就是一串鬼神莫测石破天惊的台词，而对面那个男生在干笑了一阵之后，满头冷汗的快步逃离了现场，他一定是觉得自己遇到神经病了，顺手把传单当着薇奈特，珈蓝和萨塔妮亚的面塞进了垃圾桶里。

  “我要杀了他。”萨塔妮亚杀气腾腾。

  “我支持你。”珈蓝拍了拍她的肩膀。

  薇奈特感受着周围人若有若无汇聚过来的视线，她痛苦的捂住了脸，她感觉自己要死了。

  等晚上回到家的时候，薇奈特和萨塔妮亚已经精疲力尽了，两个恶魔少女神情苍白的像是癌症病人一样，左晃右晃的走进了卫生间里，李岚忧心忡忡的看着她们，尤其是看着萨塔妮亚的背影，转身问希罗：“她们没事儿吧？”

  他刚刚问完这句话，浴室里就传来了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萨塔妮亚的惨叫声和薇奈特的惊呼声。

  “大概……没事儿吧？”黑猫犹豫着说。他今天在街角看着三个姑娘发传单，他看着都累，先不提那些路边试图搭讪的年轻男人们，光是萨塔妮亚那种自砸招牌的各种言行举止，都足够拿到传单的人把“恶魔万事屋”举报到警察局去，并且作为黑名单店铺告诫他人千万别来，傍晚的时候居然没有警察上门取缔检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希罗和李岚一脸担忧，而珈蓝若无其事的拆开一袋薯片，吃的津津有味。她只有在吃零食的时候，会隐约露出一些柔和的表情线条，仿佛很幸福的样子，对于大部分时候都属于面瘫的珈蓝来说，这已经是很难得一见的了。

  “我跟你说个事儿。”李岚严肃的看着他。

  黑猫惊了，有什么事儿不去和珈蓝说，却要跟他说的？念及如此，希罗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叶小萌，变成吸血鬼了。”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看到了黑猫风云变幻的脸。

  “为什么？”希罗吃惊的张大嘴巴，“谁干的？发生了什么？”

  “还能有谁？”李岚叹息一声。

  “德古拉？”珈蓝忽然说了这一句。

  “嗯。”李岚神色复杂。

  “那……那你准备怎么做？”希罗也不知该说什么，按理来说如果自己的女朋友被别人变成了吸血鬼，李岚肯定恨不得打爆德古拉的狗头，然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挫骨扬灰，但是叶小萌和李岚已经是分手了，甚至说再无瓜葛都可以，她就算变成吸血鬼……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德古拉要带她去一趟欧洲的血族大本营，通过换血的方式把她变成一个纯血的血族，而非血统劣势的‘眷族’，她同意了，但是她也很害怕，她希望我能陪她一起去。”李岚沉默着说。

  “要去多久？”

  “大概两个月。不算路程的情况下。血族的换血仪式是大手笔，需要漫长的过程，环环相扣。”

  “你和她，还有德古拉那家伙？那艾丽莎怎么办？你能找什么借口，然后失踪两个月？你当年在跟她撒谎的时候，别说什么祖父的葬礼了，连表妹的白血病手术都用上了，你确定她能信你的鬼话？”

  黑猫半开玩笑着说。

  听到这些，珈蓝忍不住看了自己表哥一眼，虽然依然神色平静，但是希罗总觉得房间里的温度都下降了一些，有些冷，他看到自己主人甚至还哆嗦了一下。

  李岚苦涩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哭一样的笑容。

  他叹了口气，从他的眼睛深处，那些沙尘般茫茫一片的迷蒙里，希罗找到了一个可能的念头。

  “你该不会是……”希罗的神色变得诡异起来。

  “没错，我是这样想的。”

  李岚的声音沙哑了一些。

  就像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沙哑，悲凉，沧桑，是一棵被雷电劈成半截的焦木。

  是被风吹进了眼睛里的沙子。

  “我终究是一个黑巫师，我永远无法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平淡而幸福的活着，就好像我无论怎么做，我都不可能撇清与家族的关系，别忘记到现在书塔的入口还在书房那边，如果我愿意，我一步就能从书房跨进家族引以为豪的书塔。我和她，不在一个世界里，一直都不在。她活在白雪公主的童话世界里，而我，活在哈利波特里，我和她本就应该在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上。就算两条扭曲的世界线交织在一起，出现了一个让我们彼此认识的交点，但是很快的，我们又会分道扬镳，因为我不愿意让她踏足这个领域。而小萌，她已经一头撞了进来，她已经没办法回头了。比起艾丽莎，或许小萌更合适我。”

  他的眼圈有些红肿，这是希罗第一次看到自己主人露出这样的神色，痛苦而彷徨，宛如被滚滚车流碾碎的玻璃渣子，每一块痛苦碎片都嵌在他的脸上。

  空气像是凝固了，变成了粘稠的浓汤，缓缓流淌。

  黑猫沉默了。

  虽然他并不是很关心男女情爱的事情，但是他听着李岚颤抖的音调，仿佛是有一阵三亚海岸线吹来的咸湿海风，轻吻着他的眼睛。

  “那艾丽莎怎么办？”希罗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

  “过两天航班就要到了，我明天，会去和艾丽莎提出分手。”李岚的语气很压抑，希罗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不乏视死如归，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滋味来，就像是手持炸药炸碉堡的董存瑞，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这是在送命。”希罗认真告诫他。

  珈蓝担忧的看着他。

  “也许吧。”李岚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