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尘

  大雪初停。

  寒冬腊月，报晓的公鸡不满地叫了两声。

  城南的破道观里，莫尘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莫雪，不由得露出一丝暖暖的笑容。

  稍后，起身来到了道观外，捧起地上的皑皑白雪，用力搓了搓，待雪化成水后，便朝着脸上擦去。

  一个激灵，他彻底没了初起时的睡意。

  紧接着，他便在道观外屈身而蹲，开始扎起了马步。

  这是蓟县武馆的武头沈三爷教他的，说是每天坚持半个时辰左右，便能够疏通经脉、增强体魄。

  莫尘识字很少，不懂什么是疏通经脉、增强体魄，但是他每天都在坚持着，为的是保护自己和妹妹莫雪。

  在蓟县的那几年里，他们兄妹没少受到小混混欺负，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得靠拳头说话。

  道观外，寒风凛冽。

  一个少年却是十分平稳地扎着马步，渐渐地，他的额头上出了一层汗，可是不到呼吸间的功夫，那层汗便被寒风吹干，凝固成冰屑。

  这时候，天色也开始明朗起来。

  道观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嘤咛声，莫尘急忙收腿，却是感觉双腿猛然一麻，差点跌坐在雪堆里。

  待恢复过来后，他急忙跑进道观，发现莫雪正睁着大眼睛，一颗颗泪珠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低声地抽泣着。

  “雪儿，你怎么了？”

  莫尘赶紧来到莫雪身边，用嘴对着手哈了哈气后，将后者眼角的眼泪擦干，有些担心地问道。

  莫雪这才停止了抽泣，小手拉着莫尘的衣角说道：“哥哥，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雪儿了呢。”

  莫尘用手摸了摸莫雪的头，笑着说道：“哥哥怎么可能不要雪儿呢，哥哥刚刚是在锻炼身体，好有力气背着雪儿去找吴大夫啊。”

  听到莫尘的解释，莫雪这才破涕为笑，道：“嗯，哥哥最好了，那我们快去找吴大夫吧，等他将雪儿的病治好后，哥哥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莫尘蹲下将莫雪背起来后，缓缓说道：“哥哥不辛苦，雪儿生着病，才真的辛苦呢。”

  莫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将头埋在莫尘的背上，说道：“雪儿不辛苦，因为有哥哥在！”

  一直以来，哥哥都是这样背着自己的，对方的背虽然不宽，可是让她感觉很安心。

  莫尘用大褂将莫雪固定好后，从怀里取出昨天剩下的那个馒头，将它递到了莫雪的手里，紧接着走出了破旧的道观。

  就在他们刚刚离开，一个拄着拐杖，穿着各种补丁衣服，眼神有些阴戾的小乞丐出现在道观旁，望着两人离开的身影，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

  幽州城的街道上，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起来扫雪了，昨夜大雪又下了大半夜，各家门前都落了厚厚的一层。

  经过诸般打听之后，莫尘这才知道了那个回春堂的具体位置，背着莫雪，便急匆匆地朝城西方向赶了过去。

  等他来到城西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街道上的雪，也基本上被清扫干净，只不过，屋檐上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有些耀眼的白芒。

  回春堂，幽州城内最大的药铺之一，远近闻名。坐堂的吴大夫，更是妙手回春的医道好手，被街坊邻里尊称为吴半仙。

  各种疑难杂症，只要经过吴半仙的手，便没有治不好的，久而久之，回春堂的名声也越来越响，生意也越做越大。

  回春堂在幽州城内实际上有三家药铺，其中，富贵人家较多的西城药铺，由吴半仙亲自坐镇，其余两家，也各自有医术高超的大夫在看着。

  不过，即便是这样，西城的这家药铺也经常是排起了长龙，大多数病人，还是比较信任吴半仙，所以其余两家的生意虽然也不错，但是和本家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莫尘来到回春堂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排队看病了。

  放眼望去，至少有三四十人之多，如果这样一个个望闻问切地看下去，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莫尘虽有些急，却仍然是十分耐心地排了起来。

  别说排个队，就是要他去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救自己的妹妹莫雪，他也心甘情愿。

  对于莫尘兄妹，排队的病人都离他们有半丈远。

  西城本就富贵人家居多，这些人自然不想和小乞丐离得太近，唯恐招来霉运。

  排队的时候，莫尘透过人群，倒是能隐约看得见坐堂的吴半仙。对方大概五十来岁，身穿一袭灰色长袍，里面裹着一层棉衣，腰间缠着一条青色玉带，头戴黑色长冠，面容不怒自威。

  接诊的每一个病人，吴半仙都要先仔细观察一阵，然后询问病痛的情况，最后才是切脉，对症拿药。

  “这应该就是吴大伯所说的望闻问切吧。”

  莫尘如是想着，待他向身后看去的时候，发现背上的莫雪不知何时已经熟睡了过去。

  看来，她的痴睡症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夕阳西下，眼看就要轮到莫尘时，回春堂却是宣布停止看诊，原因是看病的吴大夫累了一天，需要休息。

  剩下不少人，长吁短叹了一阵后，纷纷转身离开，他们似乎都知道回春堂吴半仙的规矩，每到日落时分，便要停止看诊。

  莫尘辛辛苦苦赶来，自然不愿意接受眼下的这个结果，他三步并作两步进到了回春堂的院子里，便想要找吴半仙给自己妹妹看病。

  不过，他刚进到回春堂，就被堂内走出来的一位麻脸学徒给拦了下来，后者伸手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师父他已经停止看诊了，你们还是等明天再来吧。

  莫尘看了那个满脸麻子的学徒一眼，急忙恳求道：“这位大哥，我妹妹的病实在很严重，听说吴半仙医术高明，就和活神仙一样，能够起死回生，还希望大哥您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

  那个麻子学徒皱了皱眉头，看了莫尘背上正在熟睡的莫雪一眼，叹了一声后说道：“不是我不帮你，可日落时停止看诊是师父他老人家的规矩，我们这等做徒弟的，自然不敢逾越，你还是速速退去吧。”

  莫尘心下一沉，正待继续求情的时候，堂内忽然响起了一道威严的声音：“马元，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名叫马元的学徒一惊，急忙恭敬地回答道：“师父，有一个小哥说是他的妹妹病重，想要让您给看一眼。不过，我已经将您的规矩告诉他了，这就赶他离开。”

  莫尘听到后，不由得叹了一声，莫非他真的要等到明天再来。

  “你将他带进来吧！”

  就在莫尘失落之时，内堂里的那道声音竟是再次响了起来，而且还是让他进去。

  莫尘看了背后的莫雪一眼，欣喜万分。

  一旁的马元连忙点头应是，将莫尘带到了内堂里面。